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軍的總攻號角吹響了,第一層鐵梯上已經站了二十多南海軍的士卒,其中不乏有舉盾抵擋來自寨牆上進攻的盾兵。而在鐵梯下,則是有一塊塊的木板被士卒送上,然後由鐵梯上的戰友接過,在來自頭頂的羽箭矢石不斷襲擊下,拼命搭建第二層鐵梯。
寨牆上下雙方的對射依舊在持續着,沒有牀弩的強勢攻擊,隨着南海軍弓弩小隊的傷亡增加,隊形也無法繼續保持,不時的有人中箭倒下,雖然很快就會有人補位上前,但沒有躲避的生死對射,依舊使得人數不斷減少。
相比之下寨牆上的馬賊情況就好多了,有着寨牆的抵擋,除了需要多加防範來自頭頂的羽箭之外,對於寨牆下的弩手基本可以不用擔心,短弩的殺傷力根本不足以射穿寨牆,唯有能做的只是對躲在寨牆垛口處進行反擊的馬賊進行壓制。
南海軍支援的小隊最先抵達的就是小李子帶的一隊人,頂着盾牌上前將受傷的兄弟拖向後方,同時也會有人自作主張的撿起地上的弓箭,站在離開的袍澤原先的位置上,張弓搭箭,將復仇之箭射上寨牆。
逐漸減弱的攻勢隨着小李子率人抵達又被迅速抑制了,緊隨其後的狗子率領一隊弓箭手的趕到,一聲令下的同時,在狗子率先的一箭射出之後,這一隊生力軍驟然在半空揚起一片箭雨,將來自寨牆上持續不斷的反擊突然打斷。
也就是這個時候,南海軍在付出十多人的傷亡後,第二層鐵梯也終於搭建完成了,而這個時候,秦墨帶的一旅士卒也趕到了寨牆下,看着擺在眼前的一片狼藉,秦墨第一個舉刀衝了上去,不過很快便被身邊的心腹親衛攔下了,不等秦墨有所掙扎,身後的士卒便一涌而上,手腳並用的攀上鐵梯。
倒在地上的傷兵實在是有些慘,有的被長矛釘在地上已經沒了呼吸,有的則是身上插着數支箭矢,生死不明。更有甚者被大小不一的石頭砸中甚至是被掩埋了多半個人,就連腦袋都血肉模糊。
登上一二層鐵梯的生力軍依舊頂着來自寨牆上的威脅,不顧生死的拼命搭建第三層鐵梯。一個人上去,轉眼間便會被來自寨牆的反擊射殺,一連數次之後,不僅沒有壓住南海軍的攻勢,反而是將已經燃燒在鐵梯上的這團怒火點的更旺了。
前仆後繼的南海軍在不顧一切的努力着靠近寨牆上端,後方的弓弩手同樣在以命換命的與寨牆上的馬賊進行對射,後方陣營中的牀弩依舊在許鴻不疾不徐的鎮定指揮下,對寨牆的某一處進行着強勢的火力壓制。
丁力已經帶着一旅將士出現在了戰場上,同樣開始張弓搭箭對寨牆上進行覆蓋性的火力壓制,但無奈寨牆上的馬賊有所憑仗,而南海軍的地理位置又劣勢盡顯,所能造成的殺傷力實在有限。
南海軍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在爲強攻小隊努力,而秦墨帶的一隊人也的確沒有讓身後那些始終站着或者已經躺下的兄弟們失望,短短時間內便將第三層鐵梯鋪成,同時第三層鐵梯上面出現了秦墨的手下。
無盡的喊殺聲中,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寨牆上突然出現的異動,就連合兵一處的王環和小李子也絲毫沒有感到所受反擊的減弱,而寨牆下的秦墨和王德依舊在指揮着手下,狗子還是聽從丁力的軍令,帶人四處搶救己方傷亡的兄弟。
馬背上的丁力也沒有理會太多,只是在一個勁兒的不斷重複着拉弓射箭的動作,可就在不知道第多少支箭離弦而出的同時,寨牆上出現了讓丁力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一幕。
一口直徑一米有餘的大黑鍋驟然映入眼簾,相比當空的烈日,那口熱油翻滾而出的黑鍋,更讓丁力感到異常的刺眼。在瞳孔劇烈收縮的同時,接連數口同樣尺寸規模的黑鍋出現在了寨牆上,即便是距離數十步之遙,丁力似乎都能感受到傾瀉而下的熱油散發出的灼熱。
滾燙的熱油隨着大黑鍋的突然傾倒,一瀉而下,卻又似乎很慢,慢到讓不遠處的丁力能夠清晰的看到粘稠的熱油似乎還出現了拉絲,又好像很快,快到僅僅是剛看到,下一秒便聽到了來自前方的南海軍將士的慘嚎聲。
滾燙的熱油散發着騰騰熱氣,即便是在數十步之外,丁力等人都感到了一股熱浪迎面撲來,而寨牆鐵梯上的南海軍將士,在即將登上寨牆的喜悅還沒來得及充斥全身,便被當頭澆下的熱油瞬間燙焦,一聲聲的慘叫異常淒厲,但很快卻又戛然而止,只是緊接着便會有另外的人發出慘嚎。
