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慧完全沒有料到馬家軍會作這樣的部署,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時間一點一滴的在流逝,每一秒的過去,都意味着戰機的喪失。
感到所有的人都注視着自己,李中慧無奈的一笑,不能再猶豫了,她點了一點頭,魏廖一揮手,數支火箭破空而出,霎時間點燃了黑色的夜幕,深藍的天空很快就被紅彤彤的火焰所映紅,寂靜的涼城也在喊殺聲中驚醒。
「中伏了!」
這是馬仁的第一反應,不過在承受了首輪攻擊之後,佔據着人數優勢的馬家軍迅速的鎮定了下來。
「不要慌,風雨軍只有一個團的兵力,大家衝啊!拿下涼城,放假三日,城中的女人、財物都是你們的!」
雖然四周熊熊的烈火將馬家軍分割成了數截,但是馬仁絲毫沒有下令後撤的打算。兩軍相逢勇者勝,在馬仁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面對着人數絕對劣勢的風雨軍,進入了城中的馬家軍如果還不能戰勝的話,那麼還憑什麼來爭奪西北?
藉助着一股悍勇無畏的蠻勁,馬家軍的戰士們紛紛叫嚷着,紅了眼似的向前衝殺。佔據城門的馬智則冷靜的指揮軍隊守住城門,並且派兵撲滅大火,支援前面的馬仁。
戰爭的天平向馬仁傾斜,風雨軍在兵力絕對劣勢、缺乏名將統帥的情況下,弄巧成拙,一場伏擊戰變成了開門揖盜,眼看就要保不住涼城了。
「完了,完了,我們快逃吧!」
隨着李中慧觀戰的一個官員膽戰心驚的喃喃自語道,兩腿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恐懼的心情猶如瘟疫一般的傳染在所有人中間。
這些人在治理地方上都是高手,但是面對這種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場面,卻實在沒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
「小姐,快安排各位大人撤吧,末將誓死掩護!」風雨軍在城中的最高軍事長官、青龍軍的校尉滿身血跡的跑了過來,向李中慧說道。
李中慧冷冷看了看這名二十上下的年輕人,他屬於隨着風雨的崛起而在戰場上展露鋒芒、迅速成長起來的年輕將領,雖然忠心耿耿、英勇善戰,但是畢竟缺乏經驗和火候,如果在風雨、白起等軍事奇才的統帥下,還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戰場指揮官,然而像現在這樣獨立指揮作戰就有所不足了。
「你叫什麼名字?」李中慧平靜沉着的話語顯得與當前危急的形勢大不相稱。
「末將青龍軍校尉蘇倫。」楞了一楞,這名年輕的軍官懾於李中慧的威勢,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風侯和白將軍留你在城中,就是爲了掩護我們撤退的嗎?你的職責到底是守城還是作保鏢?」
突如其來的嚴厲將年輕的軍官一下子嚇楞了。
李中慧沒有理他,回頭對一旁的魏廖說道:「迅速敲響警鐘,號召所有居民保衛涼城!」說着,她一把扯下了身上的披風,拔出佩劍揚聲高呼道:「將士們,涼城是風雨軍的根本,風侯信任的把涼城交託給你們,如今你們難道要辜負風侯的信任嗎?」緊接着,她左手舉起火把,右手擎着寶劍,大步向戰場走去。
「保衛涼城!保護夫人!」在片刻的沉默中,年輕軍官蘇倫突然爆發起令人心驚的怒吼。他爲剛纔自己不成熟的舉動而羞愧,李中慧那種鎮定自若、無畏無懼的風範令他感到折服。
這纔是能夠母儀風雨軍的女人!
奇怪的念頭在蘇倫的心中一閃而過,雖然風雨和李中慧之間的婚約已經天下皆知,但是一來尚未成婚,二來在許多人眼中這不過是一場政治聯姻罷了,然而在此刻蘇倫的心中,卻非常心甘情願的把李中慧當作了自己的主母。
智慧、勇敢,臨危不亂、鎮定自若,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風侯!
這是蘇倫的真實想法。
「保衛涼城!」
「保護夫人!」
這兩句口號迅速在涼城傳開,浴血奮戰的戰士都從心底裡承認了李中慧是他們的主母,無關風雨和她之間的婚約,僅僅是因爲在如此危難的時刻,她沒有退卻、沒有逃跑,而是毫無畏懼的同戰士們並肩作戰在第一線,生死與共、禍福同當,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風侯,纔有資格做風雨軍戰士的主母!
