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知州蔡士奇現在很苦惱,前兩年,雖然豫州也在謝士林的實際控制之下,但有富庶的荊州打底,豫州的負擔並不是太重,需要支應的糧草軍輜也在可承受範圍之內,他並不怎麼感到吃力,但自從去年謝士林數萬大軍放棄荊州,一股腦地涌入豫州之後,沒了富庶的荊州,數萬大軍基本全靠豫州來解決,每月所需的糧草就讓他寢食難安.
大軍如匪,這一點蔡士奇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豫州鎮軍是什麼德性,這些蜀軍只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特別是這些蜀軍遠道而來,遠離家鄉,更是戾氣極重,雖說謝士林的軍隊還算是紀律嚴明,但總是有膽大妄爲者偷雞摸狗,殺人越貨,姦淫擄掠,從去年他們進入豫州城,這樣的案子已經發生了上百起.基本上每一次都是不了了之,就算當場將這些混蛋給抓住了,最後也不得不交給蜀軍自己處理,了不起就是一頓軍棍而已,蔡士奇極度擔心,謝士林的這種縱容會不會釀成更大的災難.
最讓蔡士奇憤怒的是,豫州鎮軍將領在謝士林抵達之後,一股腦兒地投入到了對方的懷抱,與其打得火熱,完全無視於自己的存在,雖然豫州只有萬把鎮軍,戰鬥力也可以忽略不計,但畢竟這是豫州本地的軍隊啊.
“知州大人,這一次我絕不會將這幾個東西交給蜀軍的!”豫州司馬張靜安憤怒的臉都有些變形,”夜深人靜之時,破門而入,當着丈夫的面子殲淫對方妻女,最後還殺人滅口,大人,我豫州何曾出過這樣的惡性案子?這不是在那個偏僻的鄉村,做了也沒多少人知道,官府還能壓下去,這可是發生在豫州城中,這幾個東西是被百姓們堵住抓獲的,被現場發現還附隅頑抗,殺傷百姓數人,豫州城內已經猶如一盆沸油了,只消有一點冷水下去,立馬就會爆了,大人,無論如何,您這一次一定要堅持由我們審判這幾個東西,明正典型,或可稍息百姓之怒火啊!”
蔡士奇使勁地揪着自己的一把大鬍子,長長的鬍鬚曾是他的最愛,但現在,哪一天不被自己揪斷幾根?哎喲一聲,不知不覺之中勁兒使得大了一些,又是幾根鬍鬚掉了下來,蔡士奇惱火地將斷須拋在地上,”靜安,你道我不想啊?你昨兒個才逮了這些人,今天謝士林的親衛統領謝成便找上了門來,說這幾個人是國丈的親衛,雖然犯了罪,也應由軍法處置,地方不得擅自處理,我也很爲難啊!”
“什麼國丈?”張靜安憤憤地道:”謝士林的女兒現在在宮中也是苟顏殘喘而已.”
“太后娘娘爲什麼在這個時候還加封了謝士林的女兒爲太貴妃,不就是因爲謝士林手中的軍隊嗎?靜安,連太后都忌憚此人,我能如何?”
“知州大人,你就不忌憚這滿城百姓姓嗎,一旦激起民變,就是天大的禍事啊!”
“我不想激起民變,但是,如果你硬要殺了這幾個東西,謝士林翻臉了怎麼辦?豫州城中,現在可盡是他謝氏的兵.”蔡士奇嘆道.
張靜安憤怒地道:”大人這是打算要交人了?”
“不交又如之奈何?出張告示,告訴全城百姓,就說謝大將軍要親自處理這幾個犯兵.”蔡士奇道.
“大人!”張靜安頓足道:”您想將這憤怒引到謝士林那裡去,豈能讓百姓滿意,您是他們的父母官啊,他們只會看着您的.”
蔡士奇只是搖頭,”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看到蔡士奇的模樣,張靜安怒道:”這張告示我是不會出的,告辭了!”
“靜安,你是我豫州的司馬!”蔡士奇提高了聲音.
“明天我就給大人寫一封辭程來,這樣憋氣的官兒,不作也罷!”張靜安憤怒地摔門而去.
“靜安,有事好商量,好商……”蔡士奇的聲音突然憋在了喉嚨之中,因爲剛剛走出門的張靜安又一步一步地退了回來,而一柄鋒利的鋼刀正正地頂在他的胸口,刀向前進,張靜安便只能向後退,又退回到了房中,而站在張靜安面前的,卻是一個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在黑衣人的身後,十數名同樣裝束的蒙面客搶進房來.
蔡士奇張嘴欲呼,提着鋼刀的蒙面人輕笑道:”蔡大人,如果我是你,我就絕不會呼喊,您的侍衛現在都已躺下了,你一喊,我們一驚慌失措,手裡難免不穩,刀子一滑,傷了二位大人可就不好了,您瞧張靜安張大人,便非常冷靜.”