不絕於耳的嚎叫聲在瞬間化成一根根充滿魔力的毒箭,幾乎在同一時間,向着丁力飛射而去,在丁力的胸前射出萬千傷口。目瞪口呆的丁力突然感到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的呼吸在一瞬間也停止了,沒有了思緒,沒有了意識,就連眼中所看到的一切也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而下一秒,感到整個身體都似乎都消失了,丁力眼中景物更是飛速旋轉,一陣突如其來的猛然眩暈之下,渾身力氣被抽空的丁力突然一頭栽下了馬背,‘噗通’一聲,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保護將軍!!”距離丁力最近的張寒也被剛纔的一幕震驚了,只是丁力的突然倒地更讓他大吃一驚,擡腿便跳到了地上,手中角弓也扔到了一旁,直接拔出橫刀站在了丁力身前,不停的回頭察看丁力的狀況,又需要時刻警惕着可能隨時來自寨牆上的襲擊。
一衆親衛驚慌失措的將丁力圍了起來,其中幾人上前七手八腳的纔將丁力堪堪扶起,只是丁力眼下的狀態實在令人堪憂,特別是在被扶起之後,吃力的擡頭向着鐵梯方向望去之後,一片濃煙,剛剛恢復些許意識的丁力突然嗅到了一股焦糊味,那是一種似乎有些熟悉卻又極其陌生的肉糊味。
鐵梯附近已經亂成了一片,眼前的局勢已經不再是秦墨和王德能夠控制的了,就連帶人趕到的狗子,腳步也在突然間變得有些踉蹌,原本異常憤怒的目光中竟然顯露出濃濃的茫然和恐懼。
被熱油直接撲上的南海軍將士幾乎沒有能夠倖存的,即便是被四濺的熱油濺到身上,都會讓人痛的慘嚎連連,而被熱油浸過的鐵梯,眼下已經無法再供人攀爬,一支支原本組成鐵梯的鐵弩,表面都在散發着淡淡的熱氣,整個鐵梯附近,熱浪撲鼻。
“救人!快救人!!”被親衛攔着的丁力無力的掙扎着,朝着鐵梯附近嘶喊的嗓音都有些沙啞了,目眥欲裂的瞪着那邊,空乏的四肢卻只能依靠親衛的攙扶才能勉強維持不至於再次摔倒。
秦墨和王德兩人也有些被打愣了,剛纔的情況,眼看着勝利就在眼前,即便是需要再次付出一些傷亡作爲代價,但相比剛剛發生在眼前的一切,似乎這代價有些太大了,而且一步的勝利在瞬間也被徹底打斷。
如今寨牆上下的雙方就像是被一道突然出現的鴻溝隔開一般,就連寨牆上的馬賊,在熱油騰起的熱浪威逼下也不得不暫避鋒芒放棄了對南海軍的反擊。而秦墨和王德等人,所能做的更多就是將倖存的士卒儘快指揮着散開,同時組織還能夠行動的兄弟上前救援死傷的袍澤。
“撤,撤下來。。”丁力的意識在親衛的死力拉拽下逐漸恢復了,整個人也不再奮力掙扎,而是積攢着力氣試着撐起身體,同時有氣無力的轉頭向親衛們重複着新命令:“讓兄弟們撤下來,快,撤下來。。”
“撤!撤回來!”張寒第一個衝着鐵梯附近大聲傳達命令,只是喊出口的話音卻是不由他控制的顫抖,就連其他反應過來的親衛,在開口重複的時候,也是無可避免內心的顫抖。
這一種發自內心的顫抖,不單單是由於恐懼和害怕,也不是面對強敵時的心生膽怯,而更多的是對於眼前慘烈一幕的不忍和同情。被燒的滾燙的熱油渾身澆下,即便遠離現場,但眼中看到的一幕,卻是讓人真真切切的感到恐懼,哪怕是在熱浪裹身的情況下,依舊會激靈靈的打上一個寒顫。
然而丁力所下達命令的意圖是大多人都沒有預料到的,幾乎是所有人之中,唯有後方的王翎和許鴻意識到了鐵梯附近的危險。與此同時,許鴻和王翎不約而同的下達了新一輪的命令。
沉默片刻的牀弩再次發出了怒吼,咆哮的鐵弩呼嘯而去,直奔寨牆。王翎則是親自催動了坐騎,帶着原本壓陣督戰的將士,蜂擁而上。
然而就在鐵弩登上寨牆的一瞬間,一道火光驟然出現,緊接着便是兩道,三道,眨眼間便在寨牆上連成一條火龍。哪怕是呼嘯的鐵弩在下一秒便將這條火龍斬爲無數段,但卻依舊沒能阻止這條新生火龍的發威。
隨着一支支火把的落下,‘轟’的一聲悶響,寨牆下突然騰起火焰,轉瞬間便將南海軍付出慘重代價才搭建起的鐵梯徹底吞噬了,而其中,還有許多還未來得及被搶走的屍體,一同被突然出現的火海所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