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後也有讓丁力值得高興的事情,賽義加德已經完全脫離了危險期,雖然幾個大夫都說至少得有一兩個月的恢復時間,但丁力卻着實鬆了口氣,只要能將賽義加德從死亡邊緣拉回來,憑藉對方一向壯實的身體,痊癒指日可待。
而且,柳笙的高燒也退了不少,雖然大夫說目前以人爲依舊有些無法控制,但好歹眼下的柳笙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燒的迷糊,起碼已經可以安穩的睡下了。丁力拜託幾個大夫務必日夜輪流值守之後,又將幾個丫鬟叫到跟前仔細的叮囑一番,全天至少需要有兩個丫鬟隨叫隨到。
做完這些之後,墜在天邊的夕陽已經將殘紅撒了下來,整個廣州府也被徹底籠罩,殘紅餘暉,不僅給廣州府的每一個角落披上一層讓人感到分外柔和的光彩,而且,還將一股沉悶的氣息迅速擴展至每一個角落,讓這個臨海大城內的某些人,感到的是一股死氣,似乎那隨處可見的殘紅,也散發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隨着夜幕的降臨,碼頭的事端也逐漸平息,大批的碼頭苦力滿臉失落的陸續出了碼頭柵門,不過這可苦了那羣守在柵門周圍的潮州幫民團的傢伙們,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每個人至少捱了上千道白眼,雖然極其憤怒,但他們如今的身份已經不同,隨便動手打人的事情是萬萬不能做的。
人羣中最爲氣憤的就數着南海幫的人了,不過他們也是得到命令的,而且如今面對的同樣不是潮州幫的一羣幫派分子了,而是一支朝廷承認組建的民團力量。
“哎!真他孃的憋屈!竟然就這麼看着他們把碼頭查封!”離開碼頭之後,曾經幾次受丁力幫助的小李子極爲憤慨的站在不遠處恨恨詛咒:“潮州幫那羣狗孃養的!竟然用這種辦法對付我們,要不是力哥吩咐了,今天就跟他們拼命!”
“算了吧,就你那身板,到現在恢復的還不如力哥呢!”狗子明顯不肯同意小李子的話,斜了對方一眼,毫不客氣的駁了對方一句,撇撇嘴又低聲補充:“不過你說的也對,要不是力哥說了不讓發生衝突,今天晚上就把他們潮州幫的幾個貨倉一把火給燒了!”
“就是!像上次力哥燒癩老五的貨倉一樣,一把火都給燒了!”聞聽同伴又同意自己的觀點,剛纔被嗆了一句的小李子趕忙開口附和,一雙惡狠狠的目光緊緊盯着不遠處柵門的潮州幫衆人,隱隱之中還有些許興奮,似乎丁力之前的壯舉,他也是參與其中的一份子。 Wωω⊕ TTKдN⊕ co
“胡鬧!忘了力哥的囑咐麼!”其中年齡最長的王德沉着臉呵斥一聲,緊跟在身旁還想開口附和的自家弟弟王環登時識趣的閉上了嘴巴,看看小李子和狗子兩人,再看看自家兄長,一臉小心翼翼的壓低了聲音向幾人提議:“那個,雖,雖然不能去放火,但我們總,總能找幾個落單的傢伙出出氣吧?”
“嗯?”王德當即皺起了眉頭,轉過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那個近來變化頗大的弟弟,就連一旁被王德開口斥責的小李子和狗子也有些詫異,王環的性子一向膽小甚至有些懦弱,雖然近段時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但在相識已久的幾人意識中,這還是王環頭一次主動提出類似的暴力意見。
“這,這個想法。。”狗子眼中已經閃爍起微弱的興奮,但一想到王德剛纔的態度,還是有些顧忌的小心打量着對方的神情,在看到對方臉上並沒有像剛纔那般的怒氣時,這才繼續開口:“德哥,我覺得這個想法不錯。。”
“你說呢,李子?”說着,似乎唯恐王德不肯同意,狗子還趕忙將尋求幫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小李子。
“不,不錯,起碼可以出氣!”見狀,小李子先是一愣,隨即也意識到王德似乎對這個提議並沒有太大的反對情緒,這才大着膽子繼續補充:“德哥,其實這麼做也不錯,不然的話,哥幾個就算回家,恐怕憋着一肚子悶氣,今晚都睡不着覺!”
“那,那我們就?”很明顯,王德被幾人說的動容了,眼角微微抽搐着,不過眉頭卻依舊緊皺,目光之中還有些許猶豫。
“別猶豫了!德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見狀,狗子連忙拽了拽王德的胳膊,衝着柵門方向的潮州幫衆人那邊努了努嘴,低聲分析起來:“再過頂多半個時辰,他們之中肯定有人要離開,到時我們就挑幾個落單的傢伙,狠狠的揍上一頓!”