「保護夫人」的口號,一開始讓雲英未嫁的李中慧有些羞澀,但是很快她就坦然了,因爲「保護夫人」的口號不僅僅是對於她的稱呼和承認,在此時此刻更代表着追隨風侯的忠誠與決心。
「夫人」一詞在這血肉橫飛的戰場上,絕不僅僅是對於一個女人的稱謂,更多的是一種象徵,一種心中崇拜愛戴的風侯正與戰士們在一起作戰、血肉相連的象徵!
從某種程度上講,這甚至不是代表着風雨,而是代表着風雨軍的軍魂,一種在名將輝煌戰績和熱血沸騰的愛國情操中刻意營造和建立起來的精神。
這種從聖龍民族骨子裡激發起來的不懼強敵、忠誠不二、取義成仁、捨生忘死的精神,如今在整個戰場上沸騰,不久之後將在整個神州激揚,更將威懾全天下!
「保衛涼城!」
「保護夫人!」
口號在城內由遠而近的響起,一簇簇火把、一羣羣人影相繼地來到了戰場。
他們沒有統一的服裝,隊列是歪歪斜斜的,手中的兵器也是稀奇古怪:有的是拿着鋤頭,有的拿着鐵鍬,還有的拿着菜刀,甚至有人拿着掃把。
然而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保衛這座城池,保衛他們的家園,保衛風雨軍所給予他們的土地和生活。
他們沒有文人的那種情調,不會政客的勾心鬥角。他們很平凡,也很現實,關心的只是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夢想的僅僅爲娶一個媳婦、生一窩小子,吃飽睡暖,萬事大吉。
但是他們卻懂得感恩圖報、「受人點滴,還以涌泉」,他們更明白家園是自己的,任何人來掠奪都必須誓死捍衛,他們也清楚土地是難得的,既然到手了就不能再被別人給奪走。
風雨軍這些日子的政令發揮了顯著的效果,人們爲了建好的家園、爲了分來的土地、爲了安寧日子、爲了報答恩情,紛紛拿起了武器,步入了戰場。
在他們看來,風雨驅逐了呼蘭、改善了生活、分配了土地、照顧了他們的子嗣,那麼如今就沒有道理看着風雨的城池被敵人攻佔,沒有道理看着風雨的戰士被敵人屠殺,沒有道理看着風雨的「夫人」面臨危險。
雖然他們不會武藝,也沒有上過戰場,雖然他們看見了白光閃閃的刀片依然忍不住害怕,但是他們還是來了,在聽到了鐘聲、得知了戰況之後,毫不猶豫的來了。
他們扔石頭、舞菜刀,揮動着鐵鍬和鋤頭,在每一個屋舍,每一個小巷,配合着風雨軍的戰士同敵人展開激烈的廝殺,每一寸土地都沾染着鮮血和英魂。
馬仁有些疲憊了,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簡直是焦土戰,馬家軍每向前移動一步,都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總是在不可思議的方向,受到了襲擊,彷彿整個涼城的每一個人都是風雨軍的一員,好像這裡是一座大兵營。
他突然後悔起自己的選擇,真是得不償失啊!現在的結果是就算打下了涼城,恐怕自己也是元氣大傷,是否還能夠稱霸西北太難講了。
早知道就應該聽從四弟的建議,對涼城圍而不打、動搖風雨軍軍心,然後坐山觀虎鬥、保存實力,但是如今卻是騎虎難下,先不談五弟的仇必須要報,激戰到如今,如果撤兵的話,恐怕立刻會引起整個譁變。
當曙光悄悄的灑向涼城時,激戰了一夜的雙方都已經筋疲力盡,馬家軍雖然佔據了三分之一的城池,但是損失慘重,根本無力再擴大戰果,而風雨軍雖然抵擋住了馬家軍的進攻,但主要是依靠百姓、夜幕和地形便利的結果,兵力上的劣勢使他們無力反攻,所以乘着這個空檔,很理智的收縮戰線、調整兵力、鞏固防禦,建立了以街巷爲前沿、內城爲核心的戰線,準備迎接馬家軍的下一輪攻勢。
