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帝無視的大理寺丞於承泰並不甘心,他開始天天遞牌子求見,但是女帝卻沒空理會他,無數次都擋了回來。因爲這個時候,女帝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讓兵部草擬人選,將空缺的十六衛府將領都給補上。
謝凝就這麼無視了於承泰三天,每次都是“陛下事務繁忙,無暇召見”,第三天於承泰差點就在崇安門外跪着不起了,被青瓷毫不留情地拎回他的府上去了。
“於大人,我看你還是識相點。”青瓷冷冷地說,“陛下既然不願追查此事,您又何必勉強?難道您將卷宗都交上去,陛下就會繼續追查麼?不可能的,陛下是個心念極爲堅定的人,說不見就是不見,說不查就是不查,您若是還想以後繼續爲民請命,就忍着別說,否則您不是大理寺丞了,這大理寺裡會有多少冤案,誰也說不好。”
一番話將於承泰說得茫然又憤慨,氣得他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青瓷卻只當沒看見,轉身就回宮了。
而在紫宸殿的暖閣裡,謝凝才終於將卷宗看完了。
她不追查,不代表她不知道這案子裡面暗藏貓膩。是誰慫恿驍衛中郎將鑄造私兵的,這暫且不問,大約與倪冬兒、寧秋霖口中的兩位先生脫不了關係。現在她還沒有證據,也沒有頭緒,不如守株待兔,等別人上門找她,後發制人。但是另一些顯而易見的東西,就必須要弄清楚了。
鑄造私兵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財力就不說了,他們已經從國庫偷了錢,那麼材料呢?材料哪裡來的?是從兵部偷的?不,兵部有一半都是陸離的人,若是從兵部偷了材料,陸離一定會察覺,陸離怎麼可能允許別人擁有大量兵器?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從民間採購。
這麼一來就值得追究了,那麼大批量的冶鑄材料,特別是鐵礦石,這是哪來的呢?要知道大梁朝的鹽鐵都是官營,絕對不允許民間私自開挖鐵礦,民間的鐵礦石都是小批量採購,不允許大量販運。現在鑄造了這麼兵器,這大批量的鐵礦石是從哪裡來的?
還有,冶鑄並不是有礦石就夠了,還需要技術,鑄造的這批私兵都是精良之物,這已經是上等工匠的水準,是從哪裡來的呢?
謝凝看着卷宗,垂眉沉思。
卷宗裡面有很關鍵的幾句話,都只向一個地方——江南。但是這些話都被刑部尚書卓明遠和御史大夫江自流給刪掉了。爲什麼呢?難道江南出了什麼事?還有,宋明璋說的賦稅漏洞也出現在江南,到底江南怎麼了?可若是有什麼重大問題,以她和陸裳的關係,杜寒石不會瞞着他的,爲何遲遲不見杜寒石稟告?
正在沉思之時,忽然蘭橈走來,稟告道:“啓稟陛下,太后來了。”
謝凝忙將卷宗收起來,整衣斂容,道:“快準備太后喜歡喝的茶。”
話音未落,太后已被女官扶着走了進來,謝凝忙笑着迎上去,問道:“太后怎會有到此?莫不是看朕連日不曾去請安,責怪朕來了?”
太后不禁被她逗笑了,搖頭道:“胡說什麼?女帝日理萬機,哀家是知道的,怎麼忍心責怪女帝?只是這國事重要,女帝也萬不可累壞了身體。哀家給你做了點百合蓮子粥,女帝且補補身子。”
她身邊的女官桂棹忙將食盒裡的百合蓮子粥端上,謝凝笑着告了謝,端起來慢慢地喝着,也等着。過了一會兒,太后便道:“女帝,哀家聽說……這十六衛府中有許多空缺的職位?”
