就在李一舟無奈嘆息之際,忽見她左手伸到背後,比劃個手勢,似在提示他稍安勿躁。
好吧,他倒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你,你別過來!”牀榻上,軒轅清薇嬌喘微微,節節後退,見那少年皇子一瞬不眨盯着自己,一時大羞,嗔道,“你再這樣,我可叫人了!”
秦驚羽一屁股靠坐在牀上,好整以暇看着她:“叫啊,要是你的手下看到你牀上睡個男人,你說他們會怎麼想?是不是喉嚨不舒服,叫不出來,不要緊,你說一聲,我幫你叫……”說罷,清了清嗓子,作勢欲喊。
“你……無恥!”軒轅清薇狠狠瞪着她。
“我無齒?”秦驚羽咧嘴大笑,指着一口潔白耀目的貝齒道,“你眼神不好,看清楚了,我有齒啊,我早晚都堅持刷牙的,牙齒好着呢!”
軒轅清薇氣得險些暈倒,按着胸口不說話,秦驚羽緩了緩,目光落在那畫像上,直直盯着看,邊看邊戲謔笑道:“這畫的是我麼?不過沒我這般帥,沒我這般有氣質,話說你給了那畫師多少錢,就畫出這麼個模樣來?”
“纔不是你呢,還給我,你還給我!”
“我的畫像,我幹嘛還給你?”秦驚羽笑着收起,軒轅清薇惱羞成怒,動手去搶,拉扯之際,畫像嘶啦一聲從中間破開,碎成兩截。
“呃……”秦驚羽訕訕一笑,她也就是開個玩笑,沒想要真撕了這畫,好歹畫的還是自己呢!
“這下你滿意了吧?”軒轅清薇珠淚漣漣,指着她道,“你是故意的!你出去,你給我出去!”
“公主息怒,我不是啊……”秦驚羽笑着去拉她的衣袖,這李一舟還在窗外看着呢,她分明聽得他的不屑輕哼,哼嘛啊,自己橫行江湖這些年來,幾時在女人面前吃過癟?
軒轅清薇哪裡肯聽她解釋,甩開衣袖,嬌叱道:“我叫你出去聽到沒有?滾,你給我滾!”
“這可是你說的哦。”秦驚羽討了個沒趣,失了面子不說,也有些動氣,嘴巴一撇就鬆手往門口走。
“哎——”軒轅清薇見她頭也不回離開,心裡又急又氣,自己不過就是說說,又不是真的這樣想,“太子殿下……”
“什麼?”秦驚羽站住,手已經摸上門板。
“你真的要走?”軒轅清薇咬住脣,欲言又止。
“不是你要我滾麼,我聽話,這就滾了啊。”秦驚羽冷靜回答。
“你……你回來……”背後的少女嗓音細若蚊蚋。
“你讓我滾,我滾了,這會你又讓我回來——”秦驚羽忍住笑,一字一頓道,“對不起,已經滾遠了。”
說罷去伸手推門,還沒用力,就聽見哭聲嚶嚶響起。
“秦驚羽,你混蛋!你走了以後就再也別來見我,讓我死了算了……”
啪的一聲,一隻竹枕甩了過來,接着又是把木梳,然後又是朵珠花,秦驚羽跳着腳躲閃,這丫頭,想要造反不是?這些當暗器,也忒大了點吧?
“住手,謀殺親夫啊你!”
房外侍女聽得動靜,急急過來詢問:“殿下在和誰說話?出什麼事了?”
軒轅清薇輕啊一聲道:“沒,沒事,就是看見只可惡的老鼠,已經被我趕跑了,我要睡一會,你們都離遠些,別來打攪我。”
“是,殿下。”侍女腳步聲遠去。
待得外間全無聲響,秦驚羽方纔笑道:“鬧夠了沒?”
軒轅清薇紅着眼咬牙道:“你不是要走嗎,你走啊,我死了就是!”
“好啦,什麼死不死的,多不吉利。”秦驚羽嘆口氣,順着臺階爬下來,重新坐回牀榻,從袖中掏出方素淨的手帕遞給她,“看,我又滾回來了不是?別生氣啦,女孩子太小氣會長皺紋,樣子就不美了。”
軒轅清薇接過手帕,慢慢在臉上抹着,恨然道:“我小氣,自然沒人家美,你嫌我醜,那就到南越找她去!”
