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突襲西西里

亞歷山大站在塔霍河的河岸上,看着洶涌奔騰的河面,他深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氣,直到讓整個肺部都脹得難受的時候才用力吐出胸中的氣息。

一團白霧從口鼻裡噴出,接着在空中散開,亞歷山大發出聲透着痛快的“吼”聲。

卡斯蒂利亞糟糕的道路讓消息傳得很慢,即便有着“教會快遞”這種如今的時代算是效率很高的郵政體系,可是接到前線消息的時候也已經進入了11月的深秋。

法國人在納瓦拉邊境向卡斯蒂利亞發起進攻這件事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但是戰事的具體情況傳來的時間卻要晚了許多。

和這些消息一起傳來的,是貢薩洛向伊莎貝拉提出加強北方防線的要求,這讓亞歷山大對這位西班牙名將在戰場上的敏銳嗅覺有了更深的認識。

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亞歷山大現在急切的想要的知道是那不勒斯艦隊的情況。

只是海上的消息傳來的總是很晚,更何況是如今這個並不太平的地中海。

最後聽到關於那不勒斯的情況是箬莎已經集結了大批的艦隊。

幾年計劃,幾年準備,當這一刻終於來臨時亞歷山大還是不由心中有些莫名的緊張。

在大西洋,葡萄牙人的艦隊緊緊的纏住了卡斯蒂利亞的海上力量,他們在亞速爾羣島匆忙建立起的海上基地雖然倉促,但是卻牢牢的吸引了卡斯迪里亞艦隊。

而且因爲阿拉貢人的撤離,讓他們之間的這場海上戰爭勢均力敵,一時間難以分出勝負。

在地中海,雖然有着阿拉貢的艦隊,但是海雷丁和他的兄弟們也讓阿拉貢人一時間無法騰出手腳。

而只要是沒有在海上遭遇佔有優勢的阿拉貢主力,亞歷山大相信以那不勒斯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對西西里形成巨大的威脅。

從那不勒斯到巴勒莫,亞歷山大已經不止一次的演示過這條路線成功的可能,結論就是即便西西里人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和抵抗意識,那麼突然跨越海峽的那不勒斯艦隊在沒有敵人海軍威脅的情況下,要攻下這座城市也並不是很難。

這是因爲巴勒莫城不但因爲與那不勒斯隔海相望交通異常的便利,以至即便是察覺了敵人的意圖可也往往已經來不及做出太多準備,更重要的是巴勒莫的海岸線漫長而平緩,雖然城市擁有着強大的防禦工事的保護,但是如果放眼整片西西里北部就會發現,巴勒莫幾乎在地形上並沒有什防禦優勢可言。

而這樣的地形能夠讓巴勒莫這些年以來安然無恙,只是因爲面對歐洲大陸的一邊。

而對於那不勒斯艦隊來說,他們的優勢就在於出其不意。

就如同歷史上的那不勒斯國王腓特烈因爲沒有想到前來支援他的阿拉貢軍隊反而成了入侵者,以至倉促之間不但被趕下了臺,甚至還被迫退位一樣,不論是西西里還是阿拉貢都不會想到那不勒斯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向西西里發起進攻。

畢竟他們剛剛和法國人血戰了一場,沒有人認爲那不勒斯人會瘋狂到不等一場大戰的硝煙散去,就主動挑起與另一個強大國家的戰爭,而在這之前那不勒斯更是從沒透露過任何對西西里的野心。

這就確保了這是一場真正的奇襲之戰,相信即便是那不勒斯艦隊進入了西西里附近的利帕裡羣島,只要不是運氣太糟糕依舊不會過早暴動。

這是一場計劃周密,而且準備時間很久的海上突然襲擊,除了最可靠的將領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敵人是誰。

之前海雷丁對西西里的劫掠和海上破壞同樣爲那不勒斯人的準備創造了極佳的藉口,人們相信這是爲了打擊肆虐猖獗的海盜,所以當大大小小的船隻在與法國人停戰之後被以種種理由留在那不勒斯時,雖然這也引起了一些猜忌和不滿,不過卻始終沒有人猜到真相。

所以當艦隊終於出發後,依舊有人相信這是爲了與西西里人一起打擊海盜,直到箬莎向那些貿易聯盟派出的將領們透露了真正的目的時,那些人才知道他們究竟要幹什麼。

“我們與法國人的戰爭雖然打贏,可你們都知道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這些代價必須要有人和我們一起承擔,否則即便是貿易聯盟也經受不住這樣的損失。”

