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納卡萊海峽外愛琴海的海面上,幾條隨意遊弋的海船在水面上上下盪漾着。
從遠處衆多的島嶼影子間望過去,海面上的那些島嶼就好像鋪灑在平坦平原上的點點碎石,而且事實上整片愛琴海也的確是被這無數的大小島嶼所點綴襯托,而且正因爲這樣,這裡也成爲了最爲繁忙的海上道路之一。
在這樣一個季節裡,是以捕魚爲生的沿岸漁夫們最悠閒的時候,雖然還有一些常年能夠捕獲的海貨,但是這個季節更多的時候是沒有什麼好收穫的。
幾條把破爛的漁網聯接在一起的小平底船上的漁民們有氣無力的把漁網扔到海里,至於最終能夠撈上什麼,卻沒有人太過在意。
遠處海面的天空中出現的一片陰雲預示着可能會有一場不小的暴風雨,這也讓漁民們感到很無奈,他們知道這個季節的地中海是最難伺候的,是不是的颳起的大風就可能會對他們造成很大的威脅,這也是漁民們在這個時候不願意輕易出海的原因。
在不遠處的海面上,一條羅馬海軍的戰船慢悠悠的經過,雖然隨着羅馬海軍,或者乾脆說是那位可怕的海上女王在地中海的橫衝直闖,已經讓法蘭克人變得膽戰心驚,不過自從十字軍重新聖地發動了戰爭和塞浦路斯之戰後,羅馬海軍已經不再如之前那樣甚至有時候會向着阿拉貢國王的邊沿進攻了。
在皇帝的命令下,羅馬海軍儘量讓自己顯得和緩了許多,不論是威尼斯人,熱那亞人還是撒丁人,他們顯然也從皇帝與理查的協議中多少得到了些好處,那就是羅馬已經不再那麼強硬的攔截他們通向東方的船隻,儘管很多關乎到羅馬切身利益的商品依舊要受到羅馬人態度強硬的攔截,甚至繳獲,不過至少那些地方的商人們,不用再爲整天盯着空蕩蕩的海港一籌莫展了。
不過儘管這樣,羅馬海軍還是在愛琴海上有着一支不小的艦隊,他們緊密的監視着東方的商船,特別是按照皇帝的命令,對那些埃及的叫做“咖啡”的深色作物進行了嚴厲的盤查。
按照《塞浦路斯協議》,羅馬人放鬆了對法蘭克人在海上貿易的森嚴遏制,在允許一些普通貨物可以無償的通過之外,甚至允許一些對那些城邦和其他法蘭克宮廷來說異常珍貴的商品在付出一筆不菲的佣金之後,可以自由通過。
不過雖然如此,但是對於那種叫“咖啡”的作物,羅馬皇帝卻毫不留情的予以禁止,不論是在協議中還是在海面上,倫格都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而且在經過幾次羅馬海軍無情的進攻之後,隨着幾條偷運夾帶的法蘭克商船被俘獲或者是直接擊沉到海底,法蘭克人終於明白了羅馬人的強硬態度。
所以儘管隨着十字軍在東方的戰爭讓來往於地中海上的船隻變得越來越繁忙,可是羅馬人依舊堅持派出在海上巡視的戰船,絲毫沒有放鬆的監視着那些試圖乘着這種混亂偷偷來往與海上的法蘭克商船。
遠處的天空變得越來越暗淡了,這就預示着暴風雨顯然就要來臨,漁夫們不得不放棄手頭的工作,他們一邊有些慌亂的收着漁網,一邊注意着遠處的海上的變化。
和漁民們一樣,小戰船上的羅馬士兵也從半掩的底艙裡爬出來,他們慌亂的把船帆收起來,同時爬伏在船幫上注意着從西邊上來的天氣。
“哦,看來今天可以早些回去了,這樣的天氣應該不會有人冒險旅行了,”一個士兵對身邊的小隊長說着,當他看到小隊長因爲之前喝了太多的酒而眼睛發花的不住揉着眼皮時,他嘴裡暗暗低聲咒罵着這個愚蠢而且貪杯的傻蛋“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到岸邊去,這天氣可是太糟糕了,我可不想因爲翻船輕易死在海上。”
“哦,那就……回去吧,我看這天氣也……”小隊長隨聲附和着,其實他這個時候已經因爲酒勁和船身的不住顛簸頭暈目眩,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不過就在他用力揉着怎麼也睜不開的眼睛時,他忽然聽到身邊的士兵發出了詫異的喊聲:“那是什麼?”
