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速爾羣島邊緣靠近歐洲大陸的一方,有一座剛剛不久前被命名爲聖米格爾島的大島,在整片羣島中聖米格爾島的個頭也是數一數二的,而且因爲海岸線崎嶇複雜形成了衆多優良的天然的港灣,這裡剛一被發現就成爲了歐洲大陸向大西洋深處探險的冒險家們認爲最好的避風港。
在聖米格爾島的西南端有一處很好的海灣,整片海灣如同溫柔的少女,向疲憊的旅行者張開的兩臂,平靜如鏡的港灣水面碧藍見底,淺黃色的沙灘遠遠望去如活潑俏麗的少女健康的肌膚,這個地方被發現者命名爲蓬塔德爾加達,很快這裡就成爲了聖米格爾島上最繁華熱鬧的海港城鎮。
有些人曾經想過在這座島上種植一些農作物,但是大多數人更願意把這裡當成通往新殖民地的中轉站,所以聖米格爾島很快興旺了起來,來來往往的船隻越來越多,不論是從歐洲大陸還是從新殖民地來的探險家們都要在這裡歇腳休整,很快這裡建起了一座頗具規模的港口,同時島上的一些水果也成了常年在海上吃不到新鮮瓜果的船員們趨之若鶩的珍貴美食,以至即便是一個最癟腳的廚子也可以把他那難以下嚥的飯菜在這裡賣上個好價錢。
聖米格爾島上的人不多,可是因爲地理位置的優越讓他們每一個人都很富足,只是這種好日子隨着葡萄牙與卡斯蒂利亞的一場海上大戰被徹底破壞了。
海戰就是在距聖米格爾島不遠的海上進行的,海戰之後一些倖存下來的船員抱着漂浮的沉船殘片飄到了島上,不過這些卡斯蒂里亞人很快就絕望的發現原本應該是有卡斯蒂利亞佔領的聖米格爾島已經被葡萄牙人搶佔。
這些船員都成了俘虜,等待他們的是遙遙無期的囚禁和島上沉重的勞役。
在這些俘虜當中,就有這隻卡斯蒂利亞上商船隊的司令,一位頗爲有名氣的西班牙探險家。
這場海戰對於原本就已經劍拔弩張的兩國來說,如同一個響亮的開戰號角,從海上到陸地,兩國瞬間進入了戰爭狀態。
蓬塔德爾加達港迅速修建起了一座座的炮臺,由自貿聯盟從法國購買來的火炮很快安裝在了炮臺上,森然的炮口對準海面,葡萄牙人嚴陣以待的警惕着卡斯蒂利亞人可能會展開的報復。
只是這一次葡萄牙人卻猜錯了,伊莎貝拉女王並沒有再次下令讓卡斯蒂利亞的船長們對亞速爾羣島的葡萄牙人發動進攻,儘管那些船長和僱傭他們的商人要比女王更加憤怒,因爲葡萄牙人完全斷絕了他們與新殖民地的聯繫。
雖然大西洋廣袤無比,但是在沒有一個可靠的落腳點的大海上航行是異常危險的,更何況由歐洲大陸經亞速爾羣島帶至新殖民地,已經是一條頗爲成熟的航線,在這種時代開闢一條全新航線的冒險與失敗的可能實在太大,甚至有時候是得不償失的。
葡萄牙人佔領了大部分亞速爾羣島的島嶼就等於截斷了西班牙人通往殖民地的道路,這對於很多已經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了新殖民地上的商人來說,無疑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這些商人又與衆多貴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於是一時間巴里亞里多德的王宮裡到處都是叫囂的立刻出兵亞速爾羣島的呼聲。
但是伊莎貝拉卻沒有響應這些貴族提出的要求,她堅持認爲應該先在陸地上擊敗葡萄牙人,同時更要震懾隨時可能干預伊比利亞的法國人。
很多貴族對此頗爲不解,在他們看來不論是自己還是女王能夠獲得如今的巨大財富完全是因爲發現了新殖民地,可是現在面對葡萄牙人的威脅女王去並不急於重新打通與新殖民地之間的聯繫,這顯然既不符合女王自己也不符合他們的利益,於是又是一羣人不甘心的提出了意義。
但是這一次等待他們的,是女王的申斥。
這些人無奈之下把目光投向了斐迪南,他們希望斐迪南能夠出面勸阻女王改變先陸後海的決定,但是換取來的卻只是斐迪南的沉默。