箬莎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無法迴避,也難以駁斥的理由。

“還有這些年來西西里一直倚仗着它的優越地勢扮演着地中海上生意仲裁者的身份,他們從我們身上剝削走的財富已經到了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君主的稅收,商人的利潤都因爲他們的存在被削弱到了極點,這是絕對不能被容忍的。”

如果說之前的原因還有待商榷,那麼接下來箬莎的話才真正成爲了打動那些貿易聯盟將領們的有利說辭。

所有人都知道這纔是真正讓那不勒斯女王不惜冒着與阿拉貢開戰的風險也要佔領西西里的真正原因,不過他們也都知道她說的完全正確,西西里的確已經漸漸成爲了貿易聯盟面前的一塊絆腳石。

特別是隨着貿易聯盟規模的擴大,西西里的很多商人享受着加入聯盟的好處,可是西西里總督弗洛門薩卻頑固的依舊對貿易聯盟收取着高額的稅金,哪怕在貿易聯盟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之後雖然有所收斂,可正如箬莎所說,西西里所處的優越地勢本身已經成了讓貿易聯盟爲之垂涎的“原罪”。

決議幾乎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全體通過了,所有將領一致贊成進軍西西里,而理由則是簡單的“西西里在與貿易聯盟的貿易中沒有采取公平的態度”。

亞歷山大最後得到關於那不勒斯艦隊的報告,是艦隊正在向着利帕裡羣島進發,那裡也是西西里面對歐洲大陸的最前沿。

越過羣島,將有一座著名的燈塔爲界把原來的西西里王國一分爲二,當艦隊越過這條界限時,一切也將揭曉。

亞歷山大就是在等待着那個消息,他知道這勢必引發與阿拉貢王國的正面戰爭,而這一切是否能夠成功,將由突襲西西里開始!

亞歷山大對這個計劃周密的突襲是有信心的,一直以來格羅根寧在西西里的活動除了讓他足足的撈了一大筆之外,關鍵還是在西西里紮下了根。

就在年初的時候,西西里傳奇般的英雄加繆裡離開了人世,這位幾乎已經是最後一位參加過百年戰爭的騎士的死讓西西里總督弗拉門薩很是鬆了一口氣。

在弗洛門薩看來,加繆裡的死意味着西西里本土勢力走向沒落的開始,雖然加繆裡在此前做了很多安排,而且似乎那些被他推薦的人也的確有人在背後支持,可是弗洛門薩相信事情正在向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

所以他並不在意那些人急匆匆的瓜分了加繆裡留下的權力遺產,因爲他相信用不了幾年他就有辦法漸漸的把加繆裡留下的痕跡一一抹去。

不過亞歷山大卻知道這些接管加繆裡權力的貴族,都受到了格羅根寧支持,他們幾乎所有人都和貿易聯盟有着或深或淺的生意往來,有些乾脆就是貿易聯盟在西西里的代理人。

這些人同樣也在承受着弗洛門薩的恆爭爆點帶來的損失,苛刻的稅收讓他們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和其他地方的聯盟同行相比。

這種憤怒和失望讓這些人形成了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圈子,這也是格羅根寧一直以來在西西里取得的最大成就。

“這將是一場至關重要的行動,我們在這裡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

把這一切告訴亞歷山大六世的時候,亞歷山大看到了教皇因爲驚訝顯得難以置信的表情,這對於見過大世面的教皇來說顯然也是大大出乎意料的。

“西西里,你居然是爲了西西里?”亞歷山大六世並沒有追究之前爲什麼並不把這些透露給他,他更在意的是這樣冒險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這會讓斐迪南因爲憤怒把我們兩個都投進監獄的。”

“也許是這樣,不過前提是他能抓到我們。”亞歷山大對教皇的擔憂不以爲然“不要忘了他的女兒還在我們手中。”

“怎麼,你是要說胡安娜嗎,”亞歷山大六世詫異的問“我還以爲你有什麼好辦法,要知道就如同我們的胡安娜歸我們一樣,唐·胡里奧曼多和他的貴族議會是不會讓你隨便染指他們的胡安娜的。”

“我並不是說胡安娜,而是他的另一個女兒,”亞歷山大低聲對教皇解釋“阿爾芙特修女在這個時候應該可以起些作用了,只要我們稍微向唐·巴維透露一點關於她的下落。”

教皇稍稍沉默着,然後他忽然發出“嗯”的一聲目光炯炯的盯着亞歷山大:“我說過你像個波吉亞嗎?”

