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易十二看來,塔羅谷鎮依舊如當初一樣,當看到山腳下的鎮子時,路易十二有種之前那場與當時還叫蒙蒂納軍的羅馬忒西亞軍隊的首次戰鬥就在眼前的錯覺。
儘管之前在馬焦拉斯卡山的防線前遭遇了出乎意料的阻擊,不過法軍依舊憑藉着巨大的兵力優勢很快擊敗了敵人,在連續摧毀了4處敵人依仗地形構建的防線後,位於馬焦拉斯卡山的羅馬忒西亞軍隊終於抵擋不住法軍的強大攻勢,他們不但捨棄了馬焦拉斯卡山的防線,而且連塔羅谷鎮都直接扔給了法國人,然後他們就向着拉斯佩齊亞撤退了。
這倒是讓路易十二稍稍有點意外,他原本以爲敵人會繼續在塔羅谷建起新的防線,如果那樣他可能還要多費些手段,不過現在看來羅馬忒西亞軍隊是被法軍嚇住了,他們退往拉斯佩齊亞顯然是爲了試圖乘船從海上撤退。
到了這個時候,路易十二面前就有了兩個選擇。
一個是把正在帕爾馬的貢帕蒂交給鮑威肯去對付,而路易十二自己則帶兵直接南下,進入托斯卡納,直接威脅蒙蒂納。
而另一個則是和鮑威肯東西夾擊,首先殲滅貢帕蒂的軍隊,然後再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向南施壓,逼迫羅馬忒西亞公國向他投降。
對這個選擇,路易十二隻用了很短時間就做出決定。
以鮑威肯將近2倍於貢帕蒂的兵力顯然是足以能夠對付得了面前的敵人,而如果能儘快侵入敵國境內,路易而是相信只要稍加威脅就能迫使羅馬忒西亞屈服投降。
自己有近60000人的軍隊,這是一支足以能讓歐洲任何國家感到畏懼,甚至能讓奧斯曼帝國也不得不小心謹慎的強大力量,路易十二想不出羅馬忒西亞公國究竟有什麼膽量敢和自己對抗,即便那位羅馬忒西亞公爵似乎在戰爭中有着某些讓人感到意外的創舉,但是在路易十二看來,在自己幾倍於敵人的龐大兵力威懾下,那些創舉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用處。
更何況路易十二對自己嫺熟的外交手腕也充滿信心,他雖然聽說凱撒似乎被囚禁在了厄爾巴島,但是他相信這只是亞歷山大六世不得不應付他那個控制了羅馬的便宜女婿的不得已之策,只要法軍一到,他相信梵蒂岡那邊一定會有新的變化。
所以只用了從鎮外到進鎮的短短時間,路易十二就做出了決定。
“鮑威肯總共有17000人,而他的敵人似乎還不到他的一半,我想如果這個時候我們去援助他,也許他會認爲這是對他的侮辱找我決鬥的。”
國王的俏皮話引起了旁邊將領們的一陣鬨笑,同時也明白了國王已經做出的決定。
這讓那些將軍們暗暗興奮,畢竟消滅一支敵人的軍隊和成爲迫使敵國投降甚至滅亡的分量孰輕孰重一目瞭然,面對這樣的好機會,沒有人希望成爲別人的配角,而是都希望自己去演那個主角。
而鮑威肯做爲遠征軍的副指揮官已經足以讓很多人對他產生嫉妒,那麼讓他成爲這場滅國之戰的配角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甚至有人暗暗在想,國王讓鮑威肯單獨對付那個羅馬忒西亞的貢帕蒂,以至無法參加這場滅國戰,是不是就是不希望他太出風頭。
