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侯,拓跋家族派人抄了馬家寨的老窩,除了馬智和馬禮逃脫外,其他所有叛亂者及其家屬都已經擒拿下來,拓跋山名已經派人把這些傢伙全部送來了,包括他嫁給馬家的女兒!」
在平定了叛亂後的風侯府,魏廖以一貫的那種冷漠的腔調向風雨會報道。
風雨淡淡的一笑,從五原會盟回來的風雨軍根本沒有經歷什麼激烈的戰爭,在涼城爭奪戰中早已精疲力竭的馬家軍,在得知風雨回師的消息之後,迅速撤退。後面的戰鬥簡直就是一場追與逃的遊戲。
而這個時候,那位居心叵測的岳父則來了一個大義滅親,先一步拿下了馬家寨,把連同他女兒在內的馬家老幼全部抓獲,交給了風雨處置。
風雨不得不佩服這個老頭,真的是一舉數得,乘機擴大了勢力,又結交了風雨軍,還博得鐵面無私、以大局爲重的美名。
「傳令下去,明日祭奠完陣亡將領之後,把馬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等全部投入聖龍河,嗯……只留下拓跋山名的女兒交給她爹,對於那些跟從馬家的幫派,悉數剷平,所有窩藏、阻礙風雨軍抓捕活動者,視爲風雨軍之敵予以堅決鎮壓!」
在風雨輕描淡寫的話語中,決定了上千人的生死,令一旁的文官武將們都有些不寒而顫,只有魏廖不帶任何表情地答應了,誰也不會懷疑他對於風雨的命令的執行程度。
「風侯,萬萬不可!」
陳善道急忙走了出來,雖然他一向不喜歡過問不相干的事情,但是馬家寨上上下下一共有數千口性命,再加上103跟從馬家兄弟的那些人及其家屬更是有數萬人之多,如此不經意間就決定了這麼多人的生死,讓他無法接受。
「風侯驅逐呼蘭、造福涼州,功在社稷、名垂青史,應當以仁義之心對待萬民,切不可因爲一時意氣,而留下暴虐之名啊!」
隨着陳善道一起出列的,有金岑、夏長傑、範漢生等士林名流以及無憂谷的一些官員,他們都是王道派的推行者,對於他們而言,如此不分青紅皁白的殺戮,實在是一件有違自身原則、有悖天地人和、危害上位統治的罪孽,因而有義務和責任糾正上位者的錯誤,將整個統治引向正軌,所以言談間感受到一種肩負歷史使命般的激情和崇高,甚至不惜冒犯風雨,頗有一種捨身成仁的慷慨。
「別忘了,馬家兄弟勾結呼蘭,乃是叛國,你等妄讀聖賢之書,難道不知道盛世重典的道理嗎?」風雨冷冷說道。
「風侯,馬家兄弟賣國求榮,死有餘辜,但是那些婦孺乃是無辜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妄開殺戒是爲不祥也!」陳善道等人不爲所動,繼續引經據典的說道。
「夠了!魏廖,傳我令下去,再有對此事議論者,一律殺無赦!」
風雨有些不耐煩的說道,雖然治理國家在大多數時候應該實行仁政,但是對於那些頑固不化者加以,也是歷朝歷代的慣例,不過這些道理實在沒有辦法和這些書生氣十足的傢伙辯得明白。
「風侯,多殺不義、禍及自身啊!」書生們一旦執着起來也是毫不退讓,被激怒的風雨「霍」的立起身來,手按劍柄,一股殺機從心裡涌起。
「啓稟風侯,天池劍宗的袁仙子和崑崙玉泉子道長求見!」
幸好這個時候,一名士卒將袁紫煙求見的消息稟報給風雨,讓風雨冷靜了下來。
「好了,這件事情再議,各位先下去吧!魏廖、軍師,你們隨我去見袁仙子。」風雨揮了揮手,心中暗暗冷笑,袁紫煙這幫人來的也太湊巧了。
「真是有緣啊,想不到這麼快就再見到袁仙子了!」
風雨走進客廳,大笑着對袁紫煙說道,卻看也不看一旁的玉泉子。
「風侯果然不同凡響,短短几個月,就已經掃平盜匪,逼退呼蘭,清平政治,鎮壓叛逆,實在是了不起!」
袁紫煙也笑着站起身,寥寥數語倒是把風雨這幾個月的成績全部包括起來了。
「仙子過獎了。仙子這次前來不會是就爲了讚揚風雨的吧?」風雨也無心和她兜***,開門見山地問道。
「姓風的,你不要裝蒜,你把我師侄宋義亭扣了起來是何用意?」一旁的玉泉子由於出身名門大派,輩分不低,一向受人尊敬慣了,如今見風雨對他不理不睬,不由大爲惱火的怒喝道。
袁紫煙忙介紹道:「這位是崑崙派四大長老之首玉泉子道長,那位宋少俠是玉成子掌門的愛徒,聽聞前來參加風侯的一次宴會,不知發生了什麼誤會而被風侯扣押了,不知是否有其事?」