「立刻派精幹的心腹,將馬信的首級和我的這封親筆信給風侯送去,記住是當面交給風侯,沿途不得向任何人提及這裡的戰事,有人問起的話,就說是我怕風侯着涼,給他送去禦寒的衣物!」
一身血跡、疲憊不堪的李中慧在休息之前,還是不忘作了如此的關照,雖然她無法預測風雨將會如何應付如今的局面,但是儘可能給他更多的選擇空間,是她目前唯一能夠做到的。
「大哥,小璇願率軍親自救援涼城!」蒙璇看着沉思中的風雨,急切的請戰道。
李中慧將馬信的首級和自己的親筆信送交給風雨後,風雨就一直皺着眉頭,不發一言,讓一旁的蒙璇有些不耐煩了。
「萬萬不可!」
這時候從門口進來的軍師孔宓在令人不易察覺中向風雨做了一個暗示,表示已經將那個信使安排好了。
風雨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嘆了一口氣。馬仁在這個時候突然犯難,確實是風雨始料未及的。
風雨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過分的加強了周圍的兵力,而忽略了涼城的安全,最重要的是對於武林和當地豪強的反抗太輕視了。
如今張仲堅的數十萬大軍就在眼前,所以絕對不能夠讓軍心動搖,否則讓張仲堅瞧出有可乘之機的話,是絕不會無動於衷的;而一旦開戰,朝廷和皇甫家族也絕對會放下風雨軍和呼蘭聯手的顧慮,跑來混水摸魚。所以必須保持一種成竹在胸、令人高深莫測的態勢,這也就是李中慧爲什麼將馬信的首級送過來,和風雨也不得不慎重對待涼城來的消息的原因。
但是如何利用目前掌握的籌碼,擺脫現實的困境呢?
風雨有些猶豫。
這兩天張仲堅始終託辭延長會盟時間、顧左右而言他的動機,已經是昭然若揭了。自己當然可以將馬信的頭顱放到張仲堅的面前,現實已經將大局掌握在手中,但是這個老奸巨滑的傢伙會輕易相信嗎?在這場權力的對壘中,自己還可以打多少張牌?如何才能夠安全的結束會盟,回師平叛,鞏固涼州的局勢?
這些都是擺在風雨面前的難題,稍一不慎就有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窘地。
「風侯,屬下看來李小姐此舉是向風侯表明目前最關鍵的是穩定軍心、安全回援。如今馬家寨雖然奪取了三分之一的涼城,不過已經是強弩之末。所以屬下之見或者將馬信的頭顱示之以衆,宣稱我軍已經平叛;或者秘而不宣,封鎖消息,張仲堅在國內也不是全無後顧之憂的,接下來就是比誰有耐心了。」孔宓進言道。
「不妥!」
風雨搖了搖頭,張仲堅和馬仁之間必然有聯繫,無論是宣稱平叛還是封鎖消息,都只會讓張仲堅感到自己這一方確實出了大問題,而且涼城遇襲的消息也不可能長時間的隱瞞下去,如果對手聰明的話,一定會將消息四處傳播的,反而會動搖軍心。
再則,張仲堅雖然也有後顧之憂,但是若有機會以輕微代價消滅自己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這樣想着的風雨來回踱了幾步,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將馬信的頭顱和涼城的消息通告全軍,告訴將士們如今我們的家園正在被侵襲,我們的父老正在被掠奪,但是我們的軍隊正在做着頑強的反擊、涼城已經沒有危險了,所以只要我們能夠逼退前面的呼蘭軍,我們就可以返回涼城,掃平叛逆,保衛家園!