“南越?”秦驚羽心思轉了轉,大致明白過來,微微笑問,“你說的是誰啊?”難怪反應這麼大,原來是吃醋了。
“還能是誰,那南越長公主蕭月啊,你自己跟我皇叔說的,你們……你們都已經……”軒轅清薇說得一陣心酸,低下頭去。
“那是她主動投懷送抱,我順水推舟,男人嘛,這種事情一般都抵擋不了……哎,別哭,大不了,我以後不理她便是。”秦驚羽故意說得含含糊糊,蕭月的名節毀在自己口中,也沒想過要去修補,身爲蕭家的人……活該!
軒轅清薇擦乾眼淚,低道:“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也沒那福氣去管。”
“怎麼管不着?”秦驚羽微微拔高了聲音,瞅着她的眼眸道,“只要你願意管。”
“你……什麼意思?”軒轅清薇喃道。
秦驚羽笑了笑,不答反問:“我問你,你堂堂東陽公主,偷偷摸摸到天京來做什麼?”
“我是跟着我王叔來的,四處走走看看,過一陣就回去。”
“原來只是來玩兒啊,我還以爲……”
軒轅清薇下意識接道:“你以爲什麼?”
秦驚羽看了看她,眼神灼灼道:“我還以爲,你是爲我而來。”
“你胡說什麼!”軒轅清薇矢口否認,“我纔不是呢,我過幾日就要回東陽去了。”
“那就算了,我原本還打算請你皇叔在你父王那裡給美言幾句,爭取有個好印象,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軒轅清薇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攥着衣袖低喃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但是那蕭月,你打算怎麼辦?”
“她?我又不喜歡她,管她作甚!”秦驚羽拍拍她的手背,溫言軟語,勾脣淺笑,“跟我說實話,真的不是爲我來的?嗯?”
她這媚眼放電的手段,昔日連百花閣的姑娘都招架不住,更別說是這不解人事的小丫頭了。
軒轅清薇一聽這話,頓時紅了眼眶:“你還問,前些日子聽說你失蹤了,我急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後來知道你平安歸來,我就央求王叔帶我一道來大夏,就想着悄悄見你一見,可是你……你竟然先跟她好上了……嗚嗚……”
“不是說了嗎,都是她主動的,我討厭她還來不及,怎麼會跟她好!”秦驚羽翻了個白眼,繞來繞去還是這個問題,煩不煩啊?
“你不喜歡她?”
“不喜歡,打死都不喜歡!”
軒轅清薇聽得破涕爲笑,笑了一會又幽幽道:“那你以後不準再見她,即使見了面也不許理她。”
“我當然不會理她,普天之下,我只理你一個。”頂着秦家三少的旗號混這麼些年,甜言蜜語那是不假思索,張口就來。
軒轅清薇心中甜蜜,想了一會,又低低問道:“我王叔說他跟你父皇提出聯姻之事,你知道不?”
“知道啊。”秦驚羽笑意加深,心中卻在思索,這感情戲也差不多了,該說正事了。
軒轅清薇絞着手指,惴惴不安:“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現在初登太子之位,根基不穩,所謂先立業再成家,我們都還年輕,來日方長,要不先把婚事定下來,等我及冠之時就成親,你說好不好?”自己才十七歲,離及冠還有兩年多時間,最好她在此期間能來個不甘寂寞,紅杏出牆……當然這話只能在心裡想想,萬不敢說出口!
“你的意思是……訂婚?”軒轅清薇嚅囁着,兩朵紅雲飛上臉頰,說不出的嬌羞動人。
“是啊。”秦驚羽朝她溫軟一笑,手指撫上那柔潤的俏臉,輕輕摩挲,“我也知道要讓你等我這樣久,實在不公平,不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覺得呢?”
軒轅清薇神情靦腆,聲音越來越低:“我……都聽你的。”
“好薇兒!”秦驚羽大喜過望,握住她的手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先交換信物吧。”
“交換信物?”
“是啊。”秦驚羽答應一聲,起身走到窗前,將滿臉疑惑的李一舟拉了進來。
乍見那翻窗而進的陌生男子,軒轅清薇瞪大了眼,低叫:“殿下,他是誰?”
“來,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李一舟,我的好朋友,這是東陽公主,我的……嗯,未婚妻!”秦驚羽笑嘻嘻說着,背對軒轅清薇,趁其不備,朝李一舟壓低聲音道,“我記得你那玉鐲隨時都是貼身攜帶的吧?”