謝凝心中咯噔一下,放下勺子笑道:“是的,除金吾將軍朕心中已有人選之外,其他如驍衛中郎將、監門衛中郎將都還未曾有適合的人選。太后何故如此問?難道太后心中有人選?那可真是太好了,朕正愁着不知如何選人呢。”
www ●TтkΛ n ●¢ ○ “哀家哪裡有什麼人選?哀家的母族早已沒落,雖有個妹妹嫁去荊州,但早已先哀家而去世。”太后忙澄清道,“女帝,本朝雖無後宮不得干政的規矩,但哀家絕不敢對朝廷之事妄加評論。哀家只是見女帝近來忙碌非常,想着不如舉行一次武舉,叫女帝開開心罷了。”
謝凝一怔:“武舉?在此時?”
太后點頭,疑惑地問道:“如何?此時不行麼?哀家只記得春闈秋試,不記得武舉也是有固定時間的。”
“哦,不,並無不可。”謝凝笑道,“既然太后想看武舉,朕便下一道旨意,令兵部着手此事便可。”
太后對此十分滿意,又拉着謝凝的手問了一通身體狀況、日常飲食等,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蘭橈看着太后離去的背影,眉頭微皺:“太后這是打什麼主意呢?”
“總不是什麼壞主意的。”謝凝心中十分有數。
太后出身京城沒落世家楚氏,她的父親僅僅是一個太卜署的太卜博士,她的母親早逝,家中只有父女三人而已。四十年前,太后嫁與當時僅爲南昌郡王的隆昌帝爲妃,不久之後她的父親便病逝了,身爲南昌郡王妃的她便以爲自己將來要隨藩鎮去南昌駐守,便就將自己的妹妹嫁給了荊州郡守。誰知道三十八年前越王之案一場動亂,引得羣王爭奪皇位,最後都一一凋零,反而使得當年最不受寵的南昌郡王登上了皇位,她反而成了皇后,再如今以無子之身坐上太后的寶座。
她的妹妹在二十七年前已經病逝,死前並未留下任何血脈。
也就是說,在這世上,太后已經沒有血親了。所以,謝凝十分放心。
她第二天上朝就同朝臣們說:“既然十六衛府中有這麼許多空缺,朕看不如就舉行一次武舉好了,免得朕新近登基連人也認不清,任人唯親。爲了防止徇私,此次武舉任何人都能參加,朕不問出身。這武狀元麼,就做金吾將軍,榜眼做驍衛中郎將,探花做監門衛中郎將。其餘武藝出衆者,都歸入三個衛府中。此事由太尉主持,兵部與十六衛府協理,最好能在元宵那天出結果,朕和太后都等着看比武呢!”
羣臣一愣,怎麼說要弄武舉就弄?一般來說,武舉同科舉一樣,都是要層層選拔的,鄉試、會試、殿試,也是要三元及第才行。現在忽然就要舉行武舉,如何通知天下?難道——
在場的大臣都明白了,這武舉一說雖然說得好聽,也不過是讓京城的官宦權勢之家名正言順地爭奪軍隊的掌控權而已!
這麼一想,滿朝文武都不反對了,畢竟這對他們來說真的是一個非常“公平”的機會,不是嗎?
謝凝對羣臣的合作非常滿意,“既然諸位愛卿都同意了,那就儘早將這事給弄了吧,三天之後將名單交上來,這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可不能耽誤了。”
說完謝凝就讓大家退朝了,這一天已經是十二月二十三,次日便是小年夜。朝政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完成了,謝凝難得有一天是空閒的,趁機就跑出宮了,爲此她還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瓊葉,蘭橈,青瓷,你們三個都沒見過小年夜的集市是什麼樣子吧?朕帶你們去開開眼界!”
