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攻失敗,強攻不力,雲昭數千精銳騎兵一側窺伺,響水鎮如同一枚刺球橫亙前方,孟姚的盧城營正在加速向這裡挺進,另一側,胡澤華的磐石營異動連連,一時之間,還不能探明其動向,一時之間,趙普與黃宣武突然發現,他們竟然陷入了兩難之境。眼看着他們就要成爲夾心餅了。
“必須要拿下響水鎮,否則等到孟姚的賊軍上來,我們可就要腹背受敵了,哪怕響水鎮的敵人不多,到時候也是心腹之患。”趙普狠狠地對黃宣武道。
趙黃二人進退兩難,而此時厲陽的婁湘,也正面臨着選擇。身在厲陽,婁湘比趙普與黃宣武看得更清楚。
“奢先生,我現在該怎麼辦?”婁湘痛苦地道。
奢文莊看着婁湘,“婁兄,現在的態勢很清楚了,雲昭要在響水鎮與聯軍決戰,你認爲,趙爲與黃宣武勝算如何?”
“孟姚的盧城營是徵北軍中野戰第一的戰營,全營擁兵三萬,王強第四營擁兵二萬餘,再加上雲昭的親衛騎兵營,從兵力上相較,徵北軍已經超過了趙黃二人,而在軍隊的作戰效率之上,更是無法與之相比,這一戰,還未打,結局早定。”婁湘道。
“是啊,趙黃二人必敗無疑。”奢文莊道:“婁兄,你既然看到了這個結果,你準備如何做?”
“我能如何?要麼守在厲陽不動,要麼退回潞州城,要麼去援救趙黃二人。奢兄幫我籌畫一下,那一個更好?“
奢文莊笑了起來:“婁兄,讓我爲你籌畫,那你可願聽我的?”
婁湘意外地看着奢文莊,“奢兄,此話何意?”
“先說你這三條路,守在厲陽。如果響水鎮敗北,厲陽守得住麼?守不住。搶在趙黃二人失敗之前,退回潞州,現在在潞州城中的楊大人會放過你嗎?你這是未戰先退,致友軍於不測之地啊!援救趙黃,請恕我直言,這更是一個餿主意。你向響水鎮移動,王強的中軍亦會跟進,說不定還會引來胡澤華的部分軍隊,看胡澤華的動向,他是準備進攻潞州城了,雲昭果然沒有將趙黃等人的聯軍看在眼裡。連胡澤華的磐石營都沒有準備動用,但是將軍你一去,胡澤華必然跟來,圍而殲之!”奢文莊分析道。
“權衡利弊,看來亦只有退回潞州城,想來楊知州亦能明白我的苦心。”婁湘緩緩地道。“死守潞州城,或許還有勝機。”
奢文莊搖頭。“婁兄,恕我直言,如果雲昭殲滅了趙黃二人之後,孫傳亮必然會引軍而去,那時候潞州可就只有婁兄這一支成建制的軍隊了,婁兄那來的勝機?”
“以奢兄分析,我婁某就只有死路一條了麼?”婁湘拂然不悅。
奢文莊大笑,“婁兄稍安勿燥。想當年,司馬家族投降蒙族,我奢某身爲他家謀士,爲千夫所指,無處容身,是婁兄收留了我這些年,這些年來。奢某在婁兄府上白吃白喝,白拿白用,心中着實慚愧。”
“這些時候說這些幹什麼,我視你爲友。自然會幫你,這些事情亦說不上嘴!”婁湘搖頭道。
“於你而言,舉手之勞,於我而言,活命之恩!”奢文莊聲音凝重起來,“婁兄,從雲昭渡江而來,攻擊潞州之始,我便開始爲婁兄你謀劃一條康莊大道。”
婁湘一驚,“奢兄,此話是什麼意思?”
