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下。
幽州軍士兵操練之聲響震天地!
白陽軍鎮西北處,新開闢一邊市,因是秦琅在長城上開的一個小門,門小如口,又由秦琅所開,所以雖官方定名龍關,可士兵們卻稱之爲秦口,秦家口。
選擇此處長城開口建市後,秦琅一面移駐軍馬,一面把原來附近各處通往關外的口子都封堵起來。
此時沿秦口壘起了土城、裡面駐有幽州軍士,巡騎、緝私隊。再外面是木柵圍起的市場,裡面是正在成排建設的倉庫、鋪面、攤位等,還有客棧、飯店、澡堂等。
牛進達奉命坐鎮北燕州,親自鎮守此處龍關,對於敢繼續越界走私者,絕不留情。
此時道路兩邊,佈滿站籠,裡面都是那些敢無視秦琅告示,繼續鋌而走險的走私犯們,此時夏日炎炎,這些被抓住的傢伙全都被枷入站籠,這種站籠前高後短,而且高度不夠,人進去站不直,只能屈腿勉強支撐,而偏偏籠口上還要枷鎖犯人脖頸,這種上面卡着頸,下面站不直的站籠,絕對是極爲要命的。
眼下又是酷日當頭,枷在烈日下路旁,水都沒的一口喝,這些人求爺爺告奶奶,哭號之聲不絕於耳,但卻沒有一個幽州兵敢靠近他們,更別說收他們的賄賂給他們腳下墊磚或給水喝了。
牛進達治軍嚴苛,執法嚴酷。
路邊的站籠裡站滿了抓來的走私犯,而在關門前,還立着一排排的木柱,那裡卻是吊着一排排的幽州兵士,都是因爲收受走私犯的錢貨而循私者,被查到後全都被罰鞭刑,抽過鞭子後還要在這暴曬。
龍關邊市現在還沒有商人前來入市,可每天被抓到的入境走私犯卻不少,站籠每天都在增加,甚至已經有倒黴的傢伙因爲挺不過刑罰而斃命的。
“求求哪位好心的軍爺,給口水喝!”
“我是太原王家的人·····”
有人在求饒,有人還在嘴硬。
陣陣熱浪下,遠處出現一隊騎士。
爲首一名騎士身披細鱗甲,一把鳳翅鎦金鏜提在手中,馬鞍上掛着鐵骨朵,背上負一把加長的環首橫刀,腰側掛一把弩機。
此人高大魁梧,虯髯短鬚面龐白皙一看便有鮮卑胡人血統。
在他的後面,跟着九名騎士。
這是一火十騎。
“頭,你說咱們這次能得多少賞?”一名瘦長的騎士笑問道。
魁梧騎士回頭瞧了眼他們抓回來的那些走私犯,足有五十人,駝隊有一百多匹駱駝。
這可是輯私以來最大的一次抓捕戰果了。
“上面不是早有賞格頒下,捕得走私者一人賞錢一千,緝得一駝馬賞錢一千,另外視查繳貨物還有額外賞賜嘛。光人和駱駝就能換賞錢二百來貫了,咱這回發了。”
“頭,可咱們這次抓的人不簡單啊,這些可不是一般的走私犯,他們走私的也不是一般的東西。”
······
牙城中軍議廳內,牛進達聽聞又有緝私抓到了走私者,還是大收穫時,親自迎出來。
“卑職龍關緝私營火長獨孤燕雲,拜見牛刺史。”
牛進達打量着他身後被牛皮索綁着的這羣傢伙,還有那足足百餘駱駝和那滿滿的貨物,不由的讚賞的道,“乾的好。”
獨孤燕雲下馬上前,“牛刺史,卑職初步審問,這些人身份不簡單,他們是來自西面雲州天成軍的戍卒,一整隊人蔘與走私,走私的貨物更加驚人,全是橫刀弓箭等軍械物資。”
牛進達一聽,不由的眼睛陡然瞪大。
“邊軍走私,還走私軍械?”
這可就不是一般的走私行爲了,這是通敵賣國行爲。
牛進達立即親自審訊這些邊兵,一一查驗身份,同時清查繳獲物資,越查是越驚心。
整整一百多駱駝的軍械物資,從幾百錢一把的橫刀,到價值數千錢的鐵甲,此外弓弩羽箭等皆有。
“這些人是把天成軍的甲仗庫都搬空了嗎?”牛進達大怒。
那隊走私軍卒的身份很快確定,這些傢伙開始還很嘴硬,但牛進達直接命令大刑伺候,對這些傢伙可不會客氣,於是皮鞭棍棒再加點鹽水鐵烙等輪番上陣後,便大都招了。
果然是來自西面相鄰的雲州天成軍的兵士,五十人全是來自於天成軍。
帶隊的更是一位六品步兵校尉。
每一個都是邊軍,他們全是天成軍使的親兵。
“膽大包天!”
牛進達雖然也知道邊境之上,守邊士兵往往也會利用便利偷偷搞點回易走私的事情,但一般也僅限於倒賣點民用物資,可這天成軍的守將太大膽了,居然敢販賣軍械。
不過牛進達有些意外的是,天成軍走私隊爲何還要往這邊來,難道不知道這邊已經封鎖邊境了?