做出決定的路易十二立刻派人給鮑威肯傳達了命令,正如他說的那樣,鮑威肯遠遠多於敵人的兵力讓他並不擔心自己深入敵國可能會暴露的背後受到威脅,他相信鮑威肯也不可能讓這種情況出現。
而且他也不認爲那個據說在布加勒斯特之戰中表現得頗爲搶眼的羅馬忒西亞將軍會那麼傻乎乎的等着被合圍。
那麼現在他和鮑威肯要做的就是從兩個不同的方向同時向羅馬忒西亞公國內部侵入了。
路易十二的猜測十分準確,當聽說馬焦拉斯卡山的防線被法軍突破後,貢薩洛已經沒有繼續和對面的敵人戰鬥下去的念頭,他知道路易十二不論是先對付自己還是直逼托斯卡納,都意味着他必須迅速撤退。
所以貢帕蒂立刻帶着他的軍隊向南撤退,試圖搶在兩端法軍繼續深入之前,重新在公國內地構造新的防線。
“夫人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提出請求是很不合適的,畢竟法國人已經威脅到了公國內地,但是局勢卻不能不讓我向您請求援助,我們需要士兵,武器和糧食,我認爲只要能抵擋出對面的普羅斯旺伯爵,至少公國北方就不至於受到直接威脅,那麼我想接下來奧孚萊依就可以專心致志的在從托斯卡納海岸到蒙蒂納的狹長地帶建立起一道足以能抵擋住敵人的防線,所以我請求您務必給我派出援軍,這樣我們纔能有足夠的時間拖延法國人的進攻,等待時機予以反攻。”
一份份緊急求援的信被騎着快馬的信使送了出去,同時也帶去了北方軍隊的所有希望。
貢帕蒂的求援信送到巴倫娣手中的時候,巴倫娣正再一次和來自威尼斯的使者會面。
對於這個原來是威尼斯國務秘書的外交官,巴倫娣其實不是那麼喜歡,這是因爲每當看到這個威尼斯人的時候,她就不由想起之前亞歷山大與索菲婭在威尼斯度過的那段時間。
她知道這個威尼斯人顯然也見過索菲婭,雖然他從未提起,但是隻要想想威尼斯人那有名的唯利是圖和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的名聲,她就知道這個人大概也和現在恭維她一樣,在那個波西米亞的野蠻女人面前沒少奉承獻殷勤。
“公爵夫人,我們大家都不希望看到路易成爲這片土地的主人,就這一點來說我們之間的想法是相同的,”外交官神色嚴肅的向巴倫娣說,雖然對面的是個女人,可威尼斯人從沒想過小看過她,這隻從她願意心平氣和認認真真的考慮他提出的建議就可以感覺到這個女人的不簡單“您的哥哥康斯坦丁逃離米蘭的舉動實在是太糟糕也太愚蠢了些,雖然這麼說肯定會讓您不高興,但我們都知道他的這個舉動已經深深的傷害了羅馬忒西亞公國,至少現在您的公國正面臨着法國人的入侵。”
巴倫娣默默聽着,外交官的話的確讓她很憤怒,不過卻不是因爲他諷刺了康斯坦丁,而是因爲她知道這個人在利用這件事要挾她。
“我們可以派軍隊支援您,不過除了要放棄支持您的哥哥返回米蘭執政之外,還有個條件需要您考慮,”外交官微微一笑,他知道這時候正是逼迫巴倫娣接受他提出的苛刻條件的好機會“我們邀您以您丈夫的名義宣佈放棄對帕維亞和蒙扎的統治權,同時要宣佈支持威尼斯擁有對這兩個城市的保護。”
“這不可能?!”
巴倫娣幾乎想都沒想就開口拒絕,她知道對亞歷山大來說這兩個地方的意義有多重要。
特別是蒙扎,由於鐵王冠的原因,擁有蒙扎就如同是倫巴第的王中之王!