“你們是誰?你們怎麼認識我?”對方一口便叫出了自己和張靜安兩人的身份,顯然來頭不一般.
出乎蔡士奇與張靜安兩人的預料之外,黑衣人居然還刀入鞘,接着取下了臉上的蒙面巾,將臉容完全暴露在兩人的面前.
“羅網林奇,見過二位大人!”林奇雙手抱拳,向兩人深深一揖,”深處不測之地,不得不行非常之事,讓兩位大人受驚了.”
“羅網,林奇?”
“正是!”林奇看着對方狐疑的神色,伸手入懷,掏出腰牌,”這是林奇的身份銘牌與印信,屋裡的這些弟兄都是羅網成員.”
看了看手中的銘牌,蔡士奇遞給了一邊的張靜安,既然不是敵人而是羅網的人,蔡士奇倒是安下心來,羅網雖然臭名昭著,但是自己對朝廷一向忠心耿耿,料來他們也不會爲難自己.
“大人,的確是羅網的身份銘牌與印信,我以前與他們在一些公事之上有過來往,這種銘牌外人是極難仿造的.”張靜安肯定地點點頭.
“既然是羅網的人,爲什麼這樣偷偷摸摸,我的護衛怎麼了,你們是不是殺了他們?”蔡士奇有些憤怒,”難道就不能光明正大的遞貼子來拜見麼?還是羅網習慣了不告而入?”
“蔡大人,如今豫州情況,我等依正途而入,只怕馬上謝士林就會知道了!”林奇笑道.”不得已,只能採取一些非常手段?”
聽了這話,蔡士奇身子一振,張靜安卻是喜形於色,兩人都是老於世故之人,林奇這話,不諦是告訴他們,他們羅網此行的目的就是針對謝士林的.
“你們想對付謝士林?”蔡士奇震驚地看着林奇,霍地站了起來,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子,”你們羅網怎麼對付他?他可是手握重兵的大將,現在豫州城完全在他們的掌控之中,莫非是想暗殺?這不行,絕對不行!”
張靜安臉上笑容斂去,也是點頭附和着蔡士奇,”不錯,絕對不能殺了謝士林,現在蜀軍雖然軍紀敗壞,但有謝士林壓着,尚不至於太過分,如果你們殺了謝士林,豫州必然大亂,百姓就要遭殃了,對於豫州城來說,這是滅頂之災.”
“我們來不是殺他的!”林奇搖搖頭,道.
“既然不是殺他,你們來的目的是什麼?”蔡士奇看着林奇,奇怪地問道.
“如今的形式兩位大人也明白,通州面臨着潞州與荊州兩個方向上的徵北軍夾擊,而謝大將軍手握數萬大軍,卻龜縮豫州不出,不思爲朝廷分憂,太后很不高興,所以我們這一次來的任務就是要督促謝大將軍自豫州出兵,威脅荊州,減輕通州的壓力.”
聽了這話,張靜安連連搖頭,”林將軍,當初謝士林可是從荊州跑了的,你指望他再出兵荊州,豈不是水中撈月,望梅止渴,他不會幹的.”
“太后也知道他不會幹,所以纔派了我們來!”林奇森然道:”我們既然來了,那就由不得他了.”
“你們是想?”蔡士奇看着林奇,好奇地問道:”威脅他?謝士林是大將軍,是武將,平素都住在軍營之中,你們羅網本事再大,也無法威脅到他吧?”
林奇呵呵一笑,”所以我們再先來找蔡大人啊!”
“你們想幹什麼?”蔡士奇變色道:”我能做什麼?”
林奇伸手入懷,掏出一副黃綾包裹的卷軸,”蔡大人,這是太后娘娘親筆寫給你的敕令,需要您做什麼,上面寫得清清楚楚!”
蔡士奇艱難地嚥了一口唾沫,走到林奇面前,深深地彎下腰去,雙手過頂,接過了卷軸,小心地打開,從裡面倒出一封書信,仔細地看了一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信重新塞進卷軸,轉身恭敬地放在桌上.
“林將軍,蔡某人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幫你?”
“剛剛我在外面聽了很久,大人手中不是有幾個謝士林的親兵麼?”
“對!”蔡士奇點頭道:”林將軍是想利用他們?”
“不錯,如果是一般士兵,那也就罷了,但既然是謝士林的親兵,那就不一樣了,明日那謝成定然還會來要人,蔡大人您一口咬定了,想放人也行,但得謝大將軍親來磋商相關軍紀的問題,如果謝大將軍不來,便會將這幾人公開審理,明正典型,以泄民憤!”林奇道.
“你是想在我這兒拿下謝士林?”
林奇點點頭,”來您兒這,他總不可能帶着大票人馬吧?只要他進了這知州府衙,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情,蔡大人應當不陌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