「這件事情辦好之後,就將馬信的頭顱連同我們所處的情況通報給張仲堅,告訴他無論如何明天我都要結束這場會盟,是戰是和悉聽尊便!張仲堅一向多疑,既然如今我們說真話,他反而會疑神疑鬼,就讓他自己掂量掂量和風雨軍主力作戰的利弊吧!命令白起統帥青龍軍繼續把守好各個關隘,如果不是到危急時刻,不必回援涼城!」
「這怎麼行呢?姐姐那邊不是很危險了嗎?」蒙璇對於風雨無視涼城的危機,十分不滿。
「放心吧,我相信中慧!」風雨的話中透露對於李中慧的強大信心。
直到此刻,風雨依然認爲自己的「外實而內虛」的策略,在戰略大局上並沒有出錯,在面對強敵環窺的形勢下,以不惜一戰的決心迫使敵人不敢與之戰,是風雨唯一的選擇。所以現在所有的部署都不能亂,只要涼城能夠堅持到自己回援,一切都可以解決;即使涼城失守,青龍兵團擋住了皇甫家族和朝廷的入侵,自己仍然有力挽狂瀾的機會;最重要的是從李中慧僅僅是把事態告知自己,而沒有向自己求援的舉動中,風雨感覺到這個堅強的女子一定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涼城依然可以堅守。
這樣想着的風雨,下令道:「命令全軍做好戰爭準備,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大不了魚死網破!」
下定了決心的風雨表現出了一股霸氣,在這個危急時刻他終於拋卻了對張仲堅的顧慮,畢竟在五原方面雲集的數十萬風雨軍絕對是身經百戰的勁旅,不惜一戰的決心和回援基地的迫切,將使得全軍置於奮力死戰的境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大國師,舍弟是爲了國師、爲了呼蘭而捐軀的,大國師要爲我們兄弟作主啊!如今風雨軍軍心動搖,正是一舉殲滅的好機會!」在張仲堅的大帳裡,馬禮撫着兄弟的首級,痛哭流涕。
「馬先生節哀,老夫自有分寸!」張仲堅有些厭煩的安慰着馬禮,揮手讓人將他請出大帳。然後向左右問道:「目前在五原附近的風雨軍兵力部署如何?」得到了風雨的通知,確實讓張仲堅大吃一驚,風雨的實話實說絕對是他所沒有料想到的,以至於有些不知所措,讓他不得不有些懷疑風雨如此的坦白中是否有詭計。
「啓稟大國師,目前風雨軍至少有四個軍的兵力在五原附近,分別是秋風軍、赤獅軍、白虎軍和新成立的由耶律明雄統帥的黑狼軍。如今風雨將形勢通令全軍之後,不但沒有引起混亂,相反士氣高漲,不可小視!」
張仲堅坐在太師椅上閉目不語,風雨傾全軍之力前來五原會盟的魄力使他不得不佩服。秋風軍、赤獅軍、白虎軍在經過這段日子的大戰,早已聞名,但是最讓呼蘭將領關注的還是曾經兵逼呼蘭城、威震大草原的耶律部族的第一勇士耶律明雄。
如此嚴整的軍隊,如今又被風雨巧妙的利用眼前的局勢而處於欲圖回師保衛家園的迫切之中,是任何軍隊都不敢輕易阻攔的。
張仲堅如今也有些後悔自己關於會盟的決定,再等一等就好了。馬家兄弟實在太無能,這場叛亂不但沒有動搖風雨的根本,反而激發了風雨軍的鬥志,在如今國內尚未穩定的情況下,他也並不想和風雨軍拼得兩敗俱傷,否則的話,到時候恐怕還沒等他凱旋呼蘭,國內的貴族就會急不可待的造反了吧。
如果再等一年的話,風雨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自己真的是操之過急了,將希望寄託在敵人內部的叛亂中,實在不可取。
「國師,在下之見是來日方長!」
張仲堅瞥了一眼身旁的謀士,這個名叫韓讓的年輕人,誰也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但是衆所周知三年前此人出現之後,張仲堅就一直把他當作左膀右臂,不過平心而論,無論是政治的權謀還是天下大勢的戰略目光,此人都的確有着過人之處。
「你也這麼想?」
「不錯,此次本來只是因爲馬家與我們聯繫,如果讓馬家得逞的話固然對我們有利,如果失敗其實也沒有什麼大損失。風雨軍如今歸心似箭,任何人要想阻止這樣的軍隊都會付出可怕的代價,對我們而言實在得不償失。
「皇圖霸業的完成說到底還得依賴自身的實力,目前對大國師而言,當務之急是整頓呼蘭的秩序,穩定西線的戰局,然後纔是對聖龍的逐步蠶食,何必爭一日之長短?