「宋義亭啊!」風雨裝模做樣的想了一會,慢悠悠的說道:「鑑於我聖龍武林各行其事,猶如一盤散沙,這纔會在呼蘭南侵時羣龍無首,眼見得山河淪陷卻無所作爲,所以當日我召集西北的武林同道準備建立一個西北武林同盟,以便保家衛國。沒想到這個叫宋義亭的年輕人居然口出狂言,反對建立同盟,還說什麼朝廷無權管理武林,在下愛惜人才,所以將他留在府中想慢慢開導。怎麼,他居然是崑崙弟子?這可不太好啊,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要是傳揚出去,知道的說這是崑崙的個別不肖子弟,不知道的還以爲崑崙派想圖謀不軌、南面稱王呢!」
「你……哼!」
玉泉子一時間有些不知如何應付,雖然崑崙派地處遙遠、身在武林,和朝廷沒有太多的瓜葛,但是畢竟還是有許多產業在各地,門下弟子也行走於江湖,風雨用朝廷的帽子扣下來,不由得他不慎重。
這時袁紫煙打圓場道:「我看既然是一場誤會,還請風侯看在紫煙的面上,放了這個宋義亭,由他的師長來嚴加管束吧!」
風雨淡淡的說道:「前幾天有馬家寨勾結呼蘭人,圖謀奪取涼州,雖然被風雨鎮壓了下來,但是牽扯到了一些武林人士,那個宋義亭的幾個朋友都涉案其中,所以在查明真相之前,還得委屈那位宋少俠幾天。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想如果崑崙派沒有參與其中的話,也沒有什麼好心虛的,應該不至於反對吧?」
「風侯未免欺人太甚!」玉泉子忍無可忍的說道:「我崑崙派始終都是武林的名門正派,在武林中數百年來享有盛譽,豈容如此侮辱?」
「這就算是侮辱嗎?」風雨冷冷的說道:「朝廷只不過扣押了你們崑崙派的一個弟子進行查案,就算是奇恥大辱,你們自以爲是什麼人?如此的有血性,怎麼不見你們崑崙派在呼蘭人佔據了涼州,同胞被辱、家園被毀之後有什麼揭竿而起、保家衛國的舉動?
「什麼名門正派,不過是虛有其表!我看你們崑崙派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罷了,在這個武林中大可不必存在了!」
「放肆!」玉泉子勃然大怒,抽出劍來就要向風雨攻去。
「當」的一聲,卻被風雨身邊的兩名武士架開。
這兩個武士原本跟隨在風雨的身後,無論是袁紫煙還是玉泉子都沒有在意,以爲不過是一般的親兵而已,風雨軍雖然名動天下,不過從來沒聽說有什麼武林高手,畢竟這單人對搏和行軍打仗有着很大的區別。
然而當兩人一個抽出寶劍,一個提起銀槍之後,立刻給人以完全不同的感覺。
那使劍的一劍快過一劍,虛指東而實刺西,明攻前卻暗擊後,氣功貫注劍身,令精鋼之劍成繞指之柔,不論刺向何方,劍尖分東南西北中按五行從任何方位皆能隨意指敵。劍速快捷、招式陰狠詭異,令人防不勝防。
那使槍的將那杆槍舞得變化萬端,無論是一直、一動、一剛、一正,還是一圓、一靜、一柔、一側,均在這相生相剋、相輔相成之中。
劍走單鋒、搶近而攻險;槍挑威猛、持遠而守穩,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竟然將那崑崙派長老殺得連連後退。
袁紫煙暗暗皺了皺眉,心怪這個玉泉子魯莽,在人家的地盤上首先動武,真的是自找麻煩,看來這些名門正派近年來一向順暢慣了,養成了妄自尊大的毛病。
這樣想着的袁紫煙正準備上前救援,卻發覺風雨有意無意的跨前了一步,恰恰封住了自己的道路。
就在袁紫煙略略猶豫的時候,場上的局勢又發生了變化。
那玉泉子久戰無功,惱羞成怒之下,仰天一陣長嘯,身形突然騰起,與此同時,便已連連發出招式,或攻敵所必救,或封對方之退路,招中套招,環環相扣,正是崑崙派明文規定的不得輕易使用的「天龍十三式」。
這「天龍十三式」威力極大,歷來只有長老一級才能修煉,屬於崑崙派的壓箱絕技,一方面是爲了避免多招殺孽,另一方面也是爲了不讓外人看了之後有所提防,所以從來都是不到最危急的關頭不輕易使用。
