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苟東方老婆杜小眉又回到了儺城,李無言不巧在政府大門口碰上了,便道了聲:“杜市長回來了啊。”杜小眉說回來了,又問了李無言一聲好。李無言說都好都好,其他的話也就不好再多說了。
這時候,楚巴和儺城就像個角鬥場,一方面謝飛煙已經像泥鰍翻不起什麼大浪了,因爲強姦女大學生案和“8?14”垮橋事件都與他有關,而且一千多萬財產來歷不明,這裡面的文章和貓膩就只有當事人知道了。而由“謝飛煙事件”牽扯出來的楚巴高官也有三十多人,再加上下面的嘍囉已不下百餘人。一時之間,整個楚巴都如履薄冰,人心惶惶,生怕不小心站在鍋邊,濺上了什麼油點子。
而讓李無言最感興趣的卻是關於儺城報社副總編輯易水寒的有關傳言。據說那位總編退休之後,易水寒就將接替總編輯了。這事不假,半個月後就得到了完全證實,因爲那個總編輯該退休了,已由常務副總編易水寒主持儺城報社的全面工作。那天,易水寒親自來到了李無言的辦公室,對他說:
“李主任啊,我給你彙報個事。”
“什麼事啊,你說。”李無言點點頭,示意他坐下慢慢說。
易水寒坐下了,又微笑道:“最近報社那邊工作有些緊,老總年底就該退休了,擔子有可能壓在我肩上,雖然還沒有下文,但是組織部門已經找我談過話了,讓我先有個思想準備,準備接手報社的全面工作。恐怕這段時間我有點顧不過來,要是鐵辦有什麼事,我會盡量抽時間的。畢竟我個人的前途事小,‘爭鐵’的事大嘛。”
“啊,易大總編,那我就提前恭賀你了。”李無言微笑着伸過手來,與易水寒緊緊地握了握,之後又連道兩聲:“恭喜恭喜。”其實李無言心裡明白,這一定是歐陽書記又想討好易澄清了。這至少說明了兩個問題:一是歐陽山知道這個謝飛煙事件的內幕,或者已經猜測出來這是以易澄清爲首的一派對謝飛煙一派實施的報復性行動,如今已是易派****起勢而謝派落馬謝幕的時候了;二是易澄清真有可能接替謝飛煙任楚巴行署專員,要是果真如此的話,歐陽山就有可能當地委秘書長了,畢竟楚巴地區就這麼幾個人,而且在各縣市的書記中,歐陽山在儺城這兩三年已大有起色。所以歐陽山就想巴結易澄清了,因爲他是外地人而不是楚巴人。再說這種時候,歐陽山不可能不找一個政治靠山。當然,這個政治靠山不會是易澄清,而是易澄清背後的靠山或後臺。因而與易澄清搞好關係,也就等於與他那個靠山或後臺最終看齊了。這個時候,無論是在電視上,還是在報紙上,楚巴的輿論導向都已經給大家傳輸了這樣一個信息,即便是地委書記谷寒的影子,似乎也沒有易澄清上鏡的多了,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所以,歐陽山想提拔易水寒這步棋,也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還得李主任多多提攜纔是啊。”易水寒又意味深長地說道。他想與鐵辦的幾位領導儘量搞好關係,希望他們到時多說些好話。畢竟多栽花少栽刺,官場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的,更何況又在這個節骨眼上呢。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李無言由衷地說。他早就想把這個內奸一腳踢開了,可又擔心這個記者會壞事,所以至今一點動作也沒敢有。
“那我就先感謝李主任了。”易水寒站起來,又鞠了一個躬。
“太見外了嘛。”李無言笑說,“我們畢竟也是一條戰壕的戰友,你越是客氣就越是見外了哦。”雖然他不喜歡那種客套和虛僞,但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應該的!應該的!”易水寒又坐下來說。
李無言便喝了一口水,笑道:“那哪天抽個空,我們鐵辦的幾個聚聚?就算爲你提前祝賀嘛。”
“這不太好吧,”易水寒故作謙虛地說,“還沒有下文呢,怕鬧笑話啊。”
“組織部門都找你談話了,已經八九不離十了,”李無言一臉的笑,“這個我知道。其實,這事就書記一句話。哦,歐陽書記找你談過了嗎?”