「所以我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乘風雨急於返回涼城的機會,迫使他在和呼蘭的關係、在西北的勢力範圍方面做出重大讓步。同時乘此機會離間風雨軍和朝廷的關係。
「說到底,既然目前我們暫時無法分身南下,那麼無論是讓風雨還是馬仁來統治涼州,都無所謂,何不留下目前難以消滅的風雨軍,讓聖龍的內亂越演越烈?」
「那麼你認爲如何處置馬家兄弟?」張仲堅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
「他們太無能了,既沒有拿下涼城,也沒有成功的動搖風雨軍的軍心,所以我們沒有任何照顧他們的義務和責任。如果他們有本領逃過風雨的報復,我們也無所謂多養一條狗,如果他們逃不過風雨的追殺,那麼他們就連一條狗的價值都不存在,也就沒有必要勞累國師擔憂了。」年輕人面無表情地說着,平淡而冷靜的語調中透着殘酷。
「不錯,看來這些年你真的是越來越幹練了!」張仲堅微微點了點頭,依然閉着雙目,似乎有些疲倦的說道:「通知風雨,後日我與他作最後的會談,再幫馬家兄弟拖一天,至於他們能不能利用這最後的時間,把局勢引向有利於他們的方向,就看運氣站在誰這一邊了!」
年輕人躬身爲禮,臉上浮現出難以察覺的微笑。
「逸如,這樣做有用嗎?」在涼城十里之外的軒轅軍校內,歐仁撓着頭向李逸如詢問道。
軒轅軍校由於建立在城外,再加上風雨這次把所有軍校成年的學員都帶走了,只剩下少兒班的學員和毗鄰軍校的風雨軍少兒營的孩子,因此沒有被馬仁放在心上。
當褚頻回到涼城稟報軍情之後,就立刻來到了少兒營,他的原意是將少兒營的兄弟們召集起來一起爲涼城的安危盡一點力,但是他的打算卻因爲李逸如和歐仁的出現而改變了。
李逸如和歐仁在上次的辯論之後不打不相識,成爲了好朋友。作爲軒轅軍校少年班的佼佼者,自然成爲了把進入少年班當作是第一理想的少兒營那些孩子的偶像,喜歡調兵遣將的兩個少年,也就因此經常抽空來少兒營,過一過孩子王的癮。
當得知了馬家寨大舉進攻的消息之後,冷靜的李逸如立刻制止了想要進入涼城的歐仁和褚頻,而是立刻召集起少年班和少兒營的所有孩子,以軒轅軍校爲大本營,伺機而動。
「相信我,如今的馬家寨表面上佔據了優勢,實際上不過是孤注一擲的冒險而已。四面八方的風雨軍使他們惶恐不安,攻城的失利使他們喪失信心,所以這不過是一支孤兵、衰兵罷了。也正由於如此,涼城最需要的不是我們這些孩子去衝鋒陷陣,而是有一支疑兵打擊敵人的心理、挫傷他們的信心!」
李逸如胸有成竹地說道。
「可是……我看還是和你姐姐通報一聲吧!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事關重大,萬一馬家寨派兵攻過來的話,就我們這些人還真不夠填牙縫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還不如到涼城去轟轟烈烈的打一場,就算死也死得其所!」
歐仁始終有些猶豫,這裡都是一些十來歲的孩子,而且加起來也不過是六、七百人,根本不可能獨立作戰,去涼城協助防守還可以多派上一點作用。
李逸如皺了皺眉,歐仁雖然跟隨風雨很多時候,也經歷了不少場戰爭,但是他習慣於聽從指令,在獨立指揮方面實在很欠缺,缺乏魄力和膽略。但是由於他曾經是風雨軍的近衛軍統領,又一直跟着風雨耳提面命,所以在現在這些孩子當中有着相當的威望,如果不說服他的話,就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圖行事。
這樣想着的李逸如,只好耐心的對歐仁說道:「馬家寨兵多將廣,馬家兄弟出身名門又是武林大豪,像這樣的人一定自視甚高,對於弱小者予以輕視。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把我們這些孩子兵放在心上,更不會派兵來攻打我們,在他看來這樣做的話,一定會引起天下人的笑話。
所以我們在這裡的處境遠遠比涼城安全,也就有了足夠的空間和時間來行動,所能發揮的作用也就遠遠比到涼城去搬幾塊磚頭、殺幾個敵人來的重要。你一直跟隨着風侯,不會不知道圍攻城池的軍隊最害怕的就是有策援的軍隊殺過來吧!
「如今風侯即將來援,難道各位不想建立一份輝煌的功績給風侯看嗎?
難道各位不想得到風侯的賞識嗎?還有你們這些少兒營的兄弟,難道不想立下功勞進入軍校的少兒班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在眼前,實際上也不危險,各位如果怕死的話,逸如也不敢勉強,我只怕日後傳出去,會丟了我們軍校和少兒營的臉面!」
「誰怕死了!姑奶奶就留下來!」被刺激了的拓跋蔚小臉通紅的說道。
「對,我們都留下來,幹一番事業給風侯看!」
「對,留下來!」
合情合理的分析,再加上成功的激將,使得這幫血氣方剛、立功心切的孩子們立刻沸騰了起來,羣情激昂之下,歐仁雖然還有些猶豫,但是也明白自己已經無法阻止,只好嘆了一口氣,同意李逸如的方案。
李逸如的嘴邊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由於少年的意氣和家族的利益,從一開始他就在暗中有意識的和歐仁相比,但是追隨風雨、創建軍隊的資歷,使歐仁處於無可爭議的有利地位,直到今天這個優勢方纔開始有所改變。
機會的降臨總是難以捉摸的,然而能夠捕捉機會的永遠是強者!