這一招一使出來,果然大不相同,風雨的那兩名武士連連後退。可是就在玉泉子以爲勝券在握,準備大開殺戒的時候,突然從他的身後無聲無息的又冒出兩個人加入了戰團,一人使一把斷刀,一人持一柄短戟。
不僅是玉泉子始料未及,連袁紫煙也大大的意外。要知道武功修爲到了袁紫煙這個地步的人,對於四周是否有武功高強者是非常敏感的。雖然沒有刻意留心,起先那兩名武士又是光明正大的跟着風雨進來,忽略他們身懷絕技也就罷了,但是這兩個武士分明是早就藏在暗處,居然也沒有發覺,實在是很異常。
其實袁紫煙不知道,風雨所招攬的這「刀槍劍戟」四人,本來就是出身殺手,習慣於隱藏蹤跡。在風雨的本意原是向逐步滲透西北武林的,這些武士因此原本是要暗中使用的,只是在發現西北沒有什麼厲害的幫派之後,才改變原先的策略,以顯示實力。
只見這兩名武士的加入,使得整個局勢立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僅僅兩招的功夫,那玉泉子就身被十六處創傷,倒在了地上。
「這就是武林名門嗎?」風雨不屑的說道。
「氣煞我也!」
玉泉子猛地吐了一口鮮血,昏了過去。雖然是敵衆我寡,但是身爲崑崙派的長老,卻被四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給擊敗,不由得他不羞愧憤怒。
「好武功!」袁紫煙緩緩的拍着雙掌,強壓住心中的震驚,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的說道:「接下來是不是要紫煙束手就擒?」
「不敢,風雨絕對不敢對天池劍宗不敬!」
「玉泉子道長是和紫煙一起來的,紫煙不敢獨行,請風侯給個方便!」
「可以,說起來還有勞仙子替風雨向崑崙掌門傳一個口訊,如果崑崙願意以大局爲重,風雨願爲今日之事負荊請罪;如果崑崙不願意加入西北武林同盟,共同抵禦呼蘭的威脅和維護地方的秩序的話,請在一個月內將所有門人弟子撤出西北,一個月之後,只要仍在風雨的勢力範圍內,就見一個捉一個,看一雙殺一雙!」
「風侯難道是想和天下武林爲敵嗎?」袁紫煙皺眉質問道。
「不敢,只是風雨受朝廷任命治理西北,絕不允許任何人勾結外邦、賣國求榮;也不允許任何人擾亂吏治、持武犯禁!風雨軍絕不敢和天下武林爲敵,但是任何人如果妄圖包庇風雨軍的敵人,風雨軍勢必反擊!」風雨的臉上始終保持着禮貌的微笑,但是言語卻是一字一句、不容置疑的回答道。
「風侯口口聲聲說崑崙派勾結護欄、擾亂地方,可有證據?」
「馬家寨反叛,崑崙派有人蔘與,已經是鐵證如山了,仙子如果需要的話,風雨願將書信呈上;風雨籌建西北武林同盟,崑崙派推三阻四,更是有目共睹。就憑這兩點,除非崑崙派洗心革面、改弦更張,否則,風雨絕對不會允許崑崙派存在於西北的。」
袁紫煙揚了揚眉,和風雨四目相對。
風雨不爲所動,馬家寨的事情不過是一個藉口,既是給別人的,也是給自己的。如果說以前他還有所猶豫的話,馬家寨的反叛終於使他堅定了決心——決心要用馬家寨和崑崙派來樹立自己的聲望,打擊當地的豪強和武林中的桀驁不馴者,在整個西北控制建立自己的絕對統治,這個決心在如今自己基本控制了西北、鎮壓了馬家寨之後,是絕不會因爲任何外界壓力而輕易改變的。
過了良久,袁紫煙這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扶起地上的玉泉子,失望的對風雨說道:「告辭!」
的確,她實在是感到很累了,身爲天池劍宗的傳人,一直以來她都肩負着維繫聖龍——這個已經搖搖欲墜的老大帝國的重責,四處奔波,聯絡各方有識之士,做着辛苦的補救工作。
在她的眼中,皇室出身、開明幹練的蕭劍秋無疑是力挽狂瀾的最佳人選,這位有賢王之稱的輔政大臣將成爲帝國的政治統帥,而一直以來表現的謙恭有禮、大局爲重的風雨,將作爲蕭劍秋軍事上的得力臂助,幫助蕭劍秋共同維護整個帝國。
正因爲如此,她一直以來都力排衆議,反對各方勢力除去風雨的提議,甚至親自護送風雨返回涼州。在這位傳奇的將領和深得人望的救國英雄身上,寄予了她厚重的期望,她希望風雨將成爲當代的中流砥柱,中興聖龍的良將賢臣。
但今天自己卻看到了什麼呢?