這聲大喊讓還在揉着眼睛的小隊長不由一驚,當他順着同伴的手勢睜大眼睛仔細看去時,從遠處已經變得漆黑一團的天空下,他看到起伏波盪的海面上的點點黑影。
“那應該是島嶼的影子,這種天氣裡那些影子看上去和船是分不出來的,你這個傻蛋。”隊長不滿的叨咕着,當他轉過身搖搖晃晃的要縮回到用木板遮蓋的底艙時,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抓住,然後在他憤怒的叫喊聲中,他被同伴強行拉回到了船幫邊。
“看清楚點,隊長那些島難道能自己動嗎?”
士兵憤怒的叫聲讓小隊長的精神不由一震,他再次仔細看着,當終於發現情況不妙時,他立刻喊着讓人幫自己扶穩帆杆,然後他踉蹌着爬上不高的杆頂。
當他透過海面上那不住起伏跌宕的浪頭漸漸看清遠處的情景時,小隊長不由發出一聲低喊:“上帝,這可不妙。”
他驚慌的向甲板上擡頭看着他的同伴們大喊着,要他們立刻調轉船頭,不過沒喊兩句他忽然停了下來,隨着有所感覺的慢慢轉過身向着身後另一個方向看去,小隊長的臉上霎時出現了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懼。
“上帝呀……”
看着因爲所有人都被遠處的情景吸引,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靠得很緊的兩條戰船,小隊長髮出了一聲絕望的呻吟。
………
遠處的滾滾雷聲也傳到了君士坦丁堡,看着不久前還晴空萬里,可很快就變得黑漆漆的天空,正在街道上無所事事的渡過一個悠閒下午的君士坦丁堡人不禁發出了一陣抱怨。
幾個自認頗有文采的無聊詩人似乎因爲因爲這瞬息間的風雲變化而觸動了靈感,他們不顧颳得越來越大的海風,紛紛登上面對海峽的城牆,在附近士兵們的大聲嘲笑中,這些詩人擺出古代希臘先哲們的手勢,開始用他們那似是而非的韻腳填起了頗爲貧乏的詩歌。
自從某位以大膽的諷刺和嘲笑而著名的詩人與世長辭之後,君士坦丁堡裡就颳起了一陣爭奪繼承這一詩人寶座的風氣。
很多人都渴望自己能成爲繼安圖維索之後的偉大詩人,所以每當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時,這些總是筆不離身的“詩人”們就會立刻蜂擁而至,用他們那蹩腳的詞句記錄下各種或者蒼白或者絢麗的靈感。
不過君士坦丁堡的民衆們卻很少有人願意和這些人一樣發瘋,所以當看到遠處天色變得昏暗起來之後,人們立刻紛紛向着個自己的家裡跑去,一時間很多街道上變得空空蕩蕩。
不過,在聖宮裡,一場盛大的宴會卻沒有因爲突然變壞的天氣受到影響。
按照埃羅帕西婭的命令,當阿賽琳同意赴約之後,聖宮裡的人們就早早的開始忙碌了起來,雖然召開宴會已經成爲了羅馬宮廷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過在得到皇后特意關照之後,人們還是小心翼翼的做了各種工作,然後就開始等待着塞浦路斯女伯爵的光臨。
儘管按照羅馬的習俗,受到晉封恩典的人應該聖宮那著名的黃金大門下接受皇帝或是皇后的恩賜,不過埃羅帕西婭卻以自己懷孕不適的名義取消了這個禮儀,而是改在了聖宮裡進行這一授予。
儘管人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個藉口,可是很多還是希望能看到那可能會是戲劇性的一幕,想象着皇帝的情人不得不被迫跪在情敵面前接受授予儀式時的樣子,很多人就不禁感到異常興奮。
儘管也有人猜測以阿賽琳的性格絕對不會甘願向情敵下跪,那麼甚至可能會出現一些讓人們意想不到的情景,不過當他們聽說皇后居然巧妙的迴避了這一尷尬的局面之後,還是有很多人不禁感到頗爲失望。
而且另外一個讓人們感興趣的消息也在暗暗傳播,當有人看到那個頗爲引人注意的東方女孩和阿賽琳一起出現在聖宮裡時,一些對宮廷秘辛十分清楚的人立刻意識到,也許另外一出好戲就要上演了。