於是乎,謝凝就這麼帶着三個貼身女官出了宮,一路溜達到了京城東市裡。
京城分爲三重,最裡層是宮城,也就是皇宮。中間一層是皇城,也就是各大官署所在的地方。官員們白天上完朝之後還要在官署呆着,到了更鼓響起才能回家。晚上除非特定的官署留人輪值之外,皇城不得留人,會有驍衛負責巡邏,抓到閒雜人等便是重罪。皇城之外才是日常居住的京城,京城中有東西南北四個集市,集市中有各地的商人,那是街上的小販不能比的。
比如,就算是皇宮裡第一等女官的瓊葉,也被來自各地的新奇東西迷花了眼睛,掰着手指頭在算自己存下的月銀夠買多少。蘭橈看着直搖頭,叮囑青瓷看好瓊葉別弄丟了,跟着謝凝便到了貼告示的公告欄面前。
謝凝對兵部的速度十分滿意,她昨天上午才下的旨意,昨天中午就貼出了告示,還在告示旁邊搭了個棚子,讓官員在那裡守着,隨時給人登記報名。只是報名的人實在少得可憐,那官員都快睡着了。
“小姐。”蘭橈皺眉道,“爲何人這樣少?不應該啊,上邊並無苛刻條件。”
“傻姑娘,百姓也不是傻的呀。”謝凝笑道,“忽然開武舉,誰都知道這是給京城世家開的後路,哪個平民百姓還敢來呢?”
“怎會如此?”蘭橈嘆道,“那小姐要找的人,豈不是……”
“你你你……”忽然一聲驚叫響起,“參參參……”
謝凝轉身,只見一身綿布袍的孔惟道站在旁邊,一臉見了鬼的樣子。她不禁笑了:“孔校尉,有這麼慘麼?”
孔惟道知道不能在這地方泄露她的身份,但是見到她還是十分畏懼,趕緊規規矩矩地行禮:“拜見小姐。”
“嗯。”謝凝點頭,問道:“報名了麼?”
孔惟道一愣:“啊?什麼……”
“我說啦!我要報名!”忽然旁邊傳來一聲嬌喝。
謝凝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翻領袍的纖長身影背對着她,一巴掌拍在那報名官員面前的案桌上,氣憤地叫道:“你爲何不給我報名?”
官員睡到一半被她吵醒了,登時沒好氣道:“報什麼名?別以爲你穿個翻領袍就是男人了,胸前那鼓囊囊的兩大團是什麼?耳垂上還有耳洞呢,更別說你那聲音了,叫誰聽誰能當你是個男的?大姑娘回家繡花,小娘子回家侍候你夫君,來這裡鬧什麼?小心本官把你抓去牢裡,看你哭不哭!”
“你……”那男裝女子咬了咬嘴脣,憤憤問道:“當今聖上都是女的,爲何這武舉卻不許女子報名?什麼道理?”
“女帝登基是因爲皇室的男子都死絕了,讓女子報名參軍,難道天下的男兒都死絕了嗎?”軍官更不耐煩了,揮手道:“走走走!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了!”
女子在案桌前跺了跺腳,憤憤地走到旁邊站着了,道:“你不許我報名,我便不走了!看你怎麼辦!”
“你愛站就站,我就當有個侍衛,還是個女侍衛,嘿嘿嘿!”軍官笑了兩聲,繼續打盹了。
“小姐?”蘭橈看謝凝一直盯着那邊看,便輕聲問道:“您可是看上這位姑娘了?”
孔惟道聽得臉色都變了,何謂“看上”這姑娘?難道女帝與歷代皇帝一樣,都愛美女麼?
謝凝卻毫不猶豫地點頭了,吩咐道:“孔惟道,去調戲那姑娘一番,我要英雄救美。”
這一回孔惟道如遭雷擊,他怔怔地站了一會兒,不知如何反應。蘭橈看着奇怪,不禁推了他一下,問道:“孔校尉?”
孔惟道這才醒過來,憤憤地看了謝凝一眼,大步流星地朝那女子走去。他武藝十分不錯,身形一晃就到了那女子身後,伸手便要去抓女子的肩膀。不曾想那女子的反應竟也是十分迅速,她左肩一矮,身子向右斜行後迅速轉身,再擡手一拳打了回去。孔惟道十分想回她一拳,但是女帝那句“調戲”又在耳邊響起,他只能將張開大手將女子的繡拳握住。
“你……!”女子不想他竟會如此,登時臉紅,也不知是氣是羞,她使勁地抽拳,卻無論如何也掙不開,登時心中惱怒,將身一矮秀腿橫掃。孔惟道正在回憶調戲良家婦女的地痞無賴該如何說話,不想她竟敢對一個男子用橫掃千軍,一下子被生生地踹倒在地。
“哼!無恥!無能!無賴!”女子拍了拍手掌,冷笑道:“這點花拳繡腿,還敢打姑奶奶的主意,下次再犯,姑奶奶廢了你的第三條腿!”