斐迪南很清楚伊莎貝拉如此決定有着什麼樣的深意,阿拉貢艦隊轉移地中海剿滅海盜,這顯然讓聯合王國的海軍在大西洋上的實力打了很大的折扣,如果這個時候貿然與葡萄牙人開戰,即便取勝卡斯蒂利亞人也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那樣在將來的新殖民地開拓上,因爲實力居於劣勢,就不得不將以阿拉貢人的意志爲主了。
另外隨着伊莎貝拉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而託雷多的貴族議會卻擅自宣佈胡安娜的未來攝政地位,伊莎貝拉就需要儘快讓卡斯蒂利亞的局面想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而海上的勝利顯然並不能滿足她的這個需要,她要的是首先安撫住那些安達盧西亞貴族,然後迅速擊敗葡萄牙和法國人,她相信到了那時候託雷多的貴族議會只能乖乖的再次臣服在她的面前。
正是因爲這些考慮,伊莎貝拉堅持首先解決陸地上的麻煩,然後再等到阿拉貢艦隊剿滅海盜之後,再合兩國艦隊之力一舉殲敵於大西洋上。
這個想法很正確,一旦瞭解了女王的全盤計劃,她的重臣們都紛紛表示支持,以前會議完全以女王的意圖做出了相應的決定。
先陸後海,成爲了卡斯蒂利亞人解決當前局勢的最後決策。
所以即便聽說蓬塔德爾加達的葡萄牙人抓緊時間修建起了堅固的岸防堡壘,配備了威力巨大的火炮,可是伊莎貝拉並不擔心,因爲只要在海上擊敗了葡萄牙人的艦隊,那麼那些島嶼自然也就垂手可得。
這個時候,不論是伊莎貝拉還是她的大臣們,甚至是斐迪南,都認爲這次剿滅海盜不會用太多的時間,也許三個月,或者半年,最多不會超過一年,也就是說在1502年的10月前地中海上的戰事就可以結束,然後阿拉貢艦隊就可以回師大西洋,到了那時也就是葡萄牙人倒黴的時候了。
10月下旬,已經走了好多天的阿拉貢艦隊終於傳回了消息,他們在地中海靠近非洲一方的海域發現了海盜的跡象,而且讓人高興的是,他們在這一帶遇到了來自羅德島的醫院騎士團的艦隊,在打擊異教徒海盜上有着共同利益的雙方很快結成了聯盟,憑藉着醫院騎士團對這片海域的熟悉,阿拉貢艦隊很快就剿滅了一股勢力不大的海盜團伙。
這個不錯的開始讓艦隊和在後方的西西里總督弗拉門薩都很滿意,突然猖獗的海盜給西西里造成的損失是巨大的,雖然也有遭到搶劫損失慘重的商人指控自貿聯盟和那些海盜可能暗中勾結,但是這一切卻沒有根據,而自貿聯盟如今在西西里的影響卻是已經深入到了幾乎每一個角落。
這讓弗洛門薩根本無法採取行動,而且就他本人來說也並不想這麼幹,畢竟他自己的腰包也從自貿聯盟那裡賺得鼓鼓的。
不過海雷丁對西西里與阿拉貢航線的打擊讓弗洛門薩惱火不已,特別是稅金船隊的被襲,讓他不得不請求斐迪南派出艦隊剿匪。
10月底,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讓西西里人有點沮喪,奧斯曼人再次向羅德島發起了進攻,雖然這次的規模不大但是醫院騎士團的面對依舊不得不暫時離開非洲沿岸返回羅德島增援。
西西里人對羅德島如何其實不是很關心,雖然他們很多人不論是出於信仰還是爲了讓羅德島擋住奧斯曼人的進攻曾經對騎士團慷慨解囊,可只要奧斯曼人的艦隊沒有出現在西西里附近就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這樣一來失去了熟悉情況的醫院騎士團,剿滅海盜可能就不是那麼順利了。
不過阿拉貢艦隊還是信心十足,他們認爲即便沒有醫院騎士團的幫助,也只是稍稍耽誤些時間,而那些海盜最終覆滅的命運是不會改變的。
從深秋進入初冬,地中海一帶的氣溫再慢慢下落,可是戰爭的溫度卻驟然提升。
