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並不喜歡葉淺語,可看到她一身水淋淋的上岸,頭髮溼噠噠的淌着水抱着雙肩還冷得發抖的樣子,林清心底還是生出一絲歉疚。
因此,她上前一步主動致歉:“對……”
還沒說完,葉淺語便嚶嚶哭泣,委屈至極的指責道:“林清,你爲什麼要撞我……”
林清神色一頓,這是哪出?
雖然跑得快,但是一直是穆西澤拽着她飛奔的,穆西澤在前,林清在後,她怎麼可能撞到葉淺語。
闖禍的穆西澤皺眉及時糾正道:“不是!”
“你怎麼可以這樣!”葉淺語趕忙插話,瞪着狀似無辜的淚眼,用那種終於識破奸詐的眼神看着林清:“剛纔我還安慰你說,用不着嫉妒我,出身不是個人所能決定的事情,千萬不要因爲出身而自卑或者嫉妒……你卻……”
然後抽噎着,把臉埋進手心,再也說不下去的樣子。
呃,林清好凌亂,這話怎麼越聽越不對味。
方纔是誰挑釁來着,是誰怒斥她自不量力來着。
可是葉淺語將單純無辜詮釋的十分完美,起碼在杜雪芬看來是這樣子的,將撞人這個意外事件和嫉妒心必然而然的聯繫到一起。
故而在林清還震驚於葉淺語卓越演技的時候,杜雪芬一張臉已經黑得不像話了:“林小姐,我知道你會讓人失望,卻沒想到,這一刻來得這麼快!”
看着母親鐵青的臉色,穆西澤覺得必須解釋不可了:“媽,不是這樣的。”
杜雪芬忿然打斷:“西澤,你住口!”
穆西澤還欲爭辯,卻被杜雪芬一把拽過去快走兩步,致使母子兩個和林清正面相對:“看到了嗎,你初來乍到,就把我安靜的兒子帶的瘋癲狂跑,我好佩服你惑衆的本事!”
林清面色清冷的看向別處,看來今天這帽子是摘不掉了。
知兒莫若母,杜雪芬不可能不知道兒子秉性。
而西澤這麼可愛,她亦不忍心澄清:人是西澤撞的。
憑空被葉淺語誣衊這滋味確實不好,但是爲了可愛的西澤弟弟背黑鍋,那就另當別論嘍,這麼想着,林清心情居然歡快起來。
“媽,不要這樣說嫂子,人是我……”
看着嫂子被冤枉,穆西澤難受到不行,俊秀的臉蛋灰灰的。
“是我撞的。”
林清斬釘截鐵的說道,看着穆西澤驚愕結舍的表情,她微笑着朝他擠擠眼。
“嫂子,你……”
林清擺擺手,和顏悅色安撫道:“西澤弟弟,知道你爲我着想,可是,要是想着替我背黑鍋就不對了,那樣我心裡會很難過。”
穆西澤鼻子酸酸的,不知不覺的挪到林清最近的地方,和她站成一排。
杜雪芬卻硬生生將他拽回去,冷笑道:“撞了人還能微笑,林小姐,你的心好大。”
林清自覺失態,是哦,她該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只好堪堪低了頭,默然無語的站在那裡。
葉淺語不失時機的嬌聲咳嗽,顫抖着嬌弱雙肩,手扶着胸口似乎還怕驚擾了別人一樣的小聲咳嗽。
“咳咳——咳咳——”
成功的把衆人眼光全都吸引過去。
首當其衝的,是穆家主母杜雪芬。
“哎呀,你說這事鬧的,可別凍壞了,咱們趕緊回去換衣服去,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弱身子,凍壞了可怎麼得了……”
當面對葉淺語的時候,杜雪芬臉上瞬間變得柔軟體貼,滿面春風。
就連過去攙扶她的姿態,都像極了一對母女。
這畫面,這場景,應該套用杜雪芬的話說:她們是極爲相配的。
林清心生酸澀,不被父母所接受的婚姻,會得善終麼?
杜雪芬擔心葉淺語受凍,扶着她想往前走。
葉淺語看似柔弱,卻固執的守在原地,不肯邁出一步。
“伯母,我……咳咳……”
欲言又止。
不知是真是假,杜雪芬憐愛的幫她理順一下額前溼噠噠的頭髮:“不要緊啊,不要緊。”
葉淺語順勢伏在她肩頭,抽噎不止:“我,我,好難過……嗚嗚……嗚嗚……”
該說她是小白菜還是小白兔呢?林清好笑又無奈的看着。
穆西澤卻冷嗤一聲,把臉轉向別處,不願多看一眼。
“不哭了啊,伯母知道你難過,你說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怎麼知道人心險惡呢?不怕啊不怕,長大了就知道了。”杜雪芬好脾氣的在她背上拍撫着。
葉淺語依舊在哭,杜雪芬很有耐心的依舊再哄。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兩個人你哭我勸的持續到五分鐘的時候,世界都要崩潰了。
既然溼透了,應該馬不停蹄的趕忙去換衣服,一秒都不要耽擱。
林清再傻,也明白怎麼回事了,可終究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因爲葉淺語並不需要她來收場。
穆西澤,靜悄悄的掏出手機,給穆西沉發了一條短訊:“哥,快來救援吧,嫂子被冤枉了……游泳池旁。”
穆西沉很快就來了,但是,不是一個人來的。
聽到腳步聲,爾後瞥到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影,葉淺語心裡在笑,卻哭得愈發委屈:“嗚嗚……嗚嗚……”
杜雪芬雖然深知葉淺語的心思,看到來人中有葉馳天,不由得慌了一瞬,畢竟葉家千金在自家落水,不管始作俑者是誰,傳出去總歸不太好聽。
而葉淺語的哭聲卻提醒了她,只要葉淺語開心,葉馳天那邊自然好交代。
更何況,她根本就不喜歡這個憑空驟降的兒媳婦!
