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全市從教育系統共借調了二十六名教師,當然,不是誰都能進入組織的視線,我聽說有三個硬槓,一是政治素質過硬,學生會幹部、黨員優先,二是本科以上,文科爲主,三是年齡二十六週歲以下,你都符合條件,”他喝了口水,“這麼大規模的借調,可能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你自己一定要抓住,畢竟從事業單位到黨政機關是很大的跨越,好好幹吧。”許仕林鼓勵道。
文光耀看着許仕林,真誠地說道,“謝謝您,校長。”
“你不用謝我,”許仕林語重心長,“你素質很高,有些事自己能琢磨透,”他頓了頓,看着文光耀說道,“這個借調,有優點也有缺點。優點就是在機關裡面上班,交往面廣,視野開闊,二是離領導近便,三是機會比別人多。”
文光耀聽他說到借調,馬上想起自己這幾天的遭遇,暗暗起了注意。
“缺點也很多,因爲你是借調,就說明你不是正式在編,第一步,你得爭取能留下,要留下,你得付出比別人兩倍甚至三倍、四倍的努力,纔能有跟正式人員一樣的評價。我有個同學也是走的這條路,借調進雲港市委組織部寫材料,用他的話說,起的比雞都早,乾的比牛還累,睡得比狗還晚,當然,吃的肯定不會比豬差。”
許仕林突然開了句玩笑,文光耀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來,剛纔那種上下對話的嚴肅氛圍馬上經由玩笑沖淡了許多,談話更加順暢起來。
“還有一點,你得想好了,借調後你的勞動關係仍在學校,如果留不下,還得回來,到時學校裡不一定有你的位置了,就是有位置,你也跟其它老師拉開了差距。”
許仕林看看他,繼續說道,“你們這二十多個人,從報道那天就處在同一起跑線上了,能否留下,留下幾個,取決於很多因素,以後在外面有什麼事給我打個電話,學校能幫就幫,你家也不是本地,在龍城也沒個親戚。”
文光耀不禁有些感動,“校長,謝謝您,我會好好幹,不給您丟臉。”這次感謝是發自肺腑,完全不同於剛進門時那聲簡單的謝謝。
從學校走出來,他回過頭又看了看依然青蔥的校園,堅定地往鎮政府走去。
鄉鎮無週末,看來是真的,文光耀發現機關里人來人往,不象有休班的樣子。接下來幾天,文光耀一直靠在魏家橋,魏振禧兩口子倒是再沒有別的動作,但他卻一直保持着警惕,幹就要幹好,幹就要爭第一。
週三就是十一了,週二上午,武麗麗還沒有回來,估計十一也不能上班了,文光耀已經做好了十一繼續盯人的準備,他也給家裡打了電話,說了瑯琊嶺這邊的情況。
可是就在中午時,崔寶森突然打電話過來,下午讓他回來開會。這是放假前的例會,譚雲先強調了注意事項及假期值班等問題就宣佈散會,在大家對新人好奇的目光中文光耀也隨着大家走出這個又老又舊的會議室。
他略一考慮,還是朝一樓財政所走去。走到門前聽到裡面傳出說話的聲音,他沒敲門就直接走了進去。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正站在崔寶森辦公桌前,崔寶森見他進來就笑道,“不用你去了,正頭香主回來了。”
文光耀反應很快,他馬上笑道,“武大姐,你好。”
武麗麗三十多歲,一張長臉,她也馬上笑了起來,“小文,這幾天我家裡有事,你跟着受累了,”她一笑,全部牙齒都露在了外面,她扭頭又對崔寶森說道,“你得好好請請人家小夥子,上班第一天就讓你抓去當差。”她長得並不漂亮,素面朝天,穿着也有些簡單。
崔寶森笑道,“多大點事?要不今晚上?好幾天沒看見你也怪想你的。”他開了句玩笑。
“去你的吧,讓人家小兄弟笑話,”武麗麗笑着說了崔寶森一句,“沒事了,那我先走了,小文,我先走了,有空到鄉建辦去玩啊。”
文光耀趕緊答應着,目送她離開,崔寶森說道,“十一你有事就不用過來了,”他開着玩笑,“你還年輕,該談戀愛談戀愛,該出去玩出去玩,魏振賢也不會再出去了。”
文光耀估計他這樣說肯定有理由,但也不細問,從崔寶森辦公室出來,他興奮地給女朋友吳卓然打起了電話。兩人已有兩三個月沒見,平時只能在電話裡互訴思念。
暑假期間,文光耀也曾提出讓吳卓然跟着自己回老家見一下父母,吳卓然卻說等她畢業後雙方家長再互相見面,文光耀向來疼愛她,也不勉強。
文光耀在二中上班後,與吳卓然也沒見着幾面,吳家看得緊,就是不讓她單獨出來,文光耀只在吳卓然回連港時去車站送過她。
電話那頭很吵,喇叭聲、嘈雜聲、汽車轟鳴聲響成一片,“你在哪裡,怎麼那麼吵?”