“如果親王夫人看到那個被她趕走的東方女人回到聖宮裡,一定會暴跳如雷的。”
“哦,那個老農兵的老婆可能真的會幹出些什麼,看來要有麻煩了。”
“大概聖宮裡的‘戰爭’也許比和科尼亞人的戰爭還要讓皇帝頭疼呀。”
人們幸災樂禍的低聲議論着,當看到在女官的“追逐”而不是陪伴下興沖沖的走進大門的瑪麗時,整個宮殿裡霎時變得一陣安靜。
“女伯爵在哪?我想我應該向她表示慶賀。”
瑪麗笑呵呵的對向旁邊閃開的貴族們問着,對於埃羅帕西婭居然那麼大度的對待阿賽琳,瑪麗有一種說不出的驕傲,她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媳婦不但能爲兒子不停的生孩子,而且居然還有那麼寬容的心胸,這讓瑪麗甚至覺得埃羅帕西婭要比瑪蒂娜還要讓她放心。
至於阿賽琳,如果不是女官告訴她皇后請她去表示祝賀,瑪麗甚至不想見到這個女海盜,她對這位塞浦路斯女伯爵實在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雖然很多人對她說過這個女人都幹了些什麼讓兒子心滿意足的事,不過對於瑪麗來說,一個既不能陪伴在兒子身邊,又不能給兒子生個孩子的情婦,是沒有什麼值得讓她注意的地方的。
而且瑪麗臉上原本就無所謂的笑容很快就隨着看到與阿賽琳站在一起的丁璇而凝固住了,她冷冷的看着不遠處站在一起的那三個兒子的女人,在丈夫用力拉了拉她的衣袖之後,她才收起有些瞠目結舌的表情,臉色沉沉的走了過去。
“看呀,這位夫人都不知道掩飾一下。”有人偷偷的說着,隨着瑪麗走去,貴族們紛紛站在遠處注意起可能隨時會出現的難得的戲劇。
“你怎麼又回來了?”瑪麗毫不留情的看着丁璇,她健壯的身子站那裡把丁璇纖細的身形襯托得更加瘦弱,這就讓瑪麗的心裡感到更不喜歡,她的嘴裡低聲嘮叨着,如果不是因爲有埃羅帕西婭站在一邊,她可能已經要大聲喊出來:“我兒子不需要你這種一看就不能生孩子的廢物。”
“瑪麗,璇小姐是阿賽琳邀請來的客人,”埃羅帕西婭低聲提醒着,對於這個農婦出身的婆婆,埃羅帕西婭雖然無奈卻並不討厭,說起來她更願意和瑪麗相處而不是和那些虛僞的貴族們周旋“請你對她保持起碼的禮貌吧。”
“哦,看來麻煩真是不少,”瑪麗好像有些懊惱的看着阿賽琳,看到女海盜望着她的那種狂野的眼神,瑪麗的鼻子裡又發出了重重的哼聲“倫格怎麼總喜歡這樣的女人,看看呀,她們都是些什麼人。”
“這樣的女人的確讓人不高興,不過你兒子喜歡,”阿賽琳忽然湊近瑪麗耳邊低聲說“也許你應該爲倫格找個農家丫頭,不過現在這裡的三個女人都是你兒子自己選擇的。”
“上帝,看看她都在說什麼呀,”瑪麗回頭向丈夫不滿的嘀咕着,當看到老貢佈雷悶悶的樣子後,她有些氣惱的一邊向旁邊的座位走去,一邊重重的嘀咕着“我不管了,以後有什麼麻煩讓倫格自己去解決吧。”
“你就不該管,”老貢佈雷跟在妻子身後走向座位,依舊悶聲悶氣的說“兒子知道怎麼做,他已經是皇帝了。”
這忽然出現,可接着很快就悄無聲息的一幕讓那些宮廷貴婦們一陣失望,雖然這短短的一會已經足以讓她們向親朋好友說上幾天,而且這個話題很快就能風靡全城,不過還是有人不無惡意的盼望着能看到更加戲劇化的場面。
遠處的沉悶雷聲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一些站在窗邊的貴族不由看着遠處漆黑的天空,雖然還不到夜晚,而且白天也已經很長,可是變得暗淡下來的天色還是讓人覺得就好像夜晚提前來臨了一樣。
埃羅帕西婭坐在椅子裡看着那些向阿賽琳表示着祝賀的貴族們,就在剛剛阿賽琳還沒有到來之前,那些貴族中的一些人用頗爲婉轉隱晦的口氣向她表示了對阿賽琳的不滿,而且還有一些人在不得不承認了阿賽琳給羅馬帶來的巨大功績的同時,卻又向她表示了他們個人對皇后的忠誠和尊敬。
而其中最爲明顯,甚至有些過於直接的,就是特里布斯首席元老阿萊克修斯。