奢文莊來回踱了幾步,轉過身來,看着婁湘,“婁兄,你在潞州,左右不過是楊宏發麪前的一顆卒子,生死富貴操由他手,所以,從你薦我到他帳下,我的這個計劃便開始施行了,此前的每一步,都是爲了將軍你。時至今日,條件終於成熟了。從此以後,將軍將由一個不知名的鎮將,成爲一個能影響大局的手握重兵的人物。”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婁湘搖頭道。
“婁兄,率領厲陽的三萬鎮軍,揚長而去,自潞州進入通州。”奢文莊盯着婁湘的眼睛。“潞州肯定是守不住了,與其在潞州在這裡血本拼光,不若壯士斷腕,離潞州而去。”
婁湘頓時悚然而驚,滿頭毛髮都豎了起來,“你瘋了,如此一來,朝廷豈不治我死罪?還說什麼康莊大道?奢兄,你可不要害我。”
“婁兄長啊,現今態勢,你還看不出來嗎?誰敢治你的罪?朝廷?現在那還叫朝廷嗎?你沒看到現在亂象麼?允許世家組建私軍,遍地武裝,有兵就是大頭王,這個世道已經亂了,朝廷有戰力的軍隊盡數給徵北軍牽住,根本無力震懾衆小。朝廷高層之間,內鬥之烈,駭人聽聞麼?綏化之亂,至今無力解決,便是一個明證。”
婁湘默然不語。
“雲昭風捲殘雲,吞食潞州,直逼通州,這個時候,你手握三萬重兵進入通州,蕭中則怕是要舉着雙手雙腳來歡迎你。有了潞州之教訓,蕭中則必然會堅壁清野,固守各地城池與雲昭較量,如此方纔有一些勝算。”奢文莊笑道。
“首輔大人會放過我?”婁湘疑惑地道。
奢文莊冷冷一笑,“婁兄,先不說你與首輔大人關係一向不錯,其次,你保存了三萬軍力,首輔大人只會感激你,現在的朝廷,已經拿不出強有力的軍隊了。我看首輔的意思,定然是想着要以空間換時間,到了一定的時候,遷都以避徵北軍鋒銳也是說不定的事情。等到了通州,說不定首輔大人還會調你入衛州,或是去拱衛上京呢?”
婁湘精神一振,“有此可能?”
“爲什麼不呢,只要籌措得當,一切皆有可能。”
婁湘已是砰然心動,當真如奢文莊所言的話,自己可就真要青雲直上了。
“婁兄,當我們退到通州之後,當盡力控充實力,力爭擁有更大的勢力,那時候,婁兄可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奢文莊大笑道:“這厲陽府中,積存下來的如山的物資,軍需,犒軍的餉銀,這可是將軍發家的資本。”
“我如一去,潞州可就要崩潰了!”婁湘嘆息道。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夫妻已是如此,遑論其它!”奢文莊冷笑道:“亂世之中,各人顧各人吧!先謀者活,不謀者死!那些世家聯軍狂妄自大,自以爲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便想在野戰之中與徵北軍別苗頭,當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徵北軍在北地十年,與蒙軍熬戰十年,那一支部隊不是血裡火裡爬出來的,現在兵鋒正銳,從良在鹽池激戰全益鳳,至今不得下,以從良驍衛之能,尚自如此,這些世傢俬軍頂個屁用,死了活該!不過他們涌來唯一的作用就是成全了將軍你,也算是功德一件,以後奢兄你倒是可以爲他們燒幾柱香!”
婁湘失笑道:“奢兄說話,還是那麼尖刻。”
“如果婁兄你拿定了注意,那我們就要策劃怎麼走了,時間的選擇異常重要,我們必須要在響水鎮之役打響,胡澤華切進潞州城周遭之後才能走。”
“我的家人還在潞州城呢?“婁湘道:”得先將他們移走,否則楊宏發惱羞成怒,必然會遷怒於他們。”
“放心吧,我來之前,已經勸說楊知州將他的家人,以及婁兄你,還有潞州城一些高級別官員將領的家屬盡數送走了。有婁兄你的親兵護衛着你的家人,定當無虞,我已經單獨吩咐過你家的管家了,到了通州,他知道該怎麼做!”
“既然如此,那便幹了.富貴險中求,潞州已然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奢兄也不必回去,便留在我軍中替我籌畫此事.”
“那是當然!”奢文莊笑道.
響水鎮中,趙黃二人瘋狂的進攻已經使曾可與上官彪的第一二道防線盡數失守,但是防線愈縮小,對手進攻的難度便成倍增加,當整個防線退入到響水鎮之後,便如同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無論趙黃二人如何激勵士氣,如何重金懸賞,徵北軍的防線巍然不動.而此時,孟姚的盧城營距離響水鎮已不過數十里地了,前鋒已經抵達響水鎮,趙黃二人,只能無奈地停下攻擊,轉頭佈置迎擊孟姚的計劃,相比孟姚的數萬大軍,響水鎮此時只能算是一根小芒刺了,雖然芒刺在背,極不舒服,但總還不至於致命.
一邊佈置迎敵,一面遣使前往厲陽,要求婁湘盡起大軍前來響水鎮,與徵北軍決一死戰,但二人卻不知,此時的婁湘已經準備走了.而且婁湘一去,王強的中軍必然亦會壓向響水鎮,被矇在鼓裡的趙黃二人,此時已經是一隻腳踏出懸崖之外了.
十一月中旬,孟姚主力抵達響水鎮,三萬大軍與雲昭匯合,此時,在響水鎮這片不大的區域之內,集結了雙方近十萬大軍.
戰旗飄揚,軍鼓震天,雲昭立於中軍旗下,看着對面的世家聯軍,大笑着對孟姚道:”開始吧!”
丁仇獰笑着戴上魔鬼面具,一挺手中長槍,越衆而出,戰馬從整齊的軍陣之前越過.
“徵北軍!”丁仇高聲吶喊.
“萬勝!”迴應之聲,響徹雲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