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爲佔領了蒙扎,擁有了鐵王冠保護人的稱號,亞歷山大才得以順利成爲了羅馬涅-托斯卡納公國的公爵,如果放棄了蒙扎和鐵王冠,那麼不但亞歷山大的聲望會受到巨大打擊,連整個公國的存在都會發生動搖。
“我不會接受這個條件,您可以回去轉告您的總督和威尼斯的元老們,如果他們希望看到法國人出現在他們的邊界,而且也願意從此和他們做鄰居,那麼他們可以不派出一兵一卒的援軍,只是我想到了最後煩惱的也同樣是他們。”
外交官平靜的聽着,同時仔細觀察着巴倫娣臉上的神色,他不知道這位差不多已經走投無路的公爵夫人是的確鐵了心不肯就範,還是在虛張聲勢想要做最後的頑抗,不過不管怎麼說他覺得她最終還是得屈服接受自己的條件。
因爲據他所知,法國人這次來勢洶洶,即便整個羅馬忒西亞公國的軍隊全部送上前線,也無法在兵力上與法國人抗衡。
或許應該在他們雙方打得兩敗俱傷,至少是損失慘重的時候再來“勸勸”這位公爵夫人更合適。
這個念頭讓外交官立刻面含笑容的鞠躬行禮請求告退,然後他不等巴倫娣開口同意,就轉身離開,絲毫沒有給她阻止的機會。
巴倫娣神色陰沉的看着離開的外交官的背影,她當然知道這個人在打什麼主意,可等那個人剛一走出門去,她就無力的靠在了椅子裡。
用有些顫抖的手拉開面前桌子的抽屜,貢帕蒂的求援信儼然出現在面前,看着皺巴巴還蹭髒了的信件,巴倫娣可以想象貢帕蒂在寫信的時候心情有多糟糕,現在法國人正在不停的向羅馬忒西亞內地逼近,而威尼斯人卻在這個時候提出了讓她根本無法答應的條件,這讓巴倫娣的心頭如同壓上了一塊大石,隨時都會因爲那無法承受的巨大壓迫而崩潰。
“奧孚萊依在哪,他怎麼還不來?”
巴倫娣因爲心情不好語氣不由變得焦躁起來,她知道亞歷山大把軍隊交給貢帕蒂和奧孚萊依是對他們的信任,可如果現在連這2個人都沒有辦法,那麼她就要徹底絕望了。
難道真的要答應威尼斯人的條件?
這個念頭只在心頭閃過就立刻被巴倫娣丟到一旁,她知道威尼斯人在這種時候單單提出這個條件,可見對蒙扎和帕威亞的重視,這就讓她更不能答應。
甚至在想過鐵王冠的重要後,巴倫娣暗暗做了個決定,即便是在必要的時候不得不帶領羅馬忒西亞宮廷流亡,也絕對不能接受威尼斯人的敲詐。
“夫人,行軍隊長好像不在城堡裡。”
一個隨從的回答讓巴倫娣微微一愣,她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奧孚萊依沒有組織軍隊卻跑到什麼地方去,這讓她意外之餘又暗暗惱火,不過她的臉上還是儘量保持冷靜,因爲她很清楚如果自己驚慌起來,那麼也許不等法國人打來,公國內部就要先一片大亂了。
“奧孚萊依,不論你在幹什麼,但願你不是幹蠢事。”
巴倫娣在心裡暗暗祈禱,這個時候她是真受不了更多打擊了。
在一條看上去頗爲平坦的到路邊,奧孚萊依有些焦急的來回走動着。
遠處的空中慢慢浮起片片煙塵,幹禿禿的土地上沒有一點溼潤,奧孚萊依微微舔了舔嘴脣,從腰帶上的皮包裡翻出個小壺,拔出塞子仰頭喝了口朗姆酒。
隨着股略顯微甜卻偏又有些火辣辣的味道灌進喉嚨,奧孚萊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難掩的陰鬱。
因爲只有自己的人在旁邊,所以他不需要再如平時那樣故意用一張雖然年輕卻要刻意顯得頗爲威嚴的臉去面對部下,而且也不用再儘量去掩蓋心頭的焦慮。
北方的形勢是讓奧孚萊依一直無法放心的地方。
貢帕蒂的北方軍團雖然有大約7000人的軍隊,但是因爲要防守很大的一片地區,他的軍隊就顯得不夠用了,如果這個時候敵人以一支軍隊牽制貢帕蒂,而另一支軍隊趁機南下,那麼等待羅馬忒西亞公國的就將是一個很糟糕的局面了。
