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某平房的院門口,蔣光楠急匆匆下車,伸手推開鐵門就喊了一句:“人都回來……!”
話剛問一半,蔣光楠就看見了紅磚地上有一人蒙着白布,靜靜的躺在松樹下面。
“光楠,喜力傷了,曾凱沒了。”老禿一見蔣光楠,頓時就淚如泉涌的喊了一句。
蔣光楠聞聲臉色煞白,邁步走到松樹旁,伸手就掀開了白布,低頭看着渾身三處槍眼兒的曾凱,腦袋嗡的一聲。
“……我們剛要走,就聽到警車聲了,我怕出事兒,就讓人給廠房裡面點着了……!”鐵子撲咚一聲坐在地上,眼淚噼裡啪啦的流着:“是老禿把曾凱背出來的。”
蔣光楠緩緩閉上眼睛,單手扶着松樹樹幹,聲音顫抖的問道:“喜力呢?”
“在屋裡!”
“誰開的槍?”
“沈天澤的一個兄弟,我不認識。”
“……!”
蔣光楠聞聲蹲在地上,伸手摟住曾凱的脖子,內心十分愧疚的說道:“你對得起我,我對不起你……小凱……我錯了,這事兒應該我帶隊的……!”
當初,周琦zìshā的時候,沈天澤緩了不知道多久,才從愧疚和自責中走出來,而如今這種滋味也落在了蔣光楠身上。
他們倆,或者說他們兩個公司,團隊,都只是各自立場的不同,其實根本沒必要深究誰對誰錯。
蔣光楠從出道至今,確實在某些事兒上做的很現實,不管是當初主動接觸小澤,還是後來暗中幫九哥殺人滅口,背叛公司,加入塗嘯紳團隊等等事件,都反映出了他的野心。
可仔細想想的話,蔣光楠表面上好像對九哥做的不仗義,但那歸根結底也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兒,旁人又知道多少細節呢?你從沒站在過蔣光楠當初的立場,又怎麼會知道他當時的忐忑呢?
這就跟兩個夫妻吵架,外人看着媳婦撓了老公,就立馬站出來打抱不平,裝和平使者,可人家關上門的時候,你知道丈夫喝點酒,一天揍媳婦多少遍啊?
所以說,蔣光楠現實是一回事兒,背叛九哥是一回事兒,但他有自己的情感和在乎的東西也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他也跟小澤這幫人一樣,有着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圈子,有些東西沒了,有些兄弟突然走了,他也會掉眼淚,會抓心撓肝的疼。
曾凱!
站在他的立場,他也沒錯,只是處理問題的方式有些莽撞,有些非黑即白,所以纔會落得如此下場……
可能在小澤那邊看,曾凱這人就是個傻b,沒腦子,掙着小弟的錢操着大哥的心,但如果站在蔣光楠的角度看,這種兄弟……是他花多少錢,也不一定再能碰到的。
松樹下,蔣光楠死死摟着曾凱的脖子,低聲繼續呢喃道:“我錯了,這次事兒就應該我去……只是我不想直接對上小澤……所以我躲了……把你害死了……曾凱,我錯了,真錯了!!”
院內,涼風習習,哭聲陣陣,頓顯淒涼。
……
大野地內,大菠蘿正一個人,在漫無目的的走着。
原本今天在廠房裡出來之後,大菠蘿的心就死了,因爲他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禍,坑了多少人,也同樣知道公司有多少人會罵他,恨他,所以他上了沈天澤的車,心裡一直是抱着被“家法”的心態。
而對於自己即將承受的這種結果,大菠蘿心裡是認的,雖然他依舊心裡不平衡,甚是有點怨憤,可他也明白,錯了就是錯了,害了別人就是害了別人,這沒什麼可解釋和爭辯的,殺人償命,欠賬還錢而已。
只是大菠蘿沒想到的是,小澤又給了他一次重新活過來的機會,無意中露出了後腰上的阻擊槍。
大菠蘿知道,這是小澤給他安排的生路,所以他內心感激,突然又燃起了生的想法,因爲他欠了萱萱一條命,並且答應過她,要替她報仇的。
綜合以上種種原因,大菠蘿才決定搶槍跑掉,從而去完成那個對死人的承諾,並且他這時的心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的大菠蘿就像一顆棋子,別人怎麼擺弄都可以,但他自己卻不能有一點想法。
陸濤當初找到大菠蘿,說白了就是利用,利用他的老實,他在公司沒有定位的心態,和對公司的最基本忠誠,然後去完成一件不是人能完成的事兒。
在這件事兒裡,大菠蘿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害怕,不能有任何的貪婪,不能有任何個人情感,只能按照陸濤的指標,去完成那所謂會讓自己“地位飆升”的工作。
可這些事兒人要能全做到了,那還他媽是人嗎?
大菠蘿左要跟萱萱和小迷糊等人演戲,右要完成陸濤給的任務,中間一個不慎,那就是兩頭不討好,最終橫死街頭,而在這極度的危險中,大菠蘿害怕了,心裡想走了,並且絞盡腦汁想了一個不會影響全盤計劃的辦法,想從小迷糊手裡騙點錢,然後找地方過小日子……但最終又被陸濤騙了。
他以爲小吉的父親和大哥是真人扮演,但整到最後才發現是cosplay……
他沒忍心對着自己兄弟的親屬下刀,而是選擇捅死了那個想跟自己亡命天涯的女人,只是倒最後才發現,這一切又是演戲,兄弟的親屬是假的,可他捅死的那個女的確是真想跟他走的。
行走在苞米地裡,大菠蘿突然捂出了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犯錯是給有能力的人準備的。
爲什麼呢?
你看,付志鬆揹着小澤,要強行在浙j綁走駱嘉鴻!這是多大的決定?這牽扯了公司多大的人力,物力,直接導致了小澤傾其全力去打邊軍?
可弄到最後,付志鬆的這種錯誤不但沒有得到任何懲罰,反而還有功了,跟金泰宇一塊當了邊軍的一把!
在比如陸濤,他在這次圈小迷糊的事兒上,也有小細節沒考慮到吧?也犯了錯吧?可他會遭受到懲罰嗎?
一樣不會!
爲什麼?
因爲陸濤成功的誘捕了吳寒……
在比如劉尚恩,喬帥,楊鑫這些人那個沒犯過錯?
不,他們都犯了錯!
可付出的代價卻是重量不一的。
而大菠蘿自己呢?他爲公司損失了一隻手,身上揹着起碼不下二十條刀疤!但最後只爲自己考慮了一回,只想讓自己兜裡揣點錢,讓以後的日子有個保障,但卻差點被內部判了死刑……
想到這裡,大菠蘿就豁然開朗了!
他在清晨走出那片苞米地,看着霧氣濛濛的天空。
像是重新活了,也像是徹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