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家齊聲附和。羅局長也當仁不讓,脖子一仰,便咕嘟嘟,咕嘟嘟,連喝了兩小杯。大家又鼓起掌來,說羅局海量。這下宋可欣可不客氣了,酒剛剛下喉,她又站了起來,說:“今天,雖然女同志就我一個,婦女能頂半邊天;既然我是半邊天,就不能往哪邊傾斜是吧。這樣吧,我代表女士先敬男士們一杯,然後再一個個地敬,這樣總算公平吧?”
大家都說好,說婦女半邊天,先喝一杯,這樣很公平。男女平等嘛!
宋可欣先乾爲敬。大家一一喝了,氣氛一下子提了起來,相互之間便開始敬酒。一會兒,宋可欣見羅局長差不多了,又站起來敬他。羅局長說:“啊哈,宋女士今天把我當成進攻對象了,好像我是她的敵人似的。”語氣很調侃。
宋可欣立馬回敬道:“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嘛。現在是在酒桌上,就我一個女同志,你們所有的槍都對準了我,你們就是我的敵人,我要爲捍衛我們女人最後的尊嚴而戰。”
這話一出,就讓男人們浮想聯翩了,一時間大家都笑彎了腰。宋可欣又接着說:“桌子上我們是敵人,但下了酒桌我們就是朋友了,我說得沒錯吧,羅局?”
羅局長“啊哈”一聲,道:“看來,我們要更加深入透徹地瞭解小宋,才能不打無準備之仗啊。好好。我自罰一杯,自罰一杯!”說完,又一飲而盡。
笑過,酒就敬得更隨意了。宋可欣已經接到李開川的指令,無論如何也要把羅局長放倒,要讓他知道知道卯水娘子軍的厲害。羅局長也真是海量,光宋可欣就敬了他八杯,每杯就算八錢,八八也已六兩四了,再加上其他人敬的酒也不下半斤,這說明羅局長的酒量至少在一斤以上。這時候,他似乎還沒有醉意,調子依然很高。李開川又頻頻給宋可欣丟眼色,讓她趁熱打鐵,直搗黃龍。宋可欣不辱使命,又連敬數杯,羅局長說話就開始結巴了,可他依舊在說:“我沒有醉,只要是女同志敬的酒,一概來者不拒!”話音未落,人已經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宴席散了,大家都有些醉意。李無言也回房休息去了。第二天八點他們才起牀,因爲昨晚喝多了,胃口都不太好,都說喝點稀飯算了。大家喝罷稀飯,又才趕往巴郡發改局。開會時間定在九點半,是在發改局的小會議室。羅局長睡了一覺,又恢復了先前的氣色,顯然沒有一點事兒。見了宋可欣,他依然俏皮地說:“小宋啊,我可倒在你的馬槽了。”宋可欣說:“羅局長啊,你海量啦,可是你真會裝,躲到桌子下面去,理都不肯理我了,我好沒面子喲。”一句話說得羅局長哭笑不得,因爲他沒想到自己也會陰溝裡翻船。
會議開始了,羅局長一臉嚴肅,彷彿不再是昨日那個喝酒慷慨豪爽的傢伙了。他嘴裡叼着一支香菸,手上捏着一支鋼筆,目不斜視。他說了幾句開場白後,就輪到李無言發言了。李無言簡要地說了說“爭鐵”的意義後,又扼要地說了說儺城牽頭的動機,最後又拋出一個“爭鐵”的“二十字方針”:攜手合作,精誠團結,求同存異,相互理解,共同發展。話音剛落,李開川首先鼓起了掌,夏自溪等幾個也隨即鼓起了掌。可羅局長卻冷冷地說:
“據我所知,W省對巴儺線是不太感興趣,他們在爭取另一條南北線,而我們三家就像只三腳架,缺了哪隻腳都站立不穩,你們說是也不是?”
卵話!李無言心裡這樣想。他立即給李開川使了個眼色。李開川意會,趕緊接話說:“沒有的事。我們W省大力支持巴儺線,而且我們對東西線更加看重。這個我們可以明確表態。”
羅局長意味深長地笑笑:“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們W省怎麼跑到渝津去聯繫?他們說準備先啓動南北線,這完全是事實。”
“沒有的事。”李開川針尖對麥芒,據理力爭,“我們已經到市裡彙報了,領導說兩條線都將經過W省,無論先啓動哪一條都行,沒什麼先後之分,說都是在爲W省人民謀福利。”
李無言也說:“如此看來,只要巴郡同意搞,我們就可以啓動巴儺線了。”
“應該說巴儺巫線。”羅局長補充道,“巴儺巫線更有戰略意義。我們已經制定了長遠規劃,如果‘十一五’進入不了國家規劃網,那麼‘十二五’無論如何也要爭取列入。”
“只怕又要耽誤五年啊!”李無言很是痛心地說,“巴儺巫的發展,還能再等幾個五年呢?你們巴郡現在是不用急了,有了‘鐵公機’嘛,我們其他地方可就成了交通死角了,我的個老大哥呀,你們是站着說話不曉得腰痛!”
