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別來思入山河遠,踏遍東風心意懶。太公垂釣釣非魚,季子求玄玄亦罕。
戴天履地征塵滿,旅雁遙飛蘭九畹。非關人事月和風,碧海仙窟聽玉管。
——擬作《玉樓春》。
當時張阿生疑心石坪一帶有那傳說中的冤死的鬼修。
張阿生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人,雖說是後天武道修士,但說到底還是個肉眼凡胎之人,而且眼界見識畢竟比進入山門修仙的同齡人差得多,所以,他自然是怕怕地想着:我得問問別人,這裡到底是有沒有呢?
張阿生突然想起了家鄉,烏家山,那裡有溫暖,那裡有阿霞,而在這裡,除了師父對自己還有點兒溫暖,穆師兄和趙師兄對自己還有點兒公平,其他的人,都管自己叫土包子!
天已大亮,張阿生卻忘記了去找別人問問這裡到底有沒有冤死的鬼修,而是低低地哭了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憐這小子現在雖然算是個公的,但是還不能叫大丈夫。
但是,哭了一會兒,大約是起起了男子漢大丈夫不應該哭鼻子抹眼淚的,於是這十六歲的少年人,總算是成長了一點,雖然不能叫做大丈夫,但已經可以算個男子漢了。
張阿生,此時內心裡有無限的思念,腦海裡也響起來了一個聲音:
“阿生哥,真道修士都能呼風喚雨,變神化鬼的厲害得不得了……”
“阿生哥,我相信你……”
張阿生突然覺得,自己真是無能無用,怎麼還能哭起來了呢?如果自己不曾離開烏家山,在這個歲數上,自己應該娶阿霞妹妹做妻子,成爲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了!
張阿生搖一搖頭,心中暗道:“我要堅強!我不怕鬼修!阿霞妹妹,我不怕鬼修,我是男子漢大丈夫!”
這個小男人就這麼有了些許成長。
成長的張阿生,此時早已決定,不必去問什麼人,也不必管這裡有沒有鬼修,我要做的就是修煉修煉再修煉!
張阿生驀地站起身來,仰天長嘯,大聲吶喊:“我要出人頭地!我要飛黃騰達!”
要出人頭地,要飛黃騰達,就得先成爲真道修士!
張阿生長嘯之後,喝吼連連,打了一遍天罡手和地煞掌,正練習到二十八式雲臺劍法,有人大喊:
“大師兄!來比賽吃飯功嘍!”
張阿生聽了,心中一動,回頭一笑。來人正是李鳳生,他是被景陽生責備,因而好久沒過來給張阿生送飯。
張阿生見了李鳳生,就笑道:“李師兄,好久沒見你了!”
李鳳生笑道:“是啊,老景哥仗着入門比我早幾天,處處給我當老大,立規矩,說我瞎練什麼無用的吃飯功,既耽誤自己也耽誤你,不給我來,我可真是想你想得心裡癢癢!”
張阿生聽了,情知李鳳生還想跟自己比賽,可是他的心裡邊,早也對這個比賽看得很輕了,然而李鳳生難得一來,也是“盛情難卻”呀,於是張阿生笑得有些勉強了:
“李師兄,我們再比個。”
二人再次相比,張阿生輸了。李鳳生道:“大師兄,你好像是心不在焉喲!”
此時二人早已在比賽中吃光了飯。張阿生不回答李鳳生的話,卻說自己的話:“李師兄,你覺得,我們子虛山上,會不會有什麼地方有冤死的鬼修?”
李鳳生聽了,不由得驚訝地道:“大師兄,我們子虛仙,乃是修仙福地,不然,當年的祖師爺怎麼會選擇在這裡開山立派呢?還有,鬼修也不見得都是冤死的吧,難道說冤死鬼容易成爲鬼修嗎?”
張阿生聽了,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也覺得李鳳生回答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不再說話了。
李鳳生見他這樣,也學得有些提不起興致,就說道:“大師兄,我走了,你自個兒好好修煉吧。”
李鳳生走後,張阿生繼續修煉,當然,比起以前來,那是更用心了!
不想卻是欲速而不達,連着近一個月的時間,張阿生覺得自己好像是不但沒有進步,倒反有些退步了似的!
張阿生覺得苦惱,夜裡的靜修,就更難進入以前那種站着就能睡覺的狀態了。
這一夜,又是月圓。張阿生站在石坪上,面向石壁,但見石壁上有許多事物的倒影,多是石坪周邊的松樹的影子。
這些影子連成一片,看上去,就像是一帶連山,而山峰山尖兒卻都在那裡左搖右晃,就如同一羣山峰排成隊,一會兒往左跑,一會兒往右跑。
張阿生驀然想起,今天不正是月圓之夜嘛!上一次,不也是月圓之夜的事兒嗎?莫非這些個異象,只在月圓之夜發生?
