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網油鵝肝
玉簪兒捧了洗臉水跪在趙二太太跟前，請她洗臉，好奇地道：“太太對她客氣什麼？不過是個知縣太太，太太比她不知尊貴多少。”
趙二太太笑道：“你哪裡知道官場上頭的東西。去前面瞧瞧，看散了沒，把三少爺請來。叫睞娘做了他喜歡吃的菜來。”
玉簪兒才起身應了聲，門簾就被掀開，先是一道黑影躥了進來，直撲到趙二太太腳邊，嚇得趙二太太立馬後仰，驚駭地指着蹲在自己面前吐着舌頭的東西。
“這是哪裡來的，攆出去，快攆出去！”
丫鬟們紛紛壯着膽子上前轟那條狗，但它卻是不怕，反而虎視眈眈地瞧着那羣丫鬟，大有隨時撲上來給她們一口的架勢。
丫鬟們畢竟膽子小，只是在一旁嚇唬着它。
狗突然趴在地上，頭卻衝着門外。
“不要攆。太太，快弄些肉給它吃。”說間，趙希厚便踏了進來，趕上前向趙二太太請安問好。
趙二太太不等他跪下就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仔細地瞧着他：“方纔我也沒好好的瞧瞧你。現在快讓我仔細的瞧瞧。可長大了，在這受苦了吧！這回娘好好的給你補補，想吃什麼就說，不行，就打發人到南京買來。”
趙希厚笑道：“哪裡有那麼差，我還不是好好的？到是聽說，我有個妹妹，人在哪呢？”
趙希厚抹嘴道：“這個鵝肝蘸了花椒鹽纔好吃。”
趙希厚有些不情願地點點頭：“爺爺說老爺過些日子要回來？”
“你習慣什麼？王廚子能跟睞娘比？這些年跟着我們在哪都待過，這些菜是他個鄉下廚子就能比得了的？你日後可是要做官見大世面的人，別總是不開眼，他就算是知道幾個入眼的菜又能怎樣？”
趙二太太見他出幺蛾子，責道：“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鹹了？”
“你快些下去好好想想，晚上做什麼給三兒吃。他這些日子都要讀書，你小心着伺候。”
趙二太太停住搖扇子，環視一圈屋裡的人：“下去！金鶯到外面守着，不許人進來。”
趙希厚點點頭，放要去抱壽哥，黑子突然叫喚起來，挨着他的雙腿不住的磨蹭着，咬着他的褲腿就要往外拉。
睞娘偷偷地瞧了趙二太太的臉色，偷偷的道：“老太爺也不知是怎麼了，無故駁太太的意思。一下子上了兩道頭菜，傳出去，有損太太的聲威。”
趙二太太還沒開口，睞娘自己先開了口：“太太，您還是叫那個什麼王九指的做吧。我這手藝是上不得檯面了。”
趙二太太懶洋洋地道：“老宅的人就隨他們去，我沒那麼大的精力管這些個事。”
趙希厚喝了茶道：“菜是拿來吃的，又不是叫人瞧的。今日王叔的那道八仙過海鬧羅漢，就很好，味好，也別緻。”
睞娘喜着退了下去，臨出門碰見金鶯，笑着道：“姑娘今兒想吃什麼？廚房還有鮮蝦，我做了命人送來？”
“你是說王九指的丫頭傳的話？”
睞娘忍不住道：“老太爺少爺吃慣了他做的菜我是沒二話。只是廚房的那些人也太不像話了，拉着咱們的人賭錢。”
趙希厚坐到趙二太太對面，洗了手，擦了臉，只等着吃東西。
趙二太太忽而笑了：“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事。不就是人家做的菜把你的手藝比下去了麼？我看，那個王九指做的菜是比你強。這桌菜三兒就動了幾口，我看你這手藝連以前都不如了。”
睞娘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倒了出來，說完又瞄了趙二太太的面色。
金鶯見一桌子沒動幾口的菜，輕聲地道：“太太，要叫睞娘做些點心動到三少爺那麼？”
“是王九指的丫頭來說老太爺叫王九指也做菜端上去。可是我聽人說太太命人不叫那丫頭進來，她怎麼來傳話？再說了，頭菜一下子上兩道菜，在哪裡也沒這個規矩，老太爺在外面做了那麼多年的官，怎麼會連這個都不曉得？既然讓姓王的做了，就命人告訴我一聲，我也不會有二話，怎麼會還叫我做呢？”
睞娘聽了這後面的話，頓時大喜，連連拜着：“謝太太恩典。我一定拿出看家的本事來，伺候好三少爺。您等着三少爺三元及第給您掙頂鳳冠霞帔。”
趙希厚只得伸手摸摸它的腦袋：“知道你餓了，馬上就叫人端上來，怎麼那麼能吃？”扭頭對趙二太太道，“太太快上些吃的吧。在前面同爺爺吃了許多酒，還沒吃上一口東西。我要吃王叔的菜，無論什麼都好。”
睞娘頓時收了笑臉。
“你是瞧老太爺叫他做了菜？心裡不痛快了。”
金鶯趕緊帶了人下去，將門帶上，自己做在外面臺階上守着。心裡只是懷疑，睞娘要跟太太說什麼，太太突然間變了眼色。
趙希厚笑着問了她兩句好，嚐了嚐菜，叫人把份肉那水涮涮。
