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慶殿,雖然時辰已經很晚了,但這裡依然是燈火通明,李承乾依然在裡面奮筆疾書,忙得他連用膳的時間都沒有,旁邊擺着一碟糕點已經讓他吃的差不多。
各省各部都在抓緊處理積攢的政務,然後封筆,辛勞了一年了,也該好好休息一下陪陪家人過個好年。對於這點李承乾也是十分的理解,所以不管是那兒送來的本章,他都用最快的速度批覆。
可就在拿起馬周送來的本章就批不下了,這算什麼事啊,公款吃喝也就罷了,竟然還能幹出這麼不要臉的事,子曰詩云都特麼讀到狗肚子去了,這種貨色是怎麼混到京兆尹的位子上的。
“恆連,今晚在弘文殿值班的是誰?”
“回殿下,今晚房、杜,岑三位都在。”,看着李承乾一臉疑惑,恆連趕緊接着解釋:“殿下,弘文殿也積攢不少本章,各位相爺也是沒日沒夜的趕呢。殿下,您看末將是將那位請來回話?”
“去把他們三位都請來,再去準備些吃食,他們的歲數都不小了,空着肚子熬夜也不好,正好和孤一起吃。”......
用過膳後,李承乾等有回到了正殿之中,一邊讓恆連去到幾杯茶清清腸胃,一邊又拿起案子上的奏本說:“諸位,你們也知道,孤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吃吃喝喝的事還不至於驚動你們幾位。可有道是欠債不欠賭債,請客不請嫖客,這事兒如果不是馬周不說,孤還不知道呢,你們看看吧。”
馬周這份奏本是彈劾京兆尹吳岷的,這老小子爲了清繳歷年來地方豪強拖欠的緡稅,不停的長安城各大酒樓宴請他們,狠狠地拍了一把這些人的馬屁。
這些豪強都和勳貴們有說不輕、道不明的關係,像吳岷這樣的人在他們面前跟書吏們沒什麼區別,一旦地方上出了什麼天災,還要求着這些豪強慷慨解囊呢,所以徵稅也得商量着來。
可這吳岷就有點過了,酒足飯飽還不行,還特麼找歌姬伺候着。要只是聽聽曲兒,李承乾也不至於這麼生氣,可他們還沒羞沒臊的開起來了無遮大會。他這麼做是把該收的稅都收上來,也能通過吏部和戶部考覈,可爲官的這點體面也讓他敗的一點也沒剩下。
另一個好處就是用朝廷的錢爲自己經營了好的人際關係,爲自己人際網多搭上幾條線,將來升遷的時候也好沒人給他們使絆子,沒準還能給他說幾句好話。
馬周的意思說的很明白,吳岷有失官體,有傷風化,如此的奴顏諂媚處事,那將朝廷的臉面置於何地呢?像這樣德不匹位的官不罷黜,還有王法嗎?
本子到岑文本手裡是最後一個,合上之後,又把他交給侍立在一旁的恆連,隨即拱手對李承乾說:“殿下,吳岷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的,他也是爲了把拖欠的賦稅都收上來。他們這些人早下面對那些豪族也不容易,朝廷在公費宴請方面朝廷也給予一定的權限,要是以此論罪的話多少是有些拿不出的。”
在大唐公款吃喝是合法的,朝廷規定,州郡一級的官府可以定期舉行官方宴會,郡守們與幕僚、豪強們共會一堂,費用由官府支付,稱爲公宴或者官宴,最奇葩的是,這樣的宴會還允許招妓,費用也是公家出的。
看不慣又能怎麼樣,人家也沒犯法了,而且這件事已經是陳年舊俗了,不管是上面和下面都已經習以爲常了。就算你是太子又能怎麼樣,難道你還敢冒天下之大不爲,去得罪全天下的官吏嗎?
“哦,照岑中書的意思像吳岷這樣用公帑招妓的官兒,孤還得賞他們了。那明兒朝廷也乾脆不用他們這些人當官了,讓平康坊的那些妓子去替他們收稅好不好呢?難道這些稅不是他們應該交的嗎?難道我大唐的賦稅體系是靠着歌姬才能維持的嗎?”
看到李承乾這位監國動了肝火,岑文本乾脆也不說了,捧着個茶盞慢悠悠的喝起來,聽人勸,吃飽飯,這個吳岷可是和你有着莫大的關係,辦了他,你可就背上忘恩負義的罪名了。
“殿下,這皇糧國稅只要是定了的,那是任誰也是躲不了的,可拖欠朝廷賦稅的不止是那些豪強,百姓們多少也是會欠上一些。地方上的官吏也會根據實際情況,張弛有度的去追繳的。
吳岷身爲一方父母,又是在天子腳下,照章辦事是沒錯。可是也是顧忌影響的,這長安城來來往往的使節那麼,要是讓他們看來了我大唐的京官都是這樣的,那這人可就是丟到外面去了。”
倒不是老房這個妻管嚴嫉妒他們,而是他實在是看不慣這種做法,作爲一個地地道道的儒生,老房的準則一直都是非禮勿言、非禮勿視。可這幫傢伙倒好,只要有利,那孔孟之道就可以丟到糞坑裡去漚肥了,真是妄爲聖人子弟啊。
“老臣以爲如果要根治這樣弊病,可以在費用做出一定的限制,給他們規定好定量,超出的部分有他們自己負責,要是有盈餘,那就作爲福利年底分發給僚屬,這樣他們也就沒有那份錢去敗壞斯文了。”
房玄齡這主意好,這兜裡沒錢了,他們在出去浪的時候也就知道注意,同時他們也會想盡辦法去把那些賦稅追繳上來,這官體和銀錢雙得,算的上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待房玄齡的話說完,一直沒說話的杜如晦也隨聲附和道:“殿下,臣以爲玄齡之言甚爲有理,這種風氣由來已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扳回來的,還是一點點梳理的吧,不能一棒子把人都打死。”,話畢,還向李承乾使了個眼神。
杜如晦的意思李承乾明白,這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從上倒下的人有幾個是清白的,法不責衆嘛,總不能爲了這點小事兒去把人都得罪了吧,得不償失啊。
於是,李承乾點了點,隨即言道:“好,就照房相說的辦,岑中書,中書省要儘快的拿出章程了,此令就在年後開始施行。”
“殿下,那吳岷應該怎麼處置呢?”,房玄齡不由的問了一句。
“犯到孤的手裡算他的氣數不好,罷官,流放崖州。”
聽到了李承乾毫不留情的處置,杜如晦立刻提醒道:“殿下,其兄吳廣可是秦王府的舊人,這是不是在考慮下?”
“好了,不用再議了,孤就是讓所有的人都明白,這朝廷的人情是不好往出賣的。明日讓吏部把革單呈上來,孤簽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