於是,她早不說晚不說,偏等一行人到了近前才沉聲質問道:“林小姐,你撞了人卻不肯道歉,這又是爲什麼?”
她突然清冷平靜的語氣讓林清十分不適應,還是忿然一些比較應景。
可是,杜雪芬卻不隨她願,只是十分平靜的保持着矜貴清冷:“不管你和西沉是什麼關係,既然出門在外,總得有禮有節。”
又一頂帽子扣上了……不肯道歉,大逆不道,恃寵生驕。
雖然頂了黑鍋卻忘記道歉的林清,此刻卻根本不想道歉了。
“這是怎麼回事?”
有錢人家總是這樣的,明明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到了現場,總是要十分嚴肅的問上一句,穆御盛審視一圈,手背在身後,十分威嚴。
葉淺語,收了哭聲,肩頭一抖一抖的抽噎。
“唉,有人不小心,大晚上的帶着西澤在院裡瘋跑,結果把葉小姐給撞到游泳池裡……真是造孽,瞧這嬌弱的身子,都凍成什麼樣了?”
杜雪芬嘆着氣,責怪的眼神拋向林清。
穆御盛臉都黑了。
葉馳天看着一身溼透的女兒,臉色很難看。
而接到短訊明白緣故的穆西沉,臉色清冷沉鬱,一語不發。
衆人的目光,全都落到林清身上。
她脣瓣緊抿,不應對,不解釋,兩隻手合握腹前,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着。
“可氣的是,撞了人,到現在不肯道歉!”杜雪芬補刀。
葉馳天心生不悅,今日之行本就是寶貝女兒死磨硬泡非要他陪着一起來的,女孩兒家的小小心思他當然懂,可到了這裡待千等萬盼的穆西沉一出現,卻帶了一個女人回來……想攀親事的他,不滿早就悄然生根。
“咳——淺語,好端端的,爲什麼跑到這裡來,你又不熟悉。”帶着寵溺的責怪。
葉淺語哭得更歡了:“本來,是西澤陪我來的,然後,西澤被林小姐拽走了……”
全場靜默。
把穆西澤拽走,然後再上演一出撞人,怎麼看都是計劃好的。
林清心下一窒,真着了葉淺語的道了……這丫頭,道行挺深。
“放肆!”穆御盛忍不住發飆了,林清閉了閉眼,耳朵被震得發麻。
“穆兄用不着動怒,爲了沒有家教的小輩生氣,不值得。”葉馳天勸慰,冷然掃向林清的目光,帶着居高臨下的蔑視:“這也怪我,把女兒寵的不像話,把她養得這麼不諳世事,都不知道自我保護,給了心懷叵測的人可乘之機。”
感受着目光如刀般的凌遲,林清一顆心低到塵埃。
安靜的站在那裡,多希望腳下生根,變成一棵樹,一株花,或者一棵草。
穆西沉本是沉鬱的看着,到後來,越來越沉不住氣。
她就這麼隱忍,一句辯解都不肯說?
“林小姐,雖然我是這裡的客人,有些話我不應該說,但是今天身爲父親,我理應爲女兒討個公道,請你,必須,馬上,向我女兒道歉……”葉馳天頓了頓,看了看一臉威嚴的穆御盛:“我想,穆兄也不會有意見。”
萬千草泥馬在心中奔騰,林清抿脣擡頭,一臉無虞。
不是肯不肯的問題,而是想不想的問題,他們越是咄咄逼人,她就越是不想道歉。
反正壞人已經做定,不如再壞上幾分。
再說了,即便現在道歉,印象分會好上那麼一點點麼?別傻了,不會的,只不過是讓葉淺語得逞葉馳天心中好過罷了。
主意拿定,林清更是默然不語,不肯開口。
等了好一會沒等到表態的葉馳天,怒了。
“穆兄,我真沒見過這麼冥頑不化的……”
雖然同是父母,穆御盛的做法少有不同。
看着葉馳天被激怒的對着林清指指點點,他只是些微頜首。
那雙深沉威嚴的黑眸,只需冷然一掃,前後因果便了然於胸,故而他的處理方式和夫人不同,他要把處理的機會留給穆家產業繼承人——穆西沉。
穆西沉,和父親同樣緘默,面色沉鬱,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