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不信謠不傳謠
猶猶豫豫地,整個大唐接觸火藥的代表人物已經報備了二百餘家。
有因手雷泄漏而一定程度上破解火藥配方的,有煉丹時發現配比的道士,還有些鬼才知道怎麼會接觸到火藥的奇葩。
錯非大唐朝廷信譽名揚天下,怕是報備的人數連一半都沒有。
這數量讓李世民大吃一驚。
好吧,道士煉丹,想想也是合情合理,弄出火藥來也不足爲奇,倒是未必找到最佳配比。
還是得加強對道家的掌控啊!
王端正的說法不錯,堵不如疏,真靠強力壓制,能逮到五十家就不錯了。
准許他們利用火藥謀一條生路,將火藥技術擁有者轉暗爲明,納入朝廷、官府的有序管理中,還不是王惡最終的意圖。
所有未經報備的火藥技術都是非法的,都會侵害到合法報備者的利益,報備者的檢舉,纔是最有力的殺手鐗。
說到底,真正盜取手雷、炸藥的人,不會也不敢出現在這批報備者裡頭。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大唐已經不可能再准許任何人報備了。
辛辛苦苦破解了火藥,結果自家擁有的技術成了非法的,而獲得從自家流出技術的小人物搖身一變,成了大唐官方在本地唯一認可的技術擁有者,自己成了該死的假冒僞劣……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
你以爲這就完了?
不是的。
官方認可的擁有者在鉅額的獎勵面前、在維護自己的利益前提下,百分之百會將破解火藥技術的人拱出來——區別只是拱的時間早晚問題。
還有一件讓朝臣噴飯的事。
文廟祭祀,一向是文人自己主持,頂多是曲阜那幾家會派代表參與,除了特殊時期,朝廷是不管的。
問題是,這一次就鬧出了幺蛾子。
儒生當中,涇渭分明地成了兩撥人馬,若不是極力保持克制,說不得祭祀上就會打起來。
相當部分儒生認爲,王惡此次促成大唐先生公派,讓孩童不拘貧富都能開蒙,有孔先師當年“有教無類”的風範,功德無量,有資格配享文廟。
反對者旗幟鮮明地指出,王惡就開了一年的蒙,與儒家沒有絲毫的關係,反倒是開了小王莊學院與小王莊鐵路技校,純屬雜學,還與儒家學子爭奪位置,妥妥的異端。
爭論這種事,向來是誰也說服不了誰的,只能擱置。
“王端正配享文廟?”
李世民笑得惡形惡色,羣臣也相繼起鬨。
王惡也覺得扯淡,耶耶還活着呢!
再說,提議進廟的,你們問過耶耶了嗎?
耶耶又不是儒家的孝子賢孫。
“對儒家,額還是很尊重的,配享這種好事不適合額,算了吧。”
王惡半真半假地給了個臺階。
畢竟,那些公派去開蒙的先生也是儒家子弟,看他們的面上,對儒家還是要緩和一些。
“哈哈,讓王惡那混賬配享文廟,讀書人真傳玩!”
程咬金笑得那叫一個猖獗。
王惡很想打他一頓,奈何即便程咬金年齒漸老,王惡也不是他三合之敵。
算毬,不要自取其辱。
回到鴻臚寺公廨,隨手處理了兩樁公事,品過一泡茶,無所事事的王惡負手在寺內溜達。
哼哼,典客署這邊,盤常批閱各藩國請求朝賀的國書,頓珠則在翻閱輿圖。
徐鴦在整理文檔,鄧雄在配合歸檔,柳田在一下沒一下的抹着櫃子。
即便有些鬆懈,基本還有辦公的模樣,便是上官突擊巡視也出不了大問題。
咦,怎麼就走到司儀署的地頭了?
樹蔭處,兩名掌固在嚼舌根。
“市井有傳說‘當有女武王者’。”
“甚麼呀,額大姑家的二表妹的四叔的侄女在宮裡當宮女,聽說這話是從宮裡傳出來的。”
王噁心頭微微一動,某個背鍋俠要誕生了。
“左少卿?稀客。”鴻臚寺右少卿長孫渙招呼道。
兩個少卿的關係很古怪,不好也不壞,彷彿兩條永不交匯的鐵軌。
可是,在唐儉一事上,倆人又很默契地協同抵制外來者。
“嚐嚐,這是長孫家新開創的糯米香茶。”
雖然無法成爲主流,但糯米香茶硬生生在炒茶壟斷的長安市場搶出一席之地,可見其非同凡響。
畢竟,那香氣確實迷人。
“茶是好茶……”
“人就不是好人?”
“不信謠,不傳謠。”
兩位少卿驢脣不對馬嘴的話,讓人感覺莫名其妙。
但是,很快鴻臚寺發起了“不信謠不傳謠”的活動,在鴻臚寺內部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整治活動。
很詭異地,典客署完好無損地避過了風頭。
鴻臚寺卿張行成親自押着兩名鴻臚寺的掌固到京兆府報案,將還在私下流傳的謠言引爆。
大唐的官府認真起來,謠言之流的小兒科隻手可定。
這不是隋末的大興城,而是大唐貞觀時期的長安,向心力巔峰的時代,官府追究加賞格,能讓藏在陰暗角落的死老鼠都被翻出來。
幾番對比之後,京兆府得出讓人瞠目結舌的結論:謠言發源於皇宮。
京兆府果斷一攤手,將案子遞交朝廷:京兆府可沒那職能管到皇宮大內。
李世民當即暴跳如雷。
別說是在這個相對愚昧的時代,就是在後世,謠言也能製造混亂。
所有當政者對謠言的態度都一樣,都是深惡痛絕的。
這一次,內侍省奉命徹查,整個皇宮裡每日都有人被杖斃,就連韋德妃身邊都有宦官被活活打死。
謠言的源頭只有一個,但人與人相互交流,謠言擴散的速度便如數學裡的次方,宮裡也少不了被牽連的人。
他們只圖一時的嘴癮,卻不知道,謠言可以害死人,包括他們自己。
每日有運屍車進入內侍省,拉那些被打死的人去龍首原的亂葬崗子。
內侍省的調查,漸漸讓真相浮出水面。
掖庭裡,一襲布衣、鞋面破裂、面容精美的蕭常在蹲在井邊,努力地搓着厚實的牀單。
事實上,蕭常在使出渾身力氣也仍舊搓不動。
蕭常在從不覺得自己犯了甚麼錯,真正的錯,是這罪惡的皇宮,是這禁錮了人性的圍牆。
是皇帝發現了端倪,但蕭常在卻不敢恨皇帝,只敢恨留宿皇帝的武才人。
沒錯,謠言的源頭,就是蕭常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