“你們的心情我能夠理解。”羅局長皮笑肉不笑地說,“可我們也得向上面彙報等上面的指示呀。如果我能說了算,我今天就可以拍板。可我只是個小屁股啊,能說話算數嗎?不能啊!”
見話說到這份上,大家都沉默起來,一時間靜得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能聽得見,會場的氣氛有了一股窒息感。最後羅局長說:“這樣吧,你們先等等,我再去彙報彙報。看明天找個時間,咱們再磋商磋商,大家以爲如何?”
也只好這樣了。李無言和羅局長握了握手,就帶着大家回賓館了。一回到賓館李無言又叫夏自溪和苟東方到自己的房間來,先開個小會,商量如何進行下一步工作。夏自溪說:“這樣吧,我們今晚先到他家去拜訪拜訪,明天再說。”
苟東方也說:“我同意夏局長的建議,這可是一個比較好的突破口。俗話說,‘閻王好敬,小鬼難纏’,不管佛大佛小,當燒香的都得去燒。”
“唉,遍地都是佛,這個香不曉得燒到哪天才是個頭喲!”李無言哀嘆一聲,他深知“拜訪”的意思,其實就是去給羅局長送煙。他當然不希望走到這一步,但看目前的情形,是非走這一步不可了,就說:“那你倆就看着辦吧。”
吃罷晚飯,到了晚上八點半,夏自溪和苟東方出去了。只有李無言一個人坐在房間裡,他左思右想,不是滋味。一個小時後,夏自溪和苟東方回來了,一進屋就給李無言彙報,說事情已經辦妥。然而話音剛落,夏自溪的手機響了,是羅局長打來的。夏自溪笑了笑,說了一句“羅局長的”,這才按鍵去接。那邊說:
“是夏局長吧,你把那煙拿回去吧。”
夏自溪一愣:“羅……羅局長啊,不是說……說得好好的嗎?”
羅局長說:“你還是把煙拿回去吧,哄鬼也不該拿假煙來哄嘛!”
夏自溪腦袋啪地一響,更加懵了,連忙說:“假……假煙?不……不可能吧?”那邊卻掛機了。
李無言和苟東方也聽見了,忙問:“到底怎麼回事?”夏自溪搖着腦袋,一臉的尷尬:“假……假煙,那雲煙是假煙,羅局長叫我們取回來。”
幾個人都沉默了。李無言也搖搖頭,他想不通,如今假的東西實在太多了,真是防不勝防啊。可是,有些話他又不便說出來,只好不先開口。苟東方卻說:“沒辦法,只能取回來,去退啊!”
夏自溪說:“紅包也不敢隨便送,只好取回來了,換了真的再說。”李無言苦笑:“那你倆就再辛苦一趟吧。”兩人搖搖頭,又懊喪地去了。
一個半小時後,兩人又回來了,都喜笑顏開的。李無言一見,忙問:“換了真的了?”苟東方笑說:“那老闆什麼也沒說,當即就給我們換了真的。想不到,最後他還說,他也不是存心想要宰我們的,他說見我們是些過路客,反正又是去送禮的,這才換了假煙。他還說,現在什麼沒有假?就連人都有假,比如說人妖,何況煙又吃不死人。唉,想不到他們搞假,理論還一套一套的,比喝涼開水還來勁。”
夏自溪卻揶揄道:“發展纔是硬道理,無論黑貓白貓,只要逮到老鼠就是好貓。都在謀求發展嘛。”他引用“黑貓白貓理論”打了一個比方。
“是啊,我們也得改變一下思維啦。特別是要好好學習學習這‘貓貓理論’,不然就跟不上時代了嘍。”苟東方也笑。
“真是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李無言無奈地嘆息一聲,他覺得自己真是跟不上時代了。
第二天上午,會議終於達成了一致意見:全力爭取巴儺線。於是吃罷中飯,大家離開巴郡,就各自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