李逸如的心中充滿着自信。
馬仁果然被李逸如的襲擾戰搞得焦頭爛額。
一會兒傳來千軍萬馬滾滾而來的馬蹄聲,一會兒又有巡邏隊遇到襲擊的報告,再不就是此起彼伏的失火和令人膽戰心驚的戰鼓聲,還有到處傳播的風雨已經回來的謠言。
「大哥,我查過了。這幾天的騷擾很有可能是在涼城十里外的軒轅軍校乾的!」馬智風風火火的進來稟報道。
「什麼!不是說軒轅軍校的學員都是風雨軍的骨幹,都被風雨帶去參加會盟了嗎?難道……難道風雨回來了?」
馬仁嚇了一跳,這幾天攻城的失利、馬信的陣亡、涼城軍民的同仇敵愾、馬禮傳來如果自己拿不下涼城呼蘭人有可能放棄自己的消息,都嚴重打擊了馬仁的信心,這位一向錦衣玉食、順風順水的豪門子弟,在一連串的挫折面前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從容和理智。
馬智失望的看了看這個簡直判若兩人的大哥,心中暗暗嘆了一口,安慰道:「風雨要在明天和張仲堅洽談好雙方和平交往的事宜後,才能趕回來,我們還有兩、三天的時間。這些騷擾不過是疑兵,都是留下來的軒轅軍校少兒班和風雨軍少兒營的那些小兔崽子乾的。我們應該立刻分兵前去進剿,那麼軍心也就自然安定了。」
「不,不!這麼出色的謀略怎麼可能是幾個小兔崽子乾的?一定是風雨回來了,對,一定是這樣的!風雨,風雨,他現在一定躲在了暗處,設好了十萬大軍的埋伏,如果我們分兵的話,正好中了他的計。
「完了,完了,馬家完了!我們都完了!四弟,四弟,你看見沒有,五弟在向我們招手,他在向我們招手啊!五弟,大哥對不起你啊!……」
馬智駭然的望着已經喪失了理智、雙目呆滯、不知所言的馬仁,終於忍無可忍,出手點了他的穴道。
他的心情十分的糟糕,萬萬沒想到平日裡一向冷靜、果敢的大哥,居然是如此的承受不了挫折,在如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的情況下,自己先已經喪失了鬥志。看來也只好把他先軟禁起來,要是讓士兵們看到自己的統帥這個樣子,這仗也真的不用打了。
垂頭喪氣的馬智走出門外,卻看見馬義正一身血跡的跑來。他的眼中不由燃起了一絲希望,大哥完蛋了,但是92一直鬥志昂然的二哥還在——儘管這個二哥一向過於魯莽,但這些天始終勇猛的進攻,振奮着士氣。
「四弟,你看見大哥嗎?」馬義大喘着氣道。
「有什麼事嗎?」
馬智不太想讓人看到大哥的頹廢樣,不管是誰,如果見到了,都會從心底裡消磨戰鬥的激情的。
「媽的,這仗沒法打了,簡直太邪門了!」馬義扯開了衣服,口無遮攔的說道。
嘿嘿的苦笑了一聲,馬智制止了馬義的話,當衆說這些對於軍隊一點幫助也沒有,他轉移了話題說道:「我查過了,這兩天鬧得我們疑神疑鬼的傢伙,是風雨收養的那些小兔崽子乾的。二哥,不如我帶一些兵去斬了他們!」
「不就是一幫還沒斷奶的娃娃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眼下攻打涼城纔是最要緊的,還分什麼兵!」馬義不以爲然地說道,在他看來派兵去打一幫小兔崽子,實在有辱他馬二俠在江湖的聲名,再加上這些日子攻打涼城的不順心,也使得他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心情。
馬智楞了一楞,馬義說得也不錯,在風雨回來之前拿下涼城纔是當前的關鍵。最重要的是受到了馬仁的影響,他自己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也許馬家真的要完了?馬智苦澀的想道,如果按照自己的計畫,對涼城圍而不攻,該有多好!