“這倒是,怎麼……哎……”
李一舟話沒說完,就被她的魔爪伸進衣襟,一陣摸索:“快些拿出來,我有急用!”
“別摸,癢,哎喲……呵呵呵……”被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在胸前摸來揉去,李一舟骨頭都酥了,左躲右閃,勉強忍住笑,“好了,殿下!”這是要他的命啊,再摸下去,他鐵定精氣逆流,噴血而亡!
“找到了!”秦驚羽眉開眼笑扯出個布袋來,將那在密雲島上出現過的玉鐲掏出來,不由分說塞進軒轅清薇手裡,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這是我外公傳給我母妃,我母妃再傳給我的傳家之寶,雖然不是價值連城,卻是我最寶貴的,現在我把它送給你,就當是定情之物……”
“殿下你不能啊……”李一舟伸手來搶,卻被她側身避過,一時欲哭無淚,他招誰惹誰了不是,怎麼每回都是拿他的玉鐲出來定情?!
“搶什麼搶,俗話說寶劍贈英雄,美玉配佳人,我都不心疼,你心疼個啥?”秦驚羽一掌打掉他的手,回頭對着軒轅清薇深情一笑,“這小子沒見過世面,薇兒你別介意,來,我給你戴上。”
還要戴上?
李一舟噙着眼淚,快要哭出來,自己怎麼就愛上這麼個惹是生非的主?
“殿下,別……”軒轅清薇臉色愈發暈紅。
“我叫你薇兒,你怎麼還叫我殿下?乖,叫羽哥哥。”秦驚羽說完自己先抖了抖,又看到李一舟在一旁也是抖了兩抖。
“羽哥哥。”軒轅清薇小聲叫了一聲,礙於外人在場,也實在做不到跟他如斯親密,縮回手,將玉鐲小心收好,“我還是自己戴吧……”
“那好,那好。”秦驚羽答應着,起身看向窗外,故作沉吟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宮去了,改天再來看你,順道帶你在天京城裡四處走走。”
軒轅清薇眼裡流露出一絲不捨,少女天生矜持,卻也不說什麼,只道了聲好。
“對了我還沒去過東陽呢,等以後得空我去東陽看你,你也帶我去看看你們東陽的山水景緻,還有你玩耍過的地方啊,行宮啊故居什麼的……”嘴裡亂七八糟說着,心裡卻在着急,這丫頭,怎麼這樣不上道,禮尚往來懂不懂?
“殿下,那玉鐲可是我……”李一舟哭喪着臉。
“什麼?你說玉鑰?鸞鳳玉鑰?那可是人家東陽的國寶,我憑什麼向薇兒討要?”秦驚羽瞪他一眼,暗地樂開了花,沒想到初次合作,就配合得這樣默契,天衣無縫!
軒轅清薇拉住她的手:“羽哥哥也聽說過鸞鳳玉鑰?”
秦驚羽不好意思點點頭,面露神往之色:“倒是聽說過,據說那玉鑰雕工細緻,栩栩如生,寓意也是極好,就不知有沒有機會見識。”
“這有何難,羽哥哥你有所不知,我父王幾年前就說過,這鸞鳳玉鑰就是我軒轅清薇的嫁妝——”軒轅清薇掩口低笑,幾不可聞,“日後我們成了親,你自然就能時時見到了。”
“嫁妝……”
這下換秦驚羽愕然張嘴,不是吧,自己也就是個瞎蒙,竟然蒙得這樣準,歪打正着!
被李一舟帶着翻窗回房,端着茶杯坐在位置上,這才慢慢回神,老天,難道要她爲了那筆未知的寶藏,犧牲小我,真娶了這東陽公主?
“還來,我的玉鐲……”對面某人的目光無限幽怨,狀若貞子。
“不就貢獻個玉鐲嗎,你能給雷牧歌用,就不能給我用?別吵,一邊去,讓我安靜想想。”秦驚羽心煩揮了揮手,看着他伸到面前的修長手掌,再對上他斯文的俊臉,忽然眼睛一亮。
“一舟,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儘管滿臉堆笑,卻難掩賊兮兮的語氣。
李一舟還沉浸在悲痛之中,撇嘴道:“算是吧。”
“那好,爲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我也不要你自殘啥的,你就——”秦驚羽拍上他的肩,鄭重其事,“幫我把這公主勾引過去,拆吃入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