一個固執己見,不遺餘力排斥異己的軍閥?
一個冷酷無情,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權臣?
她真的很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她實在不敢想象一個深得民心、擁有不敗神話但是卻擁兵自重、野心勃勃的名將,對於已經病入膏肓的聖龍帝國意味着什麼?
「風侯,你還沒睡?」
雷雨交加的半夜,毫無睡意、正準備走到外面去的風雨,在門口正好和李中慧撞了個正着,只見她披着雨笠,身上、臉上兀自還掛着水珠。
「你怎麼也沒睡?」風雨有些意外的問道。
「我是給你拿這個來的!」李中慧白了風雨一眼,將手中的雨笠遞給了風雨,嬌嗔道:「今晚風大雨急,我就知道咱們風侯憐香惜玉,不忍佳人受苦的!」
「嘿嘿!」風雨乾笑了兩聲。
李中慧所指的是歐靜,這幫可惡的書生見說服不了自己,就連夜將正在延城處理事務的歐靜接了回來,試圖改變自己的決定。
兩人意見相左的結果是,歐靜長跪在風侯府門前,而風雨則拂袖回房。
如果是換了其他人,風雨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然而歐靜是他創業時期的重要夥伴,在風雨軍中擁有非常重大的影響,而且風雨內心深處對於這個文靜賢淑、有點像曉蘭的女人也有着一份很特殊的感覺,再加上今晚偏偏雷雨交加,使得夜不能寐的風雨終於決定讓步。
只是風雨沒有想到,李中慧居然摸準了自己的心思,還冒着大雨給自己送來雨笠,不由有些感動得看着眼前的美人。
這個外表堅強的女孩,有幾個人知道在她的內心其實也和一般的女孩那樣的脆弱和敏感?
風雨想起了自己返回涼城的那一天,當李中慧和自己終於單獨相對的時候,她那卸下僞裝的鎧甲、撲入自己懷中梨花帶雨的嬌態,讓風雨自己也大吃一驚。
然而在絕大多數時候,她卻保持着威嚴和冷靜,乃至於有些冷酷,在自己的背後默默的着自己,爲自己而奔波、而涉險,有如此佳人夫復何求啊!
如此想着的風雨,一把摟住了李中慧,在她額前輕輕的吻了一下。
「好了,快去吧,歐姐姐身體一向單薄,要是生病了,我可饒不了你!」
李中慧嬌羞的推開了風雨,一邊捶了風雨一拳,一邊說道。
風雨微微一笑,披上了雨笠,大步走出房門,李中慧看着風雨的背影,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也返身回去了。
越走近歐靜,風雨的心裡越是紛亂。
在你的心裡,我真的是如此好殺的人嗎?