我今夜不睡也不修煉,一定要弄個清楚。我就不相信了,我張阿生一個礦奴家的孩子,居然會有鬼修來傷害我!
張阿生這麼一定心,果然是眼睛不眨,就這麼站在那裡瞅着。
到了夜半子時,正當上半夜下半夜之交的那一刻,張阿生就見自己的影子,端端正正地印在石壁上,再次走進了石壁!
張阿生屏息再看時,已經看得明白:這不是自己的身影走進了石壁,而是石壁上打開了一道石門,形如人體,恰恰如自己映在石壁上的身影是一般大小!
石門裡面有什麼?張阿生自壯膽氣,想要躥到石門裡看個究竟,然而只一剎那間,石門就關上了,自己的身影“退”出了石壁!
張阿生心頭砰砰直跳:李師兄說得對,我們子虛仙劍派先這裡開山立派,因爲這是修仙福地——這道石門後面,應當是有什麼寶貝!
我曾經聽人講過,那些修仙高手,特別是無門無派的高手,往往有自己的洞府,莫非這是一個什麼古老的修士留下的洞府?
我們子虛仙劍派能看上子虛山這個好地方,那麼說不定我們子虛仙劍派在這裡開山立派之前,真有高人在這裡開闢洞府哩!
張阿生想到這裡,心頭大爲興奮:我要出人頭地,修成真道修士,從此不做礦奴,這不就是個機會嗎?
這張阿生此時,只怕自己這個發現被別人察覺,分了自己的一杯羹,搶了自己的好處,更不肯告訴任何一個“別”人!
然而世上事就是怪得很,張阿生心中怕別人發覺,偏偏第二天天才亮,有紅鼻子穆師兄前來。
張阿生向穆安生道:“穆師兄好!”
穆安生笑道:“我這是又輪着巡山,順道來看看你。你近來感覺如何?還有那種異樣的‘幻覺’了不?”
張阿生聽了,心中暗驚:這真是那個什麼來着的?噢,阿霞他爸說過的,那個“哪壺不開不提哪壺”啊!穆師兄對我很好,不像別人那樣看不起我,我是說實話呢?還是不說實話?
這張阿生竟然長了心眼兒了!當時張阿生心裡一嘀咕,覺得還是自己獨吞這份好處爲上,不能分享給別人。
於是張阿生就說道道:“穆師兄,多謝你關心我,我覺得好多了,沒有幻覺了。”
穆安生笑道:“修煉之時,不能光顧着內視,那只是初入門的人所幹的。高手在修煉時,不但內視自家身內小宇宙,還要外視身外大世界,做到不遺一絲風吹草動,這纔是一個劍仙的修煉要求。
換句話說,一個修仙人離開山門遊歷天下,修煉時有人偷襲怎麼辦?外視身外世界,就能起到很好的預警作用嘛!”
張阿生聽了,連聲點頭稱是,而且也是第一次聽說了,原來士獨自歷練時,會遇到偷襲的。
張阿生有些不解:大家都是真道修仙高手了,乾咳還要偷襲別人哪?
這個實誠的孩子,哪裡想得到人心之險惡,竟會到了這種地步呢?
張阿生這麼想時,就聽穆安生又問自己:“張師弟,你在想什麼呢?是不是心裡有什麼小秘密?”
穆安生這麼說,其實是想調侃一下張阿生,張阿生才入山門之前就有個未婚妻,這個事兒他是知道的,況且下院童子們閒得無聊,瞎磕牙時,也常常用“小秘密”三個字來影射心裡有個小情人。
張阿生聽了,卻是臉色大變:“哎喲喂!大師兄不愧是下院第一人,真道修士,厲害啦!我這心裡沒想着石門洞府的事情,他怎麼猜測到的?”
當時張阿生是期期艾艾,竟結巴起來了。
穆安生見張阿生臉色大變,不知張阿生這是怎麼了,就問道:“怎麼,不開心了?想你小媳婦兒啦?”
穆安生倒是以爲,自己說到小秘密,張阿生就變了臉色,莫不是這讓他想媳婦兒了?
——哎喲,這可就是我穆某人的不是了,阿生他離家也算很久了,既不能自己回去看看,又沒有家人來看看他,想家也是正常的,只是我不應該這麼說,勾引出他的想家的心情;這不是會影響他修煉的嘛!
想到這裡,穆安生開解勸導道:“張師弟,你也別想家,等你踏進了真道境界,學會了五行遁,御劍飛行啊,那時你就厲害嘍!
你知道能有多厲害嗎?你只要一運仙家真道真元靈氣,別看咱們子虛山到你老家烏家山有三十萬裡的路程,那也只須要一天時間,你就能到家抱上你那小媳婦啦!”
張阿生聽了,一邊覺得穆師兄沒猜到自己心裡的小秘密,一邊覺得不好意思,臉就有些紅了。
穆安生笑吟吟地去了,張阿生心裡還想着:阿霞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