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北京,正是酷暑季節,卻迎來了一場沙塵暴,天空灰濛濛的,能見度極低,整個城市再次拉響了橙色警報。這樣的天氣是不便出門的,南方人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鬼天氣。如果非出門不可,就得戴着口罩和眼罩,似乎比來了“非典”還要恐怖。可李無言擔心的不是天氣,而是這一項目,因爲這一項目已進入鐵道部部長辦公會審覈前夕,競爭已趨白熾化。這時,部省領導已開始頻頻會晤,有的省市領導甚至蹲守北京,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可楚巴因爲謝飛煙事件,搞得局勢動盪,人心惶惶的,過問此事的人已經漸漸稀少了,彷彿都在關心楚巴局勢的變化和事態的發展,看自己是否也可以分到一杯羹。李無言只好繼續等待夏自溪、苟東方的迴音,他倆正在銜接如何把這一報告送達鐵道部部長的案頭。
百無聊賴之際,李無言除了給家裡打打電話,就是上網看新聞。網上有許多關於謝飛煙和其家人的消息,事態看來越來越複雜了。網上說謝飛煙老婆魯小涵開始裝瘋,尋死覓活的,也被看管起來了。也有替謝飛煙唱讚歌的,說謝專員在儺城當市委書記的時候如何如何地具有開拓精神、務實精神,又是如何如何地大搞城市建設,如何如何地解放思想,等等。其實說的都不錯,可是立刻網民反駁了,質問那人到底是謝飛煙的情人還是小舅子?居然膽敢替一個強姦犯、一個腐敗分子大唱讚歌!是何居心?良知何在?然後,又列舉了謝飛煙及其親屬在儺城和楚巴的所作所爲,就像謝家幹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時,他親自在場似的,駁得對方啞口無言。
這時,不僅有些網民罵了一些極不文明的話,甚至還有人大搞謝飛煙情婦的人肉搜索,點擊率隨之直線上升,一下就成了熱點新聞……李無言邊看邊搖頭,畢竟這些事很多是李無言所不知曉的,所以他便無法斷定事情的真假了。接着又傳出了一則爆炸性新聞,說謝飛煙在某縣當縣委辦主任的時候養了一情婦,那情婦見打不通謝飛煙的手機,居然直接跑到楚巴行署要面見謝飛煙,真是讓人笑掉了大牙。最後通過人肉搜索,網民們才發現這個膽敢屢次跑到行署去的女人,原來是個精神病患者。李無言看罷簡直哭笑不得,心想謝飛煙難道就只這麼一點素質和品位嗎?找情人居然還去找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難怪會傳出他強姦北京某名牌大學女生的醜聞了。
其實李無言知道,網上東西有幾分可信也有幾分不可信。但如果這真是一起早有預謀的政治陰謀,這事的真實度恐怕就在百分之六十以上了。李無言心想,既然別人已經打草驚蛇,那麼打蛇就一定要打七寸,因爲蛇是會記仇報復的。事實上謝飛煙所犯的一大錯誤,就是沒有將對手置於死地,反而讓對手有了翻身復仇之日。一時間,李無言爲這顆楚巴的政治新星悲哀起來,心想世事真是無常啊。而讓李無言更沒想到的是,一開始網上謠傳謝飛煙在裡面沉默不語,嘴巴就像打了蠟一樣,可是到最後又竹筒倒豆子,把什麼爛事、鳥事都給說出來了。
李無言弄不明白,謝飛煙這次唱的又是哪一齣?因爲按官場的遊戲規則,謝飛煙是某一條線上的人,他一千多萬來路不明的資金難道就沒有貓膩和文章嗎?那麼謝飛煙的竹筒倒豆子爲的又是哪般?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在裡面吃盡了苦頭,受不得皮肉之苦,所以變成了軟骨頭,捨命把什麼都招了。李無言非常清楚,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因爲辦案人員就算不打你罵你,就是一天24小時或者48小時的連續審問,即便鐵打的好漢也是經受不住的,更何況還是一個鮮活的有血有肉的人呢?所以,謝飛煙一下子全招了,也許是想來個緩兵之計。二是謝飛煙見上面的人不僅不幫他反倒落井下石,所以就來了個魚死網破,把什麼都招了,看他們最後到底怎麼去定罪。李無言心想,這兩種可能都是有的,如果真是這樣,謝飛煙這是在力求自保,不想東山再起了。
這天,苟東方敲開李無言的房門,把聯繫到部長助理的情況向他彙報。李無言說等沙塵暴停了我們就去給錢部長彙報,你具體再聯繫一下,當燒的香你和夏局長就去燒。苟東方點頭出去了。
李無言哀嘆了一聲,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苟東方的老婆杜小眉也在謝飛煙的情婦之列。他覺得苟東方太無辜了,可是無辜又能怎麼辦呢?誰又堵得住衆人悠悠之口呢?由這一切不難看出,謝飛煙的事壞就壞在網絡上,看來上面不查是不行了,無論怎麼說,總得給民衆一個交代吧?