奧孚萊依想到了這一點,他甚至按照亞歷山大授意的那樣,和一羣之前在博洛尼亞與帕威亞佛羅倫薩大學的軍官們在地圖上進行過簡單的推演,而結果顯然很不樂觀。
只是即便如此,奧孚萊依與貢帕蒂一樣,當初把希望寄託在了與米蘭的康斯坦丁之間的同盟上,在他們看來,除非法軍擁有同時向米蘭和羅馬忒西亞邊境進攻的兵力規模,否則任何單獨進攻一方,都勢必會受到來自另一方對其背後的威脅。
但是現在,一個最糟糕的局面出現了,康斯坦丁的逃跑讓最令人擔心的局面變成了現實。
奧夫艾萊依又舉起酒壺想要喝一口,可忽然他的手微微一頓,立刻從樹蔭裡走出來站到那條路中間,向着遠處仔細看着。
然後他乾脆叫人牽過馬來,迫不及待翻身上馬,踩着馬鐙半站在馬背上向遠處眺望着。
從遠處道路的盡頭一片陰影正緩緩行來,看着那移動的隊伍,奧孚萊依終於發出“哈”的一聲大叫。
“蒙蒂納國家公路”,這是在亞歷山大的命令下由馬基雅弗利的大陸開拓公司指揮督建的第一條公路,這條公路的起始分別是蒙蒂納和比薩。
當初在亞歷山大決定斥巨資修建這條道路的時候,即使是巴倫娣也多少有些難以理解,在私下裡她甚至認爲亞歷山大只是爲了更方便能夠與盧克雷齊婭往來纔要修建這麼一條公路罷了。
而馬基雅弗利在這件事上卻顯然是亞歷山大的知音,或者說即便是純粹爲了通過這個大陸開拓計劃牢牢的掌握住這份權利,他也依舊積極的投入到了其中。
就是在這種異乎尋常的熱情之中,經過大半年的時間這條國家公路終於建成,而隨着這條道路的暢通,即便是之前那些對如此浪費金錢感到不解的人,也漸漸明白了亞歷山大當初的意圖。
這是一條公路,同樣也是一條連接比薩與羅馬忒西亞兩個公國之間的橋樑,現在這座橋樑正把一支軍隊從比薩送往蒙蒂納。
尼古拉·喬·馬切尼騎在馬上遠遠的就看到了站在路中央的奧孚萊依。
雖然奧孚萊依並沒有跟隨亞歷山大遠征巴爾幹,這就讓後來被統稱爲巴爾幹遠征軍的那些軍隊於這位行軍隊長兼羅馬忒西亞軍參謀長多少顯得有些隔閡,但是卻沒有人懷疑這位參謀長在公國軍隊中的地位。
馬切尼從馬上跳下來,他的身上套着件不是很大的胸甲,和如今以馬克西米安甲冑爲標準的動輒就如同包裹上一層鐵皮桶的騎士盔甲相比,他的這件胸甲甚至多少顯得有些袖珍了些。
“大人,按照埃斯特萊絲公爵小姐的命令,比薩團奉命到達。”馬切尼向奧孚萊依大聲報告着,這個在將來會成爲近代統計學發明先驅的未來大師,卻在從巴爾幹回來後沒有退出軍隊,在經過費拉拉之戰後,他再次返回比薩,成爲了兼任比薩與羅馬忒西亞軍的比薩團隊官。
“真是太好了。”雖然知道馬切尼的軍隊一定會來,但是直到這個時候奧孚萊依才真正放下心來。
“大人,我可能給你帶來的並非全是好消息,”看着奧孚萊依的笑容,馬切尼神色有些凝重的說“發生了個很糟糕的事情,我必須把這個報告給公爵夫人。”
看着馬切尼的神色,奧孚萊依的心沒來由的一跳。
而接下來馬切尼向巴倫娣報告的情況也證明了禍事總是成雙成對的老話。
“凱撒·波吉亞從厄爾巴島逃出來了?!”
聽着馬切尼的報告,巴倫娣幾乎瞬間暈倒。
“是的夫人,凱撒在比薩港登陸,不過盧克雷齊婭夫人只允許他的人在比薩修整和補充了補給,然後她就以埃斯特萊絲公爵小姐的名義,把凱撒逐出了比薩城。”
“上帝,那個蠢女人!”巴倫娣憤怒的咒罵了一句“難道她不知道如果讓凱撒回到梵蒂岡會發生什麼嗎,他會鼓動教皇公開反對亞歷山大,然後組織一支軍隊和法國人一起向我們發動戰爭!”
巴倫娣憤怒的從桌子後走出來,看着那些因爲聽到這個消息不禁紛紛露出憂慮的公國官員,她忽然轉身走向一旁放着冠冕的架子。
在小心翼翼的把公爵夫人的冠冕戴在自己頭上後,巴倫娣轉身對那些官員大聲說:
“現在我宣佈,以公爵賦予我的羅馬涅-托斯卡納公國攝政的權力,我命令羅馬忒西亞軍隊,做好全面開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