“談過了。”易水寒滿面春風地說。
“這不就是了嘛。”李無言大笑,“這個酒就算預祝你早日走馬上任。”
“那……那就多謝老領導的吉言了。”易水寒雙手抱拳微笑着說道。李無言又說他客氣。
一連幾天,李無言因爲忙人大方面的事,也就把抽時間請易水寒吃飯的事給耽擱了。這個時候,忽然又傳來消息,說歐陽山調楚巴的事已經敲定了,但不是什麼地委秘書長,而是行署副專員,沒能夠打進地委常委。歐陽山因而感到很失落,所以這段時間,他也就沒再過問“爭鐵”的事了。李無言自然是理解的,心想誰都有情緒不好的時候,但是人家不想鐵路他李無言卻不能不想,這是他分管的一畝三分地,不管長禾苗還是長稗子,就看這最後一瓜瓢了。所以李無言沒兩天就給北京打一個電話。那時候苟東方一直守在北京,一有什麼動靜就要立馬彙報。但是一個月過去了,又一個月過去了,北京方面依然是啞巴半夜放啞炮,沒一點聲響。所以李無言一直很擔心,生怕項目又被彈出來,真要是那樣,一切努力都將付之東流了。
就快過元旦了,這時候苟東方忽然打來了電話,說十二月底就要見分曉了。李無言忙問:“消息可靠嗎?”苟東方說:“也不完全肯定,因爲前兩次,鐵道部部長會議都被臨時取消了。”李無言苦笑一聲:“只怕夜長夢多啊。”苟東方說:“李主任,你就放心吧,我會隨時向你彙報的。”
果如李無言所擔心的,鐵道部定在十二月底的部長會議再次取消了,原因是錢部長沒有時間,項目的最後認定要等到來年元月了。苟東方也就從北京趕了回來,準備在家過元旦。李無言和夏自溪就在他回來的當天,三人小聚了一次。一開始,幾個談的還是鐵路,可談着談着,最後就談到易水寒了。夏自溪說:
“這幾天,易水寒的情緒很低落,是不是他當總編輯的事又出岔子了?”
“應該不會吧?”李無言說,“上次他跟我談的時候,還蠻有信心的嘛。”
“我看有點懸。”夏自溪說,“聽說歐陽書記的事定了,他沒能當上地委秘書長,只當了個行署副專員,很有情緒的。所以易水寒的事只怕也是黃花菜——快涼了。”
“這可是一次機會啊。”李無言又模棱兩可地說。其中一方面他是說易水寒高升是個機會;另一方面也是說把易水寒踢出鐵辦是個機會。但這樣的話聽起來一語雙關,卻說得滴水不漏。
苟東方卻笑道:“這也許就是人的命了。說實話,我跑了這麼些年,又當了幾年駐省辦事處主任,官場那一套把戲我也算知道一些了。”兩人附和。苟東方又道:“我這裡有個段子,念幾句大家聽聽?”兩個又說好。他便翻出手機信息,又一本正經地念道:
“愛也罷,恨也罷,心胸愛恨分闊狹,有緣無緣前生定,愛也該愛,恨卻白搭。苦也罷,樂也罷,酸甜從來拌苦辣,笑口常開大丈夫,苦也哈哈,樂也哈哈。富也罷,窮也罷,幸福不靠金錢架,豪華恬淡各千秋,富便輝煌,窮也清雅。福也罷,禍也罷,福宏何懼災難大,人生坎坷是階梯,福是當頭,禍踩腳下。成也罷,敗也罷,莫以成敗論高下,爺們奮鬥便英雄,成也瀟灑,敗也瀟灑。得也罷,失也罷,患得患失誤年華,凡事該做只管做,得了更好,失也沒啥。褒也罷,貶也罷,過眼煙雲何足話,君子小人善惡分,褒也是他,貶也是他。是也罷,非也罷,是是非非爭個啥,河東河西三十年,是的錯啦,非的對啦。醒也罷,醉也罷,半醒半醉爲最佳,忘物忘我大智慧,醒是聰明,醉也不傻。生也罷,死也罷,生不必喜死別怕,在世多做利人事,生也光榮,死也偉大。啊哈。”
“說得多地道啊!嘖嘖!”夏自溪一副感嘆不已的樣子。
李無言也有同感,但他只笑,什麼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