“在車上啊,”電話那頭吳卓然的聲音也很興奮,“你還在村裡嗎?”這幾天的事情文光耀當作故事講給吳卓然聽,卻讓吳卓然有些擔心。
“十一我不用去村裡了,你準備幹什麼?”這個月的工資已經發了,雖然還是實習期工資,但也有七百多塊錢,讓文光耀感覺口袋裡挺充實。
“我聽你的,好了,先不說了。”電話裡傳來一陣剎車聲,吳卓然突然把電話掛了。
開完會,不少機關幹部都開始往外走,有的騎着摩托車,有的騎着自行車,開車的人少之又少。
文光耀又跟李曉峰打了聲招呼,開始隨着人流往外走,快走到政府大門時,突然他感覺一抹亮色出現在眼前,心也不自主地跳了起來,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正站在瑯琊嶺鎮政府大門口朝着他笑呢。
兩個多月不見,吳卓然依然是那麼青春靚麗,溫婉動人。她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衫,下身是一條淡藍色的牛仔褲,一頭秀髮梳成一個高高的馬尾辮,更顯出身材的苗條修長,夕陽將要下山,她全身上下也被蘊染成暖暖的桔黃色,彷彿有一圈光暈從身上散發出來,令人着迷。
她往瑯琊嶺鎮政府大門前一站,立時成爲人們注意的焦點,下班的人們不由自主地都開始打量起她來。
文光耀卻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很快地跑到吳卓然跟前,吳卓然一臉幸福,甜蜜的笑容慢慢從嘴角氤氳到整張臉上,她上前幾步,很自然地挽住文光耀的胳膊。
文光耀敏感到看看周圍,發現不少人在看他,眼光很是羨慕,甚至有些灼熱,他很是有點不好意思。這個親暱的動作在校園裡司空見慣,可是在這裡卻好象與政府的氛圍不太融洽,在鎮上也很少看見這樣的舉動。
當着來來往往的同事,文光耀不想表現得太親暱,他看了看依偎在他身上被幸福包圍的吳卓然,低聲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吳卓然笑道,“剛回來,家還沒回呢。”
文光耀順手接過吳卓然手裡的旅行包,看樣子真是從學校直接過來,“要不先跟我回宿舍吧。”他現在仍然住在學校裡,剛纔跟李曉峰打招時,他順便看了一眼組織辦,見裡屋確實收拾過了,但牀還沒有。
“不回家不太妥當吧?”他隱隱又有些擔心,他雖然對吳卓然直接來看他很高興,但畢竟應先回家看看父母。
“我回家了可就出不來了,光打電話,你不想我嗎?”吳卓然的眼神熱烈而充滿誘惑。
文光耀喉頭不由地聳動了一下,“想。”他低聲地說,手順勢摟住了吳卓然纖細的腰肢。
兩人走在瑯琊嶺鎮的水泥路上,任憑周圍人來人往,車來車去,時間空間彷彿停止了一般,無論對誰而言,都是我的眼裡只有你,你的眼裡只有我。
放假時刻,校園門口熙熙攘攘,歸心似箭的學生三五成羣,騎着自行車很快都離開了校園。
不時有三班、四班的學生過來打着招呼,“老師,這是你的女朋友嗎?”“老師,漂亮!”學生們朦朧而又羨慕的眼光讓文光耀很驕傲,而吳卓然卻有些羞赧,白皙的臉上透出兩酡誘人的紅暈。
穿過校園,來到宿舍區。一路上,吳卓然不斷地打量着二中的校園,她以前雖然沒有來過,但並不好奇,她關注這裡卻是源自對於這個人的關注。
老李仍盡職盡責地坐在傳達室裡,文光耀特地走過去把吳卓然介紹給了老李,吳卓然表現得很大方,看到老李讚許的表情,文光耀感覺很有面子。
“老李這人不一般。”文光耀回過頭來看了老李一眼,見他仍在注視着自己。
吳卓然笑道,“門衛能不一般到什麼地步?”她有些不以爲然。
“他以前不是門衛,”文光耀簡單地把前幾天晚上的談話講了講,“這些話絕不是一個門衛能講出來的,他說國學其實包含很廣,中醫、武術、儒家、佛道、陰陽……”
吳卓然卻打斷了他,吳卓然的興趣一直在文光耀身上,就是老李是天神下凡,現在她也並不一定去關注,“以後再講他。”她話音剛落,樑國濤就從樓裡鑽了出來,把吳卓然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