第二天,李無言等人見到了部長助理,卻沒有見到錢部長。部長助理說:“報告我放在部長的辦公桌上了,部長一上班就會看見的,你們就放心吧。目前這幾天,部長大多在迴避,找他的人實在太多了。”
“那是,那是!”李無言有點被愚弄的感覺,但嘴上依舊討好地說:“我代表巴儺巫沿線1500萬人民感謝您。”
“你們太客氣了。”部長助理也客氣了一句。
見如此,李無言幾個只好告辭。一回到賓館,他就和夏自溪、苟東方商量起來。夏自溪說:“北京這頭東方就盯緊點,我和李主任立即趕回去給三級領導彙報,在這節骨眼上,我們千萬不可麻痹大意啊。”
“就這麼辦吧。”李無言說,“我們馬上趕回去,一級級地彙報。這次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當面給省裡的一二把手彙報,我就不信這個邪了。”
商量好後,李無言和夏自溪這就坐上飛機往回趕。李無言和夏自溪首先給書記歐陽山作了彙報。據小道消息說,這次歐陽山有可能要去市裡了,而且極有可能進市委常委,去接替易澄清當地委秘書長。所以,李無言想趕在歐陽山高升之前把這個項目拿下來,如若不然,到時候一朝天子一朝臣,說不定這事就擱淺了呢。而歐陽山聽取了他倆的彙報後,立即說道:
“帶上材料,我們馬上趕到市裡,給市委領導彙報。”
李無言和夏自溪互望了一眼,他們沒想到歐陽山竟會這麼急。可是仔細一想,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一旦這個項目流了產,這對歐陽山的高升恐怕不利,說不定那些無事生非的人又會藉此大做文章,說他只是個嗨嗨書記,搞的全是叮噹兒戲。李無言默默地搖了搖頭,心想剛回到家裡本想好好休息兩天的,看來又不可能了。也罷,這就隨歐陽山又趕到了楚巴。
如今楚巴的局勢隨着謝飛煙的倒臺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了,而且易澄清將接替行署專員的傳言也傳得越來越兇了。可是歐陽山卻沒有帶李無言、夏自溪去找易澄清,他只去給地委書記谷寒作了彙報。這段時間,地委書記谷寒已被謝飛煙的事搞得焦頭爛額了,所以聽取了彙報之後,他立即召開了個常委會,確定讓地委宣傳部葉荷蓮部長接替謝飛煙的“爭鐵”工作,把易澄清排除在外了。李無言猜想,地委書記谷寒一定知道易澄清的斤兩,所以纔沒有作出讓他掛帥的決定。整個會上,易澄清的臉都是木木的,彷彿一具殭屍。也許私下裡市委書記已將此想法告訴他了,但李無言覺得這樣安排更妥,畢竟葉部長在京掛過職,有些人脈關係。
葉荷蓮臨危受命,也就帶着歐陽山、李無言、夏自溪等一行上省城來彙報了。他們首先來到省政府給政府秘書長彙報,要求當面給省委書記和省長彙報項目爭取的工作情況。這一要求有點出乎人的意料,但是上面也很理解下面的處境和心情,畢竟楚巴剛剛出了謝飛煙事件,對儺城“爭鐵”的大好局面深有影響,於是也便給了他們一個向省委書記和省長同時彙報的機會。那天李無言很激動,他還是第一次當面給省委一二把手同時彙報。但他只強調了一點,就是別的省市正蹲守北京,與鐵道部領導頻頻會晤,希望省裡直接出面促成這一項目的最終落實。得知這一情況後,省委書記和省長最後定板,讓副省長陸和平負責此事,一路跟蹤。八月十四日這天,陸副省長終於與鐵道部黨組成員、副部長在省城會談,鐵道部方面同意在中長期鐵路網規劃調整時將巴儺巫等項目統籌安排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