趙二太太忙按住他：“自己快吃，待會子我叫人來餵它，你自己好生吃。”又親自夾了鵝肝給趙希厚，“多吃些鵝肝，你成日裡讀書，最是廢眼睛了，這是明目的。”
趙二太太連忙叫人去取花椒鹽，嘆道：“你說要花椒鹽這還不容易。你如今吃這點怎麼夠？晚上還要看書用功呢。”
趙希厚則添了碗飯，有夾了許多肉彎腰拿去喂黑子。這才道：“不礙事的，回頭王叔有點心送過來的。我吃了幾年王叔的菜習慣了。”
趙希厚笑着道：“去老爺任上做什麼？考上了還要準備來年的會試，哪裡有那功夫。”
趙二太太見他這樣，忙催着讓人快些。
睞娘見趙希厚只吃這麼一點，心裡頓時沮喪，她這些年的功夫算是白費了，這些東西都是她最拿手的了，怎麼一到三少爺口裡，就成了剩菜了。
趙二太太指了腳踏命睞娘坐：“你說吧。”
“你到是替我想的多。”
趙二太太責道：“叫睞娘給你做，你小時候不最愛吃她的菜麼？我已經叫人去弄了。何必跑那麼遠，今天廚房的事多，你也叫人家歇息片刻。”
“多吃些，你不是叫餓了麼？”趙二太太見他只吃幾口，知道這些菜怕是不招他口味，但也勸着，只盼着他能多吃些。
“好了，下去吧！”
趙二太太耐性的勸道：“叫你去也是爲了給你開闊眼界，你瞧瞧你平日跟得都是些什麼人。這滿縣城的，除了知縣是個進士，其餘的就是些個什麼舉人，這對你日後有什麼用？跟你父親在任上多學學，日後就是外放做了官，你也方便些。”
睞娘沒想到趙二太太先拿她說了一通，只覺得自己蹭了一鼻子的灰，好不喪氣。
趙希厚笑了笑，朝趙二太太一拜，招呼着黑子出去了。
趙二太太點頭道：“在你五妹妹那，回頭你去瞧她便是。”命丫鬟將壽哥抱了來道，“這是你弟弟。”
睞娘趕緊道：“是，她又不是老太爺身邊的人，傳話應該是老太爺身邊的人。”
趙二太太一聽他要讀書，立馬住了嘴：“那就快些回去好了。你好生讀書，怕是過些日子，你三叔家的六弟也要來了，到時候你可一定要給娘爭口氣。他十三歲就進了學，你三嬸沒少搪塞你娘。”
趙希厚突然覺得母親變得格外囉嗦，絮絮叨叨的都是些做官的玩意，聽得他是腦袋發生，頭暈眼花。卻不好打斷母親的說話，只得坐在那聽她把話說完，若是真的無聊，便丟了東西喂黑子。
金鶯看了面上開花的睞娘，說了聲不用。金燕几個丫鬟也搖頭，唯有玉簪兒插嘴道：“我們正打算叫王九指做菜送來，大娘的手藝被人比下去了。”
哪知道趙二太太反而沒完沒了起來，趙希厚坐不住了，算了算時間，他站起身，歉疚地道：“兒子回去還要讀書，爺爺還擬了幾個題目叫兒子做了來，兒子怕是要熬夜了。”
很快，睞孃親自帶人端了菜進來。她一見到趙希厚，立馬趕上前給她磕頭：“少爺來老宅，奴婢就是做菜也沒意思了。”
趙希厚吃了口，將剩下的又拿水涮了去爲黑子。他每樣菜都吃了些，卻吃的不過，略微吃了幾口便要了水漱口。
趙二太太不由地感到聽從趙佑楣的話將兒子放到老家是種錯誤，一點見識都長不了。她思量片刻道：“此次鄉試後，無論考不考地中，就跟我一同去你老爺的任上。”
趙希厚搖搖頭，將肉餵了雙眼發光的黑子：“它吃不得鹹的。成日裡跟餓狼一樣，半斤肉瞧不見的就沒了。”
“是，怕那時候你鄉試都要結束了。到時候咱們還要好好的熱鬧熱鬧。十九歲的舉人這天下畢竟是少的。”
睞娘湊到跟前小聲道：“我畢竟是太太跟前的，自然爲太太多想想。我只是想不明白，老太爺什麼時候發了話叫王九指也做了菜。”
金鶯忙讓人把玉簪兒帶下去，笑着道：“三少爺怕是熱，沒吃多少，那桌菜太太必是要賞給我們了。我卻是想喝些粥，還請大娘待會請人送來纔是。”
睞娘這才笑了：“姑娘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回頭也給三少爺送些去，是我糊塗了，這麼熱的天還弄這些油膩的東西，難怪三少爺不喜歡。多虧姑娘提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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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油包鵝肝：寧波傳統名菜，至今有幾百餘年歷史，若蘸以花椒鹽，滋味更佳。此菜有補目的功效，青少年可以多吃些。但是網油的脂肪酸含量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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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