「媽的,簡直是勒索!」
在五原,風雨聽着張仲堅的建議,這個建議使自己不但在商貿的關稅上要吃很多虧,而且每年還得交納相當數額的錢幣,不由心裡暗罵道。
不過形勢比人強,風雨不想在這個時候讓自己面臨北方如此強大的威脅,所以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在臉上卻始終保持着微笑,很有風度地說道:「好啊,一切都如大國師所說,希望兩家能夠一直保持如此的良好關係。」
「好,通商的原則就這樣定下來,風侯如此爽快不愧是幹大事的人。那麼接下來我們談一談軍事上的合作吧。
我知道如今聖龍朝廷一直對你心懷忌憚,總是想法子要壓制你。我們呼蘭帝國對於朋友的危難一向是兩肋插刀在所不惜的,不妨你我向天下發佈一個公告,日後風雨軍如果遭遇攻擊,我們呼蘭帝國的百萬雄師絕不會坐視不理!比如這一次,如果風侯覺得麻煩的話,老夫願派大軍助風侯一臂之力。」張仲堅彷彿有些內疚自己在商務上佔了便宜,顯得很仗義地說道。
「多謝國師美意,不過在下自信風雨軍足以對付所有的侵犯,就不必勞動呼蘭帝國的大軍了!倒是如果呼蘭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只要是風雨力所能及,絕對不敢推辭!」風雨帶着感激的表情堅決地拒絕。
經濟上的暫時吃虧不過是權宜之計,但在軍政上他可不想做賣國賊,更不想在軍事上受制於呼蘭帝國。
「哈哈,風侯真是太客氣了!」
對於風雨的拒絕,張仲堅早已料到,政治的談判和做生意一樣,都是漫天起價、落地還錢,於是緊接着他開始進入了正題:「如今敦煌太守參與了我國的一起叛逆活動,奉大可汗的旨意,老夫將率大軍討伐。可是最近老夫聽聞敦煌太守向風侯求援,不知可有此事?」
「媽的,終於來了!」風雨心裡暗罵了一聲,這件事情無疑是風雨最難以解決的,其他方面如勢力範圍、商貿的談判就算有所讓步,也不過是涼州的內政,由於涼州本來就是風雨從呼蘭人手裡奪回來的,外人也沒有什麼資格多說,但是這件事情不同,關係到聖龍帝國的臉面、主權和風雨軍的威望。
如果一定要幫助敦煌的話,姑且不論軍事上力所不能及,而且還是吃力不討好,既得罪了呼蘭帝國,還得不到半點好處。如果不幫助的話,則人們會認爲風雨軍連求助於自己的人都無法保全,不但會讓風雨軍的顏面掃地,更重要的是還無法向朝廷和天下人交代自己見死不救的行爲。
風雨腦子裡急速的運轉,表面上卻顯得很誠懇地說道:「敦煌太守果然是罪該萬死,不過事關朝政,在下也不好多說,既然朝廷沒有要求風雨軍去援,風雨當然沒有理由干涉。不過無論如何,這位太守大人也曾經寫信給風雨求援,無論在情在理,風雨斗膽懇請大國師給風雨一個面子,城破之後將他的家小交給風雨。這對大國師不過是舉手之勞,對風雨來說則是感激莫名,還請大國師成全。」
風雨一邊說着,一邊則考慮回去後在上表朝廷主動請戰時,來個獅子大開口,索要大批軍需物資,這樣就可以拖延很多時日,到時候敦煌淪陷,也就怪不到自己的頭上來了;而保全了敦煌太守家小,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張仲堅楞了一楞,風雨如此爽快地放棄敦煌,倒是他始料未及的。眼珠子轉了一轉,說道:「這可有一點麻煩啊,要知道大可汗對於這個敦煌太守很惱火,老夫也不敢私放欽定要犯啊!」
風雨淡淡的一笑道:「這可就讓風雨爲難了。據風雨所知,如今在呼蘭讓大可汗惱火的人還有很多。而風雨近來聽聞朝廷中有人議論,爲了雪洗去年先皇駕崩的恥辱,應該對貴國採取強硬措施,因而有意調動燕家鐵騎北伐,救助如今被貴國圍攻、但卻是接受了朝廷冊封的渤海郡王;同時勒令風雨出兵北伐,爲先帝復仇。當然這些都是鼠目寸光之輩的書生之見,不過如果貴國一直咄咄逼人的話,恐怕不利於呼蘭和聖龍的兩國邦交,在下的處境可就有些尷尬了。」
「哈哈,風侯在說笑吧!」張仲堅仰天大笑道:「如今聖龍自顧不暇,還有能力他顧嗎?」
「是啊,所以在下說這些都是書生之見,可嘆吶,自古以來,常常就有書生誤國的事情!」風雨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張仲堅對於風雨的這個態度倒有些拿不準了,雖然他不相信聖龍敢於在這個時候出兵討伐護欄,但是如果真的像風雨所言:燕家、風雨軍兩路出擊、倫玉關居中策應。
這在軍事上還是非常可行的,雖然起不了什麼決定性的作用,但對於自己目前尚不穩定的權勢也有着不容忽視的衝擊。
「老夫說過了,呼蘭始終把風侯當作自己人,老夫又怎能讓朋友爲難呢?