風雨有些惱火的想道。
之所以要如此嚴厲的鎮壓那些叛亂者,與其說是個人的好惡,不如說是風雨對於整個戰略局勢的通盤考慮。
馬家代表着西北的名門,同時又是武林的大豪,如此嚴厲的打擊除了是要從根本上剷除馬家之外,主要的還是想藉這個機會,對當地豪強和武林幫派進行一次大肅清。
不同於聖龍帝國的其他地方,在呼蘭統治涼州時期,其實給了這兩股勢力借保家衛國的旗幟、暗中大力發展的大好機會,因而這兩股勢力在涼州也就變得更加桀驁不馴、目無王法,馬家的叛亂其實正是代表了這種現實。
如果說幾個月前自己剛剛進入涼州,勢孤力單,還不敢有所大動作的話;如今在強大軍事和政治力量作爲後盾的情況下,風雨決心藉這個機會大大削弱這兩勢力,只保留部分甘願作爲附庸的幫派和豪門,已經是一種勢在必行的選擇了。
「歐谷主這是何苦呢?」
風雨緩緩的踱到歐靜的面前,看見她渾身被淋溼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雨笠脫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全然不顧自己被風吹雨淋。
歐靜有些感動地說道:「風侯關係西北千萬民衆,怎可以爲了歐靜而不顧身體?歐靜只求風侯能夠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放那些婦孺一條生路吧!」
「起來再說吧!」風雨有些無奈地說道。
「如果風侯不答應,歐靜願意長跪不起!」歐靜堅定地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威脅嗎?」風雨有些冒火,在原地激動地踱了幾步。
「歐靜怎敢威脅風侯,歐靜不懂得風侯的宏圖大業,只知道多殺不義,所以不希望風侯的雙手沾滿了血腥,風侯不也曾對歐靜說,要歐靜在風侯的身旁多加勸誡,不讓風侯變成一個只知殺戮、滿手血腥、聽不得不同意見的暴君嗎?」歐靜非常冷靜地說道。
「妳!」風雨有些惱怒的揚起了手,不過看着歐靜堅定的目光,終於還是放了下去,沉吟了片刻,方纔冷冷得說道:「如果你現在回去睡覺,我答應你只追究首惡,其他人等一律放過,但是馬家滿門必須投河!如果你還想跪在這裡的話,那就維持原議!」
此時的風雨與其說是一個手握重兵、把持着生殺予奪大權的一路諸侯,不如說是一個正在討價還價中心不甘情不願的少年。
在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歐靜終於從地上站起,緩緩地說道:「多謝風侯!」雖然沒有完全達成心願,但是憑着她對於風雨的瞭解,知道這是最大的讓步了,無論如何畢竟還是解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如釋重負之後的歐靜,這才突然感覺頭部一陣暈眩,兩腿發軟,身體搖搖欲墜,就在雙眼發黑、即將摔倒在地的時候,卻被一旁風雨急忙抱住。
在歐靜最後殘留的意識裡,只是感到自己正躺在風雨溫暖而結實的懷抱中,一向謹守禮教中男女大防的歐靜急忙想掙扎着站起來,終究力不從心,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聖龍歷七五四年二月初三的祭奠風雨軍陣亡將領英靈的儀式,之所以被後世一直流傳下去,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方面是風雨在致詞中所說的名句「忘記歷史就意味着背叛」,流傳永久。
從此之後,神州形成了敬奉爲國捐軀者的風氣,而不是像聖龍帝國時期那樣,今日的萬里長城成了明日的一縷英魂,那些奮戰沙場的將士,很快就成爲過眼雲煙,墳墓荒蕪,爲人遺忘。
這種風氣的流行,極大的觸發了整個神州的民族自豪感和榮譽感,使得愛國者得到了應有的禮遇,對於日後神州的再次崛起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
另一方面,對於那些叛逆者及其家屬,風雨採取了極其殘酷的全族投河的命令,雖然因爲歐靜的勸阻,仍然有上千口人——包括了不少婦孺和老人,綁住手腳、繫上巨石,被驅趕到了滾滾奔騰的聖龍河裡,成爲了風雨建立皇圖霸業的歷程中血跡斑斑的一頁。