這讓埃羅帕西婭不得不承認,做爲被倫格倚爲臂助的法蘭西斯的確擁有着旁人所不能比擬的智慧,就是他那一個小小的建議,讓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向特里布斯提出的授權晉封讓特里布斯的地位上升到了出人意料的地步,至於這個請求是由皇后而不是皇帝提出,則又無形中爲皇帝保留了足夠的尊嚴和權力。
埃羅帕西婭心中暗暗琢磨着法蘭西斯所做的一切,不過在爲自己能夠幫助倫格高興的同時,她也因爲法蘭西斯之前的一些話感動心底裡被一團陰影籠罩着。
好像感覺到了埃羅帕西婭那若有若無的陰鬱,丁璇慢慢走到她的身邊,對於那些因爲她的舉動而不由看過來的眼神,丁璇並不十分在意,既然已經決定孤此一身,又何必在意他人的讚美譭譽。
“陛下,您看上去似乎不是很好,是否身體感到不適?”丁璇輕聲問着,她不知道埃羅帕西婭是不是因爲阿賽琳而感到不快,不過看着皇后本能的按在小腹上的手,她不禁爲未出世的孩子有些擔心。
“璇小姐,”埃羅帕西婭擡起頭,她似乎一時間有些失神的看着丁璇,過了會後才用無奈的聲調說“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沒有成爲皇后,而倫格也不是皇帝,那該多好。”
當內娜用透着愕然的口氣把皇后的話轉述給丁璇時,丁璇那如細瓷般的臉頰上出現了一絲略微的詫異,隨即她微微苦笑擡起頭,眼中閃過一抹難掩的無奈,同時她的嘴裡輕輕吐出透着淡淡憤懣的自語:“你身爲皇后卻盼望平凡,而我空有滿腹經緯卻枉爲女兒身,真不知是否上天的戲弄。”
丁璇的聲音很低,低到內娜根本聽不到她在說什麼,而埃羅帕西婭這時的眼神也已經看向緩緩走來的阿賽琳,當她們三個人站在一起時,人們不由立刻向他們注意了過來。
“看看他們,就如同一羣嗜血的鯊魚,不過他們想嚐到的是我們的那些流言蜚語,”阿賽琳把晶瑩剔透的杯子舉到面前,當她仰頭喝下杯中泛着淡綠色澤的蘋果汁時,因爲那修長脖頸和胸脯的微微蠕動,讓離得較近的幾個貴族眼中不禁露出了貪婪的神色。
“哦,看看這些貴族,他們現在的樣子可不比一個卑賤的農夫好多少,”內娜在旁邊低聲嘀咕着,她不忿的打量着那些人,當她看到阿萊克修斯走來時,內娜本能的要張嘴繼續諷刺,可是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親王卻在向皇后行禮後,轉身向她看了過來。
“我想你就是陛下所說的那個里昂窮人派的女人吧?”阿萊克修斯有趣的問着。
“哦,我的殿下,您也要諷刺我嗎?”內娜有些氣憤起來,她不知道這位親王怎麼會知道自己,就在她想着可能是倫格或是他的手下的惡意取笑時候,阿萊克修斯卻出人意外的向她微微致意。
“我聽說你有些朋友是各個行省特里布斯大會裡的成員,我想你可以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需要幫助,可以直接來君士坦丁堡找我,做爲帝國特里布斯首席元老,我很願意幫助他們。”
阿萊克修斯的話讓要頂撞他的內娜一下楞住,這個直爽的里昂窮人派的姑娘愣愣的看着羅馬的親王,她一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明白阿萊克修斯當着皇后的面對她說的這些話,有着什麼樣的特殊意義。
不過,不論是內娜還是埃羅帕西婭,甚至是阿萊克修斯本人都已經沒有時間去解釋這其中隱藏着什麼,因爲就在親王轉身要再次向阿賽琳表示他的友誼時,一個侍從匆匆走到了埃羅帕西婭身後,在她耳邊低聲稟報:“陛下,赫克托爾大人來了,他請求立刻單獨覲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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