這裡老夫就斗膽替大可汗答應下來了,敦煌太守的家小一定平安無事的送交風侯手中!」張仲堅表現得彷彿取義成仁似的,信誓旦旦的說道。
在他看來,反正攻打敦煌是出於這座城池的戰略地位考慮,以便自己穩定西線局勢和打擊國內反抗勢力,對於敦煌太守並沒有什麼個人的恩怨,既然風雨如此看重這傢伙的性命,交給他也無妨,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多謝大國師的仁義,風雨在這裡代表那敦煌太守的家小向大國師多謝了!」風雨也煞有其事的說道,兩人的表演都很投入,你言我語之間,敦煌的命運就這樣給決定了下來。
「既然大家都已經談妥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不如……」風雨一點都沒有多待下去的興趣。
「別急,別急!」張仲堅慢悠悠的說道:「像風侯這樣的少年俊傑,真的是百年難遇。老夫已經是風燭殘年了,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聚,風侯難道連多留下來陪老夫一會的時間都不肯擠出來嗎?」
「國師言重了!能夠聆聽國師這樣的前輩治國經驗,實在是風雨求之不得!」風雨只好陪着笑臉說道,暗地裡卻大罵道:老子最好你這老傢伙回去就一命嗚呼,這輩子都不用看見你這個烏龜王八蛋!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無論呼蘭還是聖龍,其實都是父母所生、天地所養的人類,可惜聖龍人蔑視呼蘭爲不開化的胡人,呼蘭則視聖龍人貪圖享受、不思進取,長年來兵戈不斷、征戰不休,實在是令人心痛啊!」
風雨聽了一楞,沒想到張仲堅突然說這番悲天憫人的話,感覺上就好像聽到了一個屠夫在爲剛剛被他殺死的牛羊祈禱,有點很怪的感覺,只好乾乾一笑道:「國師宅心仁厚、思慮深遠,實在不是我輩所能及!」
張仲堅一副當仁不讓的樣子,笑着說道:「哪裡哪裡,老夫只是這一生比常人多了一些波折而已。想當年老夫如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是一樣的熱血沸騰、矢志報國,可是結果呢?結果卻是和現在風侯受朝廷排擠一樣,面對的是奸人當道,報國無門,反而是先大可汗不以種族之見,重用老夫,方能一展拳腳。
「所以老夫常常獨自思索,發覺這國與國之間的無謂爭鬥,實在是對於整個社會之發展的最大阻礙。如今正是天下大亂、羣雄奮起的大好時機,如果風侯願意的話,你我聯手,一定能夠席捲中原,然後西征北伐,將天下來一個大一統,建立一個用人唯賢的盛世!老夫一生沒有後嗣,只要風侯願意,老夫願將這天下河山交付予風侯,不知風侯意下如何?」
風雨一楞,沒想到張仲堅會突然說這番話,看他說話的樣子,確實有些真情流露,事實上如果和他聯手,乘着眼前聖龍的窘境,大舉南下,倒也不失爲一個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
強忍着這個誘惑,風雨還是堅定地拒絕道:「大國師美意,風雨心領了。
不過風雨生來愚鈍,只知道這神州乃是神州人的神州,風雨願意盡一生之心血守護這塊生長的土地,別無他求,更不敢引外族入侵,成爲神州之千古罪人!」
「是嗎?」張仲堅從風雨的雙眼中讀到了其中的執着和言外的雄心,壓制住心中的殺機,不無失望的說道:「好志氣,可惜有許多時候機會是一旦錯過就不再擁有,而聖龍的慣例也一向是今日的塞外長城,明日就成了日落黃花,希望風侯不要後悔!
「好了,老夫在這裡耽擱了太多的時間,也要回國了!來人,擺好器皿,老夫要和風侯爲今日的合作歃血爲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