說着,小李子也湊上前開始幫腔,剩下的王環也連忙擠了過去,三人七嘴八舌的慫恿一番,讓王德眼底的那些許猶豫也迅速消散,最終目光中充滿了堅定,雙手緩緩緊握成拳,把心一橫,咬咬牙,重重點頭,終於同意了這個提議:“好!就按你們說的辦,今晚先找幾個倒黴蛋開刀!”
王德和狗子等人商量計劃的時候,受丁力囑託的許鴻也重新回了丁府,今天下午碼頭的事情可讓許鴻是意氣風發,就算此刻再次見到丁力,也一掃之前似乎永遠擺脫不掉的窮酸,剛見了丁力就開始講述下午在碼頭是如何如何風光,他是如何將南海幫和丁力的名聲在衆碼頭苦力心中提升一大截。
上千號碼頭苦力,雖然在許鴻這個書生眼中地位較低,但當時給許鴻的第一感覺卻是震驚,被上千號人圍着,許鴻當時都感到自己的喉嚨像是被火燒乾了一般,但是當許鴻用顫抖的話音將來意說明之後,特別是讓隨行人員將幾十貫錢展示在衆人面前之後,許鴻的耳朵突然遭了秧。
那可是上千人,齊聲吶喊絕非一般人能夠承受,如同是餓了數天的災民看到救濟的糧食一般,所有人都在歡呼。雖然到每個人手中只有十個銅板,哪怕是這些人還不足他們平時所賺的三成,但這些卻已經足以讓他們得到安慰。
碼頭的勢力和階層其實非常明確,一是像張氏和曹氏這樣的商會,當然還有一些規模相對較小的個體戶。二就是像潮州幫和南海幫這種較大的幫派勢力,以向靠港海船收取一定費用,並且向對方提供勞動力和安全保障這類手法來生存的,當然,其中也不乏有循州幫以及端州幫甚至比之勢力還要弱小的團體。
而第三種勢力,也是這碼頭最低的階層,則同樣也是勢力人數最爲龐大的一股,則是那些在碼頭靠出賣勞力而謀生的壯年苦力們。
而就在不久之前,許鴻親身體會到了這第三股勢力的潛在力量,甚至在許鴻的意識中還認爲,如果這些碼頭苦力肯齊心協力聯合在一起的話,不管是南海幫還是潮州幫,似乎都無法抵擋這股隨時可能爆發的潛在洪流。
“許兄,不是說回來的時候與王德和狗子他們一起麼?”聽罷許鴻滔滔不絕的自誇和奉承之後,丁力淡淡笑着點了點頭,看着有些得意忘形的對方詢問一聲。
“啊?”許鴻還沉浸在下午碼頭那壯大的場面中,聽丁力這麼一問,猛的愣住了,隨即纔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略有些抱怨的低聲迴應:“力哥,你也知道,我說的話,王德和狗子他們根本聽不進去啊!離開碼頭他們就讓我先回來了,說是看看碼頭那邊的情況再回來!”
“哎!”聞言丁力也有些無奈,許鴻所說的沒錯,對於眼下的王德等人來說,身份地位的突升必然讓幾人心高氣傲,若是賽義加德的話,幾人或許還會聽,但是對於後來才被丁力收下的許鴻,特別當初還是一個窮酸書生,如今的幾人不肯聽從對方也是情理之中,隨即丁力緩緩站起身子,搖搖頭嘆道:“這件事不怪你,是我沒有提前想到這一點!”
說着,丁力內心突然涌上一種異樣的感覺,甚至是眼角狠狠的抽搐一下,這讓面前的許鴻有些心驚,想起丁力身上的新傷舊傷,趕忙上前一臉關心的詢問:“力哥,怎麼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事,是王德和狗子他們!”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隨即丁力便猛的站起了身子,隨後伸手拍拍許鴻的肩膀沉聲囑咐對方:“我得出去一趟!如果他們先回來了,就讓他們在府裡等着我,哪裡也不能離開!”
說完丁力便躥了出去,剛剛跟了丁力的黑子趕忙追了上去,在背後急聲詢問:“力哥,什麼事情?交給我去辦吧!”
“不行,我得親自去一趟!”丁力直接搖頭拒絕了對方的好意,不過腳下的步子卻突然停下了,轉頭看着黑子問道:“黑子,香茗茶樓的福叔,你知道嗎?”
“知道啊,肯定知道啊!”黑子一愣,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
“咱們張氏有香茗茶樓,有福叔!誰又知道曹氏和田氏沒有同樣的香茗茶樓和福叔?”丁力愈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在身後滿是茫然的許鴻注視下,再次擡腳衝了出去。
“曹氏和田氏也有香茗茶樓和福叔?”黑子顯然被丁力說的有些發愣,自言自語的嘀咕幾聲,猛的眼前一亮,腳下的步子也驟然加快。黑子明白丁力話中的意思了,福叔是搞情報的,若是曹氏和田氏的情報探子已經注意到了王德和狗子等人,那幾人的處境,無疑是非常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