孔惟道還沒開始調戲呢,竟然被她蓋上了“無恥”、“花拳繡腿”等許多罪名,登時猶如竇娥含冤,恨不得冬雷夏雪。
“啪啪啪!”正在這時,掌聲響起。女子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穿着淡紅大袖衫罩齊胸襦裙的秀美女子含笑走來,稱讚道:“姑娘好身手。”
她身上自然而然有種親近又華嚴的氣質,叫女子忽然自慚形穢起來,不禁臉紅道:“你……你……”
她本想說“你過獎了”,不知怎麼的,開口竟然變成了這麼一句:“你好美!”
話說出口,女子登時鬧了個大紅臉,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鑽進去。
謝凝聽到這話也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能得姑娘如此稱讚,小女子榮幸萬分。”
女子此時纔看到她臉上竟然帶着一道傷疤,登時憤怒起來:“姑娘生得這樣國色天香,是哪個混賬王八蛋竟敢傷了你的臉?姑娘別怕,同我說了,我替你將他的臉也劃成個龜殼!”
“那就多謝姑娘仗義,這話我可是會記載心上的。”謝凝笑道,“小女子姓寧,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你姓寧?”女子驚喜道,“我也姓寧,我叫寧綰雲。”
“是麼?這樣巧?”謝凝看了她身邊一眼,問道:“方纔……我見綰雲姑娘在此處報名?”
“可不是麼?”寧綰雲嘀咕道。“可惜那牛脾氣武將不許!”
“姑娘這樣好的身手,理當報效家國的。”謝凝蓮步輕移,在那武將面前站定,笑道:“這位大人。”
武將早看到了方纔發生的一切,此刻見謝凝衣着華麗,也不敢得罪,忙站起道:“姑娘,何事?”
謝凝問道:“大人爲何不許這位姑娘報名呢?”
武將道:“這女子如何能報名武舉呢?”
謝凝道:“可這告示上沒說不許女子報名呀!”
“這……”武將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謝凝又抿嘴笑了:“大人,胡亂揣測聖意,可不是什麼好事呢。”
“就是就是!”寧綰雲也趁機道,“你就知道女帝不許女子參加武舉啦?說不定女帝希望有個女護衛呢?我就聽說國庫一案中,女帝有個極其厲害的貼身侍衛就是女的,將逆賊打得滿地求饒!既然她能當女護衛,我爲何不行?是不是你偏袒自己兄弟,怕他們輸給我呀?”
一口伶牙俐齒,武將險些抵擋不住。
便在此時,蘭橈走到孔惟道身邊輕輕說了幾句,孔惟道大步走來,將他的武將令牌拍在案桌上,冷冷道:“給她報名!”
武將一看是金吾校尉的令牌,便知道這寧綰雲得罪了孔惟道,孔惟道要報仇呢,這可就不關他的事了。
“行,既然孔校尉都這麼說了,那就來吧。”武將將名冊打開,蘸好筆墨,道:“姓名、年齡、籍貫、家住何處、幾口人、父母兄弟做什麼的。”
“還要問這個的?”寧綰雲不知爲何白了臉,有些不自在,猶豫着不肯說。
武將險些將筆扔了:“你倒是說不說?不說趕緊走!鬧了半天了,好玩是吧?”
寧綰雲一咬牙,道:“寧綰雲,綰青絲雲鬢的綰雲,十八歲,京城人士,家住……平康坊北曲三裡大桂花樹下。家裡只有個母親,沒什麼兄弟姐妹。”
這話一說出來,連匆匆趕來的瓊葉都察覺出周圍的氣氛變得古怪了,孔惟道與武將同時道:“北曲三裡?”
“是!那又如何?”寧綰雲白着臉道,“女帝規定參加武舉還要出身麼?我又不是賤籍,你去京兆府查查看,我可是正正經經的百姓出身!”