奉命指揮與葡萄牙人交戰的貢薩洛沒有讓伊莎貝拉失望,雖然北方綿延的比利牛斯山和它衆多的支脈導致地形複雜,讓貢薩洛無法按照他的心意完全展示他那革命性的大方陣的威力,但是他依舊憑藉着精湛的指揮技巧頻頻打擊葡萄牙人。
讓伊莎貝拉和在前線的貢薩洛都很意外的是,原本以爲不會聽取警告的法國人這一次表現的卻很乖巧,他們雖然沒有如伊莎貝拉警告的那樣從兩國邊境撤退,但是法軍還是向納瓦拉內地撤退了將近20法裡。
這個舉動讓伊莎貝拉反而有些不解起來,她原本已經做好同時與兩國開戰的準備,但是法國人的“聽話”讓她一時間到有些滿腹懷疑。
不過伊莎貝拉還是在嚴令警惕法國人的同時把佈置在兩國邊境的軍隊儘可能的調動到了葡萄牙人方向的戰場上,希望以此儘快擊敗曼努埃爾葡萄牙人,迫使曼努埃爾談判。
在這一切都安排好之後,終於因爲過度疲勞而撐不住的伊莎貝拉把國務託付給了她的宮相,自己則不得不按照醫生的吩咐開始靜養。
不過即便如此,女王依舊關心着與葡萄牙的戰爭,而且讓她放不下心的還有胡安娜。
雖然爲了遮掩真相不得不對外宣佈胡安娜是奉命前往託雷多,但是伊莎貝拉知道這個謊言並不能維持太久,不說很多人其實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更重要的是,貴族議會的咄咄逼人也註定了雙方勢必會有一場激烈衝突。
現在伊莎貝拉唯一指望的是與唐·巴維的談判能儘快有個好的結果,只要能安撫住那些安達盧西亞貴族,不讓他們被貴族議會利用,一旦解決了安達盧西亞的叛亂,她就可以騰出手來從容對付那些一直不忘和她做對的託雷多舊貴族們。
雖然伊比利亞半島並不是很大,可進入11月後半島氣候明顯有了很大差異。
南方的馬拉加不但依舊豔陽高照,可北方有些地方卻已經寒意逼人。
而在更北方的比利牛斯山的北坡,則是因爲吹不到來自大西洋和地中海的海風,氣候顯得乾冷乾冷的。
一個牧羊人趕着他的羊羣在山坡上徘徊着,這個時候的山草雖然已經漸漸枯萎,但一些秋天時候結出的果實卻恰好是山羊最喜歡的,它們會爲了過冬一直吃個不停,所以這個時候的羊也正是上膘的時候。
幾個騎兵從山坡下馳馬奔來,他們看上去很急,就是快衝到牧羊人面前時都沒有放慢速度,一時間把羊羣驚得咩叫着四下亂跑。
牧羊人趕緊奮力招呼他的羊羣,同時敢怒不敢言的恨恨盯着那幾個不速之客。
那幾個騎兵卻顯然根本不在意受到驚嚇的羊羣,他們不停的鞭打着坐騎向前狂奔,幾道煙塵從他們的身後揚起,當煙塵散去,那些騎兵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牧羊人憤怒的向着那些人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然後用木杖驅趕着嚇得四散亂跑的羊。
可是不等他把羊羣重新聚攏起來,又是一陣更猛烈的隆隆蹄聲從山坡下傳來。
牧羊人擡頭看去,望着一羣快馬奔來的騎兵,他無奈的塌下了肩膀,看着那些騎兵們從身邊飛快掠過,有些戰馬的碩大馬蹄直接把擋在身前的山羊踢得飛了出去,牧羊人只能發出一聲聲不知是哭泣還是咒罵的吼叫。
一個衣着華麗的騎士從他身邊經過時突然擡手扔了兩個閃亮的東西,牧羊人稍一發愣立刻不要命的彎下腰去尋找,這讓險些撞上他的騎兵不禁破口大罵。
當那些騎兵終於遠去之後,牧羊人好不容易從已經被踩踏得坑坑窪窪的地上找到了被埋在泥土下的兩個錢幣。
看着閃光的錢幣,牧羊人裂開嘴笑了起來,他向着已經看不到蹤影的那些騎兵的背影,擡擡手像是在打招呼,然後再喊了一聲“上帝保佑你慷慨的老爺”之後,小心的把錢收進了口袋裡。
那隊騎兵一直沿着山路向前疾行,即便是在休息的時候他們也是急匆匆的,儘管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詛咒着那個可惡的摩爾人,不過在經過大半個月的艱苦行軍之後,這支從法國內地出發的軍隊終於越過比利牛斯山,在11月初的時候悄悄的抵達了納瓦拉王國東南部的一個叫奧利特的小城。