天成軍駐於雲州和北燕州邊境上,位於洋河畔、長城下,他們北面也可以出關。
結果那位被打的死去活來的隊正直言,說之前走私出境,都是沿洋河東來,然後在龍關這裡出長城。
雖然天成軍那邊也可以出塞,但那邊都是羣山峻嶺,道路難行。相反,龍關這裡自秦以前便是出塞的古道,道路易行,交通方便。從天成軍那邊過來,沿着洋河孔道過來就是,好走,易運貨,沿途還方便補給。
在幽州禁邊之前,這裡是一條極成熟的出塞商道,甚至都不能說是走私,因爲朝廷根本不禁商人出塞,只是禁一些重用物資出境而已。
所以成熟的商路兩邊,會有許多貨棧、飯店、騾馬行等,補給方便。
“你們難道不知道我這邊已經封邊,不許再私自出境嗎?”
“聽說了,可我們將軍說不用理會。”
牛進達笑了。
“狗膽包天!這些軍械又是怎麼回事?”
“我只是負責送貨的,具體什麼貨我不清楚,我們校尉讓我送到塞外,說到時自然會有人來與我們接貨。”
再問,他都稱不知道。
“將這些人通通梟首示衆,貨物沒收!”
那名隊頭大驚,“我是河東的軍士,你應當把我交給代州都督處置!”
“交給代州都督?然後再把你們給放了?休想!”牛進達冷哼一聲,直接揮手,獨孤燕雲便帶着弟兄們上來,把這些傢伙一個個拖出去。
一名軍官勸說牛進達,“將軍,這些人是代州都督藺謨的人,我們就這樣斬了,不合適吧?”
“眼下是什麼時候?備戰防突的戰爭時期,這些人走私軍械裡通外國,按軍法自然可直接斬殺。”牛進達豈不知道這些人是歸代州都督藺謨管的,但若是把人交給代州,那這些人定能逃脫處置,開了這樣的頭,龍關邊市更別想立起來。
“是否先請示一下秦都督?”
“也好。”牛進達想了想,覺得畢竟秦琅是幽州長官。
一日後。
秦琅聽聞了這事後,親自騎馬趕到。
“想不到大敵當前,居然還有這等事情?既然通敵,那就直接斬殺,以後還有這種事情,直接處置,不用問我。”秦琅一來,看過審訊的證詞,還有倉庫裡的證物,以及親自審問了那些邊兵後,陰沉着臉下了斬殺令。
“都督,藺都督派了人趕來了,說要見都督。”
來人求見,呈上了代州都督藺莫的書信,秦琅看了看,這個藺都督說聽聞手下邊軍私下回易,在幽州這邊被扣住,於是來信要求把人交回給他處置。
這信裡藺莫口氣挺大,把事情說的不值一提,似乎那些人只是幹了點微不足道的小事,還有幾分嫌秦琅故意搞事的意思。
秦琅把書信扔到一邊,對牛進達和魏徵他們道,“這個藺都督我不怎麼熟,我們有誰瞭解的?”
魏徵道,“藺謨前朝時本爲河東鷹揚郎將,與天子有舊,後隨天子太原起兵,大唐建立後,授銀青光祿大夫,擔任過太子左衛率,後任毫州總管,去年被拜爲代州都督,節制代、蔚、忻、朔、雲五州。”
“哦,原來是廢太子的人,那他還敢跟我這麼囂張?”
魏徵糾正,“確切點說,藺莫是武德天子的人。”
“那他也沒什麼好囂張的,難道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秦琅對於這種老傢伙沒什麼好感,你說你是李淵的心腹,可李淵現在什麼狀況你難道不清楚?就算是你代州都督,可眼下這種節骨眼上,你不應當夾起尾巴做人嗎?
居然還敢暗裡與突厥走私,走私被抓了,還敢這麼理直氣狀的來要人。
“魏司馬,你立即替我草擬一道彈章,我要彈劾這個藺謨,身受朝廷重任,擔任代州都督,本該盡忠職守,守土衛邊,卻暗裡派手下販賣軍械與突厥,資敵通賊,罪不可恕!”
魏徵提醒秦琅,“我們只是抓到了一隊代州邊軍而已,並沒有證據可證明這些人是受藺莫指使。”
秦琅卻不以爲意道,“有這些就足夠了,至於其它的,那是御史臺和大理寺的差事了。”
“贖?本都督難道看起來像是綁架勒索的山賊?還是說本都督那樣貪財?告訴他們,我不管是誰家的人,可既然犯我規矩落我手裡,那便沒有人情可講,他們不給我秦琅面子,我秦琅也不必給他們臉面。”
“若是他們願意來邊市交易,我舉手歡迎,可若是誰敢繼續無視禁令來走私,那麼遇一個抓一個,遇兩個抓一雙,人財都別想再要回去。這次,我就點到爲止,不深入追究,可下一次再抓到走私者,我不但抓人收貨,還要追究到後面的東家,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