孔惟道只聽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轉頭看向謝凝,得到謝凝的點頭,才道:“寫吧,諒她也不敢以奴籍參加武舉,世上還有這等不怕死的人麼?”
“行,孔校尉,聽你的。”武將刷刷幾筆將名冊寫好,隨後把一個木牌放在桌上。“那去吧,後天早上拿着這個木牌去左金吾衛府,會有人帶你去參加比試的。”
寧綰雲一句話不說,拿着木牌就走,臉上又紅又白,走出東市,終於還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她正要伸手去擦,忽然一隻白皙又瘦骨伶仃的手將一方繡帕遞了過來。寧綰雲轉頭一看,竟是方纔遇到的秀美女子。她嗚咽一聲,道:“寧姑娘,你……你還是不要同我多處的好!”
“爲何?”謝凝見她不接帕子,便親自爲她擦了臉上的淚,柔聲道:“因爲你出身北曲三裡麼?”
寧綰雲的臉一白,謝凝便又溫柔地笑了,道:“你不是說了麼?你是百姓出身,不是賤籍人家。”
“可……可我母親曾經是。”寧綰雲低下頭,難堪地說。
“那也不過是曾經而已。曾經我的母親也身份卑微,不過在我看來,母親爲我做了許多犧牲,吃了許多苦,我從不爲母親而感到羞恥。”謝凝故意問道,“難道寧姑娘爲母親而羞恥?”
“當然不!”寧綰雲立刻說,“母親當年也是迫不得已的,她自己掙脫了火坑,我有什麼好羞恥的?我娘是最好的孃親!”
“這不就足夠了?”謝凝握着她的手,將帕子放在她手心裡,笑道:“寧姑娘,我勸你一句,今日過後,可千萬別哭了。你既然選了這條武舉的路,往後會遇到更多看不起你的人,你若是一個個爲他們的輕視而哭,你下半生也不必做什麼了,鎮日以淚洗面便可。”
寧綰雲握住繡帕,一下子將眼淚止住了,點頭道:“我知道了,我以後會變得堅強,再也不會哭了。”
“女子的眼淚是極珍貴的,要用在適合的地方。若是真心真意的淚,更要給真心真意的人,知道了麼?”謝凝笑道,“姑娘武藝這樣好,我相信姑娘一定能博得頭籌,平步青雲的。”
“嗯!”寧綰雲點頭,“我知道了,寧姑娘,謝謝你!”
謝凝一笑。
“小姐。”蘭橈走來,輕聲道:“該回家了。”
謝凝點頭,上了旁邊一輛懸掛着青銅燈的馬車。
“寧姑娘!”寧綰雲不禁叫道,“你……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我們……我們還能再見麼?”
謝凝回身一笑,道:“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再見的,綰雲,你要好好地比試,知道麼?可不能丟我的臉。”
寧綰雲並未想到“好好比試”與“別丟她的臉”之間有何關係,只是點頭道:“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寧姑娘,你等着,將來我當了將軍,一定幫你揍欺負你的人!”
“好呀,那我可等着了。”謝凝微笑,進入車中。蘭橈對寧綰雲福身,也上了車,馬車悠悠而去,寧綰雲抓着手裡的帕子,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終於回家去。
結果謝凝的馬車沒駛出多遠便給人攔住了。
“我……末將……”孔惟道不知如何自稱。
“孔校尉。”蘭橈走出馬車道,“小姐說了,聖旨下時便承諾,只有武狀元纔是金吾將軍,孔校尉若是辜負了小姐的期望,往後也不必見小姐了,小姐不需無用之人。”
孔惟道登時將自己要說什麼都忘了,跪下道:“是!末將必定不負聖意!”
蘭橈滿意地點頭,吩咐小太監駕車,走了。
瓊葉撩起車簾子,看孔惟道傻乎乎地站起來,原地撓了撓頭,噗的一聲就笑了,又好奇地問道:“陛下,爲何孔校尉與那武官聽說寧姑娘是北曲三裡出身的,神色便那樣古怪?”
“因爲啊……”謝凝靠在錦榻上閉目養神,慵懶道:“北曲三裡住的都是青樓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