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是零,代表沒有,豎是一……”
趙桓奮筆疾書,朱璉仔細品味着。
“如此數字,確實簡便易懂。”嘆了一句,朱璉又道:“郎君昏迷幾日醒來,猶如變了個人,吾都快不認識了。”
“哪裡變了?”趙桓隨口問了一句。
“才學精進至此,誰能相信?”頓了頓,組織了下措辭,朱璉又道:“如此厲害……”
“嗯,牀上也厲害了?”太子口花花地調戲。
“呸,毫無儲君之穩重。”
朱璉羞紅了臉,唾棄道。
甜蜜蜜時,內侍進來,道:“儲君,管家請見。”
趙桓醒來時的地方,乃是書房,此時身在臥房,便是愚任也不能輕易出入。
這裡的男性只有三個,太子是一個,四個宮中調撥來的淨身內侍並算兩個。
見愚任臉頰通紅,脖子青筋凸起的模樣,趙桓不由問道:“爾素來喜怒不動於色,此爲何故?”
愚任跪地,道:“小的無能,蒙羞於小人。”
“起來,詳細說。”趙桓嚴肅起來。
雖然愚任只是白身,無官職,然而他代表的是太子的臉面,他被人羞辱,與羞辱太子無疑。
愚任埋首不起,道:“早間,小人思忖魏勇人面不通,便領其去見了少府寺少卿張明府,拿了提調手令。
卻不想到了硝石庫,庫管大使高衙兒居然明目張膽索賄,不予賄賂不予調撥,哪怕表明乃是東宮太子親隨也不行。
小的無計可施,只得重找張明府,卻不想其一味推脫,只道無暇分身,實際乃是不願得罪高俅。
除此之外,小的於少府寺中再無熟人,只得悻悻歸來。”
又吃癟了,還是在小人手中吃癟,趙桓暗暗嘆氣。
庫管大使,說白了就是執掌庫房鑰匙的雜役。
其職責,只是查看調令,確保貨物進出無差,其實是沒品級的。
這樣的人,膽敢公然索賄太子府人,可見前身窩囊到了什麼地步。
那高衙兒不過是拜了高衙內做乾爹,與高俅扯了一點關係罷了。
少府寺少卿,之所以開出提調令,一方面是不好抹了太子顏面,另一方面也是和愚任相熟。
然而,當發現可能得罪高俅後,馬上就萎了。
可見高俅權勢之盛,亦可見太子於朝堂內外的地位。
思忖片刻,趙桓道:“傳本王鈞旨,請高俅入東宮答話。”
“是!”愚任退了出去。
堂堂東宮太子,肯定不能同一個庫管大使計較的,便是直接同高衙內計較,那也是失了身份。
他能夠交涉的對象,只能是高俅。
收拾了心情,趙桓繼續寫書。
與其爲些許雜事生閒氣,不如把教材弄出來。
五十親衛訓練好了,部隊可以瞬間擴展到五百甚至五千,相比之下,高衙兒不值得惦記。
當然,要是機會合適,肯定也要計較一番的。
一個時辰後,趙桓已經寫完了一元二次方程的解法。
“儲君。”
這時,紅菊端着個茶盞走了進來。
純白色的茶盞,如脂似玉,其上奶白色的螺旋,夾雜着紅、綠、黃三色彩紋,還有有一粒櫻桃點綴其上。
完全就是後世的冰激凌,基本看不出什麼差別來。
見此,趙桓不由驚歎紅菊的巧手。
“郎君,嚐嚐味道。”朱璉接過,用銀勺舀了一勺,遞到了趙桓的嘴邊。
仔細品嚐,基礎爲牛奶,綠色的抹茶,紅色的西瓜,黃色的沒嚐出來。
可能是純天然食材的原因,味道比後世的差了一些,口感強了一些,整體算是差不多。
“不錯!”趙桓讚了一句,問道:“你們覺得一份售價幾何爲好?”
“二百文沒問題,能賺百五十文。”紅菊回道。
妥妥滴暴利,太子表示很滿意。
“多開發幾種口味,再優化生產流程,儘量降低成本。”趙桓吩咐道。
紅菊退下,出去傳達命令去了。
東宮那麼多人也不是全部吃閒飯的,總要用起來纔好。
“真好吃,妾身重來沒吃過味道這麼好的冷飲呢。”朱璉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冷飲?”趙桓驚訝。
朱璉舔了舔嘴脣,只讓太子一陣口乾舌燥。
“街坊之上賣冷飲的不少,卻多是喝的,能吃的很少,遑論如此好看的了。”朱璉解釋道。
宋朝果然繁華,冷飲都有,不過我這有成本優勢,應該沒問題吧?趙桓暗暗想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憤怒的吶喊,便是後院也能聽得到。
“怕不是被高俅羞辱了。”朱璉憂心忡忡地說道。
“問了便知。”趙桓按捺住怒意。
不一刻,愚任進來。
“小人找到了高俅那廝,卻不想看了殿下手令,借言監督艮嶽無暇分身,不能前來。
小人看得明白,高俅那廝其實並無事物,只是不願來罷了。”
“好一個踢球出身的破落戶!”趙桓怒道。
真以爲太子無實權,便可以不當回事了麼。
“郎君,如何處理?”朱璉也放下了冰激凌。
“來人,準備幾份冰激凌,待吾進宮找父皇分說一二。”下了命令,趙桓又對朱璉道:“你隨吾一道進宮,好孝敬幾位娘娘。”
“郎君放心,高俅那廝如此輕忽太子,必不讓他好過。”朱璉恨聲說道。
連個過場都不願意做,可見高俅如何輕視太子。
樑子,徹底架實。
若是原身,大約忍氣吞聲這就算了,趙桓可不打算忍。
不弄一個有身份的,如何振作東宮聲威?