當到達目的地之後,這些法國騎兵才發現原來並非只有他們要受這個苦,其他一些地方的法國軍隊同樣也經過如此辛苦的行軍旅行來到了奧利特。
只是他們都是按照命令,化整爲零的以各自領主或是從屬的貴族騎士的帶領之下來到這裡的。
而在這之前不久,原來已經進抵埃布羅河的法軍剛剛主動向後撤退,這些法軍的數量原本並不多,對於卡斯蒂里亞人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威脅。
但是卡斯蒂利亞人並不知道就在這支法軍當初抵達埃博羅河的時候,在隨後的一個多月中從法國本土和納瓦拉王國源源不斷的有軍隊正在悄悄的向兩國邊境集結。
這隻從法國內地來的騎兵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在這段時間裡幾乎每天都有這樣的軍隊抵達奧利特小城,他們有的大約幾百,有的或許只有幾十人,只是這樣不停的聚集起來,法軍在兩國邊境上的兵力數量就遠遠超出了卡斯蒂利亞人的估量。
經過11月初的連續幾次戰鬥之後,指揮與葡萄牙人作戰的貢薩洛給伊莎貝拉寫了封信,在信中一向傲慢大膽的貢薩洛第一次表示出了謹慎的態度,他發現葡萄牙人似乎並不如當初他們認爲的那樣表現出異常強烈的進攻慾望,當卡斯迪里亞人發起反擊的時候,葡萄牙人立刻龜縮回了他們在自己邊境一側的堡壘,利用堅固的地形,他們牢牢的拖住了貢薩洛的軍隊,這讓原本被勝利刺激的頗爲興奮的貢薩洛意識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他一邊寫信給監視着納瓦拉方面法軍的將領,警告他們要小心法國人的動向,一邊迅速給巴里亞里多德去信,希望能夠引起女王的注意。
貢薩洛的信使是在11月12日的夜晚進的城,在得知所有人都早已經睡下之後,信使找了個旅店吃了頓晚餐,然後美美的睡了一覺。
第2天的早晨,信使來到王宮請求覲見女王,在被告知如今國務都由宮相大人主持後,信使又再次重新提出會面請求。
卡斯蒂里亞宮相是在當天的下午才見到貢薩洛的信使的,不過不等宮相大人打開那封信,一個同樣滿身泥污人已經在幾個同樣驚慌失措的衛兵帶領下闖進了宮相的辦公室。
“法國人!”這個人在衝進來之後就大聲喊着“法國人突破了埃布羅河,他們和納瓦拉人一起打過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宮相霎時臉色發青,可他還是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用手中稍稍顫抖的銀刀割開了貢薩洛的信。
只是信上的內容讓宮相看了不禁沉默。
“我的軍隊被完全堅持在了這裡,這讓我很擔心法國人可能會趁機出兵,如果是我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現在我們在埃布羅河南岸的兵力少的可憐,只要有一隻可靠的軍隊和一位大膽的指揮官,就完全有可能出現猜想的這種情況,所以陛下我請求您務必加強埃布羅河方面的防務,因爲我擔心法國人隨時都可能發動進攻,這個進攻的時間不是以月,星期,而是以天來計算,或許在我寫這封信的時候法國人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我請求您做好萬全之策……”
11月7日,法軍從集結的奧利特城發起進攻,只用一天的時間即越過埃博德河踏上了卡斯蒂利亞的土地。
也是在進入11月的時候,已經準備了大半個月的那不勒斯船隊從那不勒斯港起航出發。
他們的目的地,是西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