這個舉動震驚了朝野,極大削弱了涼州當地的勢力,西北的豪門和武林幫派紛紛成爲了風雨軍的附庸,順生逆死成爲了風雨軍的行動宗旨,這意味着風雨軍徹底統治了西北,也預示着一個風雨割據一方、圖謀天下的開始。
當然這種破壞武林傳統勢力的惡行,也引起了以天池劍宗爲首的傳統勢力的反彈,因此風雨軍在爭霸天下的過程中,將不可避免地同這些傳統勢力發生決裂,最終也連帶引發了整個武林的大地震。
「古人云:清明時節雨紛紛,果然是誠不我欺!」
聖龍歷七五四年四月的清晨,風雨一點都不顧及微風所拂動的細雨,一邊策馬前行,一邊回首笑着對李中慧說道。
「虧你還有這麼好的興致,風侯府等着的那幾位使者,你究竟準備如何回覆?」李中慧白了風雨一眼,雖然兩人並肩策馬出來踏青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情,但是家裡還分別有一位江南龐勳方面的使者和朝廷派遣的欽差等着答覆,皇甫建柯這個時候也來湊熱鬧,催着風雨去完婚,所以兩人與其是遊山玩水,倒不如說是暫時避難。
「慌什麼?所謂『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如今我們風侯府門庭若市、車水馬龍,不正說明風雨軍的強大嗎?這可是一件好事情!」
風雨優哉遊哉的說道,經過這半年多的苦心經營,風雨軍已經在西北立足了腳跟,而放眼神州,龐勳的起義有越演越烈的態勢,不僅席捲了江南、兩湖和齊魯,進逼中原,就連稍遠的巴蜀和幽燕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波及,大批衣食無着的貧民如今有榜樣在前,再也不像以前那麼的逆來順受,各地的幫派和豪強中野心勃勃的人士也紛紛乘亂而起,發展自己的實力,使得整個神州到處都是危機四伏。
反倒是風雨佔據的涼州,由於風雨的一系列措施,經濟得到大力發展,百姓有田在手,自然沒有興趣鬧事;而武林幫派和地方豪強勢力又剛剛被風雨嚴厲鎮壓,也沒有力量動盪地方,一時間變成了神州的樂土。
「還好事情呢?好到了我陪你到這荒郊野外來!」
一心務實的李中慧對於這種消磨時間的做法很不以爲然,事實上,不同於風雨以「凡成大事者未必事必躬親」
作爲藉口的大肆偷懶,她每天都要日理萬機,風雨軍的軍政事務基本上都是她在暗中幫風雨處理,手中要做的事情是千頭萬緒,所以這次實在是禁不住風雨的軟硬兼施才被拖了出來,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不能這麼說,偷得浮生半日閒嘛!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你我並肩把遊,日後也算是一件千古美談……」
說到這裡,風雨發現李中慧的臉色不善,急忙轉移話題道:「說正事,你怎麼看待龐勳?」
「想不到朝廷真的已經腐朽到這種程度了,居然連一次暴動都鎮壓不下來。」
李中慧皺眉說道,這次起義竟然發展的如此壯大,實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過她對於龐勳起義當然沒有任何好感——由於這次起義,使得李氏家族在江南的生意損失慘重,而且還有不少李氏家族的子弟死在亂軍之下。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的聖龍帝國真的是病入膏肓了,大批民衆處於衣食無着、朝不保夕的困境之中,也難怪會鋌而走險。朝廷派系林立,將不知兵,庸人當權,都是力戰不利的結果。」
因爲沒有什麼根本的利害衝突,雖然風雨認爲龐勳提出的政治口號太過於激進,有可能會引起全聖龍豪強勢力的反彈,但對龐勳本人以及這次起義並不是很反感。
事實上龐勳和他有些相似,都是乘着風雲際會的大好時機迅速崛起,都對於聖龍傳統的權威和習俗予以蔑視和123抗拒,所不同的只不過一個比較謹慎、一個更爲激烈而已。
而且作爲一個優秀的兵法家和軍事統帥,風雨對龐勳這幾個月來保持高度機動、避敵鋒芒、擊其弱項的作戰方式,取得了席捲整個大江南北、兵鋒直指中原的輝煌戰果,也讚不絕口,有着一份惺惺相惜的感覺。
「你不會是要龐勳吧?」李中慧立刻警覺的質問道,她可半點都不想幫助這個殺了她家族親人的罪魁禍首。