“是的,您說過。”

“那好吧,不過我現在要重申這句話,”亞歷山大六世聳聳肩膀“記住今天我告訴過你的,波吉亞家的人永遠希望有一天他們的野心不折不扣的變成現實,所以我可以給你所需要的一切幫助,不過你也要記住答應過我的事情。”

“請您放心,您的外孫將會擁有屬於自己的王國。”亞歷山大的目光順着塔霍河的河水向東方望去,再流經近100多法裡之後,塔霍河將會注入地中海,而在那片海洋上,將會同時爆發幾場可能關係着未來歐洲命運的大戰。

等待是件折磨人的事情,即便是最有耐心也最爲鎮定的人,當他等待的是一個可能決定着無數人命運的重大消息時,他那也許在別人看來總是鎮定自若的外表下,也許心臟已經因爲急切和緊張快要承受不住那驚人的壓力。

至少烏利烏覺得有些快要受不住了。

盧瓦爾河谷的風景總是那麼瑰麗迷人,即便是在這萬物凋零的深秋,遠遠看去矗立在河岸旁的城堡也依舊顯得那麼巍峨莊嚴。

烏利烏牽着一匹馬在山坡上緩緩走着,原先到處都是奼紫嫣紅的玫瑰坡地這個時候看上去略顯枯寂,馬蹄踏在幹黃的歲月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伴着這聲音的是漸漸行進的幾個騎士。

這些騎士簇擁着一個身穿厚實的騎馬獵裝的貴婦向他行來,當看到牽着馬站在道旁的摩爾人時,那個貴婦揭開臉上的面紗露出一副雖然平凡卻頗有威儀的面孔。

“想要找到你並不容易,如果再耽誤一陣,也許我就要下令派人去把你抓回來了。”

烏利烏恭敬的向貴婦行禮,在這段時間裡,他已經很瞭解這個女人的習性,對於這位布列塔尼的安妮來說,維護她作爲法國王后的尊嚴就是她一生中最大也是唯一的目標。

如果有人膽敢因此觸犯她,那麼她可以毫不留情的把這個人送進地獄。

“國王在等着你。”安妮皺了皺眉,最後還是用自己家鄉的語言對烏利烏說,其實她一直很反感使用她那並不嫺熟的意大利語,雖然在整個法蘭西宮廷裡說上一口流利的佛羅倫薩地區的意大利語算是最有教養的表現,不過她真的對這種蹩腳的語言很不擅長。

好在烏利烏這段時間已經多少對法語,特別是布列塔尼那疙瘩有着古怪的上切小舌音的法語算是有點研究,所以當聽到王后的話後,摩爾人黝黑的臉上瞬間掠過一絲混雜着緊張和興奮的神情。

烏利烏的樣子沒有逃過王后的眼睛,這讓安妮多少有種解氣的快感。

這個摩爾年輕人讓他有時候很不舒服,因爲他看上去總是那麼鎮定自若,即便是面對重重詰問時也回答的條條是道,這讓王后即便接受了他的建議,可也總是有些說不出的不舒服。

“陛下,前線來消息了?”烏利烏騎着馬和王后並排走着,他很想知知道前線究竟怎麼樣了,畢竟在法國的這段時間他的消息閉塞,雖然他在法蘭西宮廷的努力多少見到了成效,可是出兵卡斯蒂利亞的結果究竟如何卻還沒有個下落。

“的確有了消息,”王后看着有些沉不住氣的摩爾人很想嘲諷一下他,不過她還是很快說出了讓烏利烏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結果“我們的軍隊已經佔領了潘斯爾沃,而且正在向南推進,據說很快就可以攻陷布里維耶斯科。”

烏利烏興奮的在馬上用力一揮手臂,雖然接着他立刻爲自己的失禮向王后道歉,不過那因爲過於激動而透着暗紅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

烏利烏見到路易十二的時候,法王剛剛結束了一場小小的會議。

在這場會議上,路易剛剛簽署了一份關於擴建巴黎城的命令,這份命令將會讓原來的巴黎城向東擴建出很大的一塊新城區,這其中將會把原來守衛巴黎城東的一座叫做巴士底的城堡包括其中,進而形成一個更加龐大而又複雜的城防體系。

看到烏利烏,路易十二向正給他送來一封信的僕人擺擺手讓他們退下,然後招手示意摩爾人走到面前去。

“我想你已經聽王后說了關於在前線的戰況,不過好像剛剛有來了新消息,”路易十二說着打開那封信看了看。

在一瞬間,烏利烏似乎看到法王臉上掠過的一絲呆滯。

過了一會,路易十二神色古怪的把信遞給了烏利烏。

摩爾人小心的接過來迅速看着信上面的內容:“11月21日,那不勒斯軍隊突襲西西里,巴勒莫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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