不一刻,各項物件準備就緒,兩架馬車在親衛簇擁下,緩緩向皇宮走去。
四輪,雙馬,哪怕已經精簡,裝飾也相當精緻。
只是趙桓也無心多看,默默盤算着如何告狀。
其實不好說。
小孩子被欺負了找家長告狀,尚且被玩伴輕視,遑論太子。
若是表述不當,說不得弄巧成拙還要吃一頓排頭。
尚未想出頭緒,便已經到了宮中。
按理說,尚未中午,勤奮的皇帝應該還在審閱奏章。
趙佶當然不是勤奮的皇帝,他剛蹴鞠回來不久,因此趙桓順利見到。
“孩兒拜見爹爹。”
趙桓託着銀盤躬身,活脫脫後世的服務生。
示意不必拘禮後,趙佶問道:“爾手中何物?”
趙桓揭開了蓋子。
但見峰巒聳立,上有星辰散佈,周圍雲霧繚繞,如夢似幻,煞是好看。
“近日暑熱,孩兒便琢磨出了一個方子,製出此物,特來孝敬爹爹。”
“不錯,不錯!”
連連誇讚中,趙佶主動過來接住。
皇帝是個顏控,就賣相已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並不需要旁人驗毒甚麼的,趙佶直接取了旁邊銀勺就吃。
“入口冰涼,甜而不膩,實乃解暑佳品,不錯,不錯。”趙佶連連讚道。
“爹爹愛吃,孩兒便讓府中人每日送來。”頓了頓,趙桓又道:“只是此物尚未有名,孩兒才學不佳,還得爹爹來。”
“你啊你,但凡有我一成才學,也不至於此。”笑罵一句,趙佶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趙佶道:“顯見你是要做這個買賣的,當要淺顯易懂,便叫雪峰好了。”
“孩兒還要個招牌,煩請爹爹御筆揮舞。”
趙佶比較隨意,趙桓也放鬆了下來。
趙佶自己都在宮中設集市做買賣玩,當然不會責怪自家兒子做買賣。
“招牌好說,自有人送去,且考察你學業。”許是爲了展示家長威嚴,趙佶話風突變。
趙桓心中一突。
別看太子三字經寫的溜,其實四書五經記得不多。
而趙佶所考,大抵不離這些範圍。
眼看一頓排頭就要降臨,太子有些心慌。
尚未思量妥當,只聽趙佶道:“聽說你扒了花園,給侍衛開了演武場?”
有人打小報告,趙桓立刻警覺了起來。
或者就是趙佶在東宮安插了眼線,若是這樣,後果更嚴重。
心思急轉間,趙桓道:“孩兒病起時,見侍衛鬆鬆散散,全無半點模樣,因此尋思着給練一練。”
“那你如何要練武?”趙佶又批評道:“堂堂儲君,卻與粗魯軍士一般,實在不成體統。”
趙桓聞言心中一塞。
仕林百姓可以瞧不起軍兵武將,作爲皇帝居然也是這般。
如此,北宋不滅,天理何存?
“孩兒得病,乃是體弱,習練武藝並非上陣,實乃強身健體罷了。
再則,太祖一棒鎮壓八百軍州,太宗也是能征慣戰的。
如今我趙家子孫棄武久矣,孩兒尋思着若是把太祖長拳練出名堂,也算是繼承了祖上本事。”
這解釋並不能讓趙佶滿意,卻沒有深究,只是敲打道:“須得多用些心思在文學上。”
“好教爹爹得知,孩兒臥牀時,偶得一詞,正要爹爹點評一二。”趙桓適時說道。
“可稀罕了,且說來聽聽。”趙佶調笑道。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趙佶微微閉目,搖頭晃腦,顯然沉醉其中。
呼~趙桓暗出一口氣,默默地對尚未出生的辛棄疾說了聲對不起。
不過,只要順利繼位,辛大估計也沒那麼多感慨了吧。
暗暗思量中,只聽趙佶擊掌,嘆道:“你向來文采不顯,卻不想今日做出如此出色的醜奴兒,好~好~甚好~”
感嘆一陣,趙佶又道:“此詞倒是符合你當時的心境,難得你作詞出來,當於邸報廣播天下。”
他那表情,滿滿的“自家兒子長大了”的即視感,至於兒子練武的不快,也拋之腦後去了。
“多謝爹爹,孩兒還有趣事要說。”趙桓謙遜一笑,道:“雪峰製造之法,實乃製冰爲先,孩兒便發現了夏日製冰之法。”
趙佶聽了,露出感興趣的表情,示意趙桓繼續。
“製冰,首要在於硝石,足量……”
尚未說完,只見一內侍走來,道:“官家,鄭相公有國事上奏。”
“招來說話。”趙佶道。
告狀被打斷,讓太子好不鬱悶。
鄭相公,便是當朝樞密副使、太宰、中書舍人——鄭居中。
也是小人一個。
他是抱着蔡京大腿上位的,後來爲了更進一步,處處與蔡京作對,博得了好大名聲。
果然,鄭居中到了後,便說某地有白鶴銜靈芝於城樓,某地又有八十歲老叟白髮轉黑,全無一絲國家正事。
最後,他還不忘給蔡京上了眼藥水。
不同於太子遮遮掩掩,他是直接說蔡京貪腐,家有良田萬頃,地方怨懟。
祥瑞之事,趙佶聽得津津有味,待告狀蔡京時,趙佶立刻不耐煩。
“朕乏了,有事朝堂再議。”
說完就走了,把鄭居中和趙桓全部晾在了那。
真踏馬的……趙桓好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