「話不能這麼說,在商言商嘛!」風雨心裡清楚李氏家族對於自己財政方面的影響和自己全盤戰略的重要性,連忙陪着笑說服李中慧道:「如今龐勳崛起迅速,和龐勳的軍隊交易,一方面是爲了日後結交善緣,另一方面也有利於擴大風雨軍的財政收入。最重要的是如今龐勳部人人喊打,如果我們這個時候幫他一把的話,可以乘機提出一些條件,藉助龐勳的軍隊擴大我們在江南的影響。
「不管怎麼說,龐勳的勢力已成氣候,不是短時間輕易能夠剿滅的。你再怎麼恨他,也不能挽回你那些親戚的性命,倒不如因勢利導,在合作中獲得好處,至少還可以彌補李氏家族的損失,如果處理好的話,更是有豐厚的回報。」
風雨侃侃而談,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準備乘着江南的刀兵之災,大發一筆橫財了。
「好吧!和龐勳在利益上的合作也不是不可以考慮。」李中慧是一個講究實際利益的人,考慮了一會,不得不承認風雨的正確,不過她緊接着提出疑問道:「可是朝廷方面怎麼交代,你準備推諉着不出兵,已經會引起朝廷的不滿,如果再和這股盜匪大肆勾結的話,豈不是……」
「朝廷?哼,朝廷已經自顧不暇了,我可不擔憂朝廷。我倒是有些擔憂這場動亂別鬧得太大,火雖然對人有很大的幫助,但是一旦失控可就有引火燒身的危險。」
風雨皺眉說道,他的這番話道也不是無的放矢。
龐勳的這次起義,充分暴露了朝廷外強中乾的真面目,勢必會誘發勢力龐大的各方諸侯的蠢蠢欲動;一直在暗中龐勳的風雲世家、麥堅和安宇等國也不是慈善家,遲早有一天會來收取投資的紅利;呼蘭在平定了國內之後,也不會長時間看着這個龐大的鄰國長時間處於動亂虛弱之中,而不乘火打劫的。
所以自己固然要乘亂撈取好處,但也得明白脣亡齒寒的道理,免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到頭來成爲別人的踏腳石。
這也是風雨暫時不想明確答覆龐勳的使者,而藉口出來散心的原因之一。
在爭奪天下的大局中,稍有一步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別想這麼多了,如今的聖龍已經不是任何人能夠控制得了的,如果你想力挽狂瀾的話,就只有成爲這亂世中的最強者,憑藉實力來壓服這些各懷心計的傢伙,保全天下太平和神州安寧。所以乘亂坐大是不得不進行的事情,根本不必自尋煩惱,你總不能因爲害怕明天會沒有食物而捱餓,所以就從今天起不吃東西吧?」
想通了利害關係之後,李中慧反而比風雨更有決斷。
在她看來爭奪天下就是實力的競爭,眼光長遠是必須的,但是如果爲了明天而連今天的生命都放棄了,那麼不要說明天,就連今天也沒有了。
「說得好!」風雨也啞然失笑,也許自己是太杞人憂天了,方方面面考慮得太多,反而從某種程度上變得有些遲疑,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說這些了,風大侯爺,你倒是如何考慮和那位侯門千金的婚事?我看風侯不如索性就去做了那皇甫家族的乘龍快婿,順便名正言順的將巴蜀拿下來。」突然間,李中慧似笑非笑歪着頭問風雨道,嘴角間隱隱有嘲弄之意。
風雨哈哈一笑,驀然躍起,跳上了李中慧的坐騎,左手一把握住佳人的纖纖柳腰,右手則覆在了李中慧提着繮繩的玉手上,兩人緊緊地貼在了一起,風雨用力嗅了一下少女的幽香,輕聲說道:「這件事情可先得問過老婆大人!」
李中慧對這方面一向很害羞矜持,如今被風雨抱在懷中,只感到風雨熱熱的呼吸拂在臉上,全身嬌軟,再也發不出火氣,只好嬌嗔道:「誰是你老婆了?再說你風大將軍聘禮都下了,還問什麼問?你還不下去,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別人看見了笑話。」
風雨笑着親了她一下,說道:「這裡左右無人,有誰會看見?」心裡則鬆了一口氣,知道又被他矇混過關了。
本來風雨對於婚姻向來看得不是很重,無可也無不可,畢竟皇甫家族聯姻的提議,從戰略上講其實是一樁很有利的事情,之所以一拖再拖,擔心皇甫嵩來一個鴻門宴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擔心李中慧的態度。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風雨清楚這位大小姐雖然多謀善斷,頗有巾幗之氣,但是佔有慾很強,在處理事務上固然往往是獨斷專行,在兒女私情上更不願有第三者染指、很有點敏感,對於皇甫家族的提議自然十分反感,言談間常常流露出些許酸意。
偏偏風雨如今在很多方面都很倚重她,何況兩人如今心款相通、志趣相投,又正是初涉愛河、情意綿綿之際,當然是實在不願爲了這樣的事情在彼此間產生心結。所以反而成了一件兩難的事情。
「呀,下大雨了!」正當風雨和李中慧共乘一騎,情意綿綿的時候,李中慧突然發現豆大的雨滴落在了臉上,不由驚呼道。
「到前邊的破廟中暫避一時吧!」風雨不由有些惱怒老天實在是太殺風景。於是,兩人只好狼狽不堪的策馬疾奔至五百米外的那座破廟。
四月的天氣說變就變,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工夫,卻已經傾盆而下,密密麻麻的雨點霹靂啪拉作響,如果是在房中一邊讀書一邊側耳傾聽,倒也不失爲一樁美事,但是像現在這樣被淋得像只落湯雞一般,渾身上下淌着水,可就沒有什麼好心情了。
這座破廟實在簡陋,房頂不時有雨水漏下來,兩旁還有寒風吹拂,風雨看見李中慧有些發抖,不由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一股陽剛的勁氣輸入體內。
李中慧立刻感到這股暖流在身體之內週轉使得百骸舒暢,不過最開心的莫過於愛郎的心意,頓時甜甜的一笑,偎依在風雨的身旁。
「媽的,好大的雨!」
正在此時,一個粗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緊接着便有七、八人押着一輛鏢車走了進來,先前那個說話的漢子,看見李中慧的絕色容貌,不由眼睛一亮,差點流下口水,在喉間用力咕嚕了一聲,口無遮攔的說道:「哇,好標緻的娘們!」
「哼!」風雨冷冷的哼了一聲,惱他出言不遜,當下兩眼精光一閃,嚇得那傢伙心中沒來由的一顫,而與此同時李中慧也早已從手中射出了一粒小石子,打在這傢伙的跳環穴上,只聽這傢伙「啊」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噌」的一聲,頓時七、八柄雪亮的刀片被抽了出來,在光線中閃耀,不過風雨和李中慧都是千軍萬馬中過來的,自然不會把這種仗勢放在眼裡。
「休得無禮,還不給我把刀放下?」這個時候,晚一步進來的老者顯然是這幫人的首領,喝退了部下,向風雨和李中慧拱手施禮道:「真是對不起,老漢等人是揚威鏢局的,這些鏢師都是山野草莽,不知禮數,得罪賢伉儷處還望多多包涵!」
這傢伙年老成精,自然看出風雨二人身手不凡,而且他們鮮衣怒馬,如今又在涼城郊外,顯然是非富即貴的少年夫婦野外踏青,鏢行的規矩就是結交八方朋友,少惹無謂是非,自然犯不着爲了這些小事而自尋煩惱。
「雨哥,算了!」李中慧扯了扯風雨的袖子,她原本因爲風雨的體貼而芳心竊喜,如今被那老漢稱自己和風雨爲賢伉儷,雖有些嬌羞,但還是頗爲高興,心情大好之下,也就不想再多生是非了。
「既然是一場誤會,那就到此爲止吧!」
風雨見愛侶如此說,當下也不爲己甚了。他見破廟狹小,於是和李中慧向裡面挪了挪,讓出地方來。
那老者拱手說了一聲「謝謝」之後,就指揮人手放置東西、點火禦寒,剛纔那個大漢雖然神色之間還有些憤憤不平,但顯然那老者在這羣人中極具權威,所以只好半聲不吭的埋頭做事。
「姐姐你過來一齊烤火暖暖身子吧!」
正在這個時候,那羣人中間突然出現一個女孩的聲音,顯然是見李中慧渾身溼透,好心的邀請她。
風雨定睛一看,只見這個女孩身着男裝,剛纔混在那堆人中間,由於身材矮小,所以若不是她突然出聲,倒也沒有注意竟是一個女兒之身。
老者乾咳了一聲,笑道:「這是在下的孫女,這次帶她出來是爲了長長江湖上的見識,如今風急雨大,公子還是一起來烤烤火吧,這溼衣服粘在身上實在不妥,兩位金枝玉葉的,可別鬧出病來。」
風雨有些猶豫,他身爲一軍統帥,平日裡前呼後擁的,李中慧也是大家千金,養尊處優慣了,所以身上都沒有帶火禾,無法生火取暖。
這老傢伙分明是聽了那個女孩的話,這才勉強邀請自己,如果是平時以他的性子,早就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可是如今眼看着大雨下個不停,雖然有功力在身,但畢竟是血肉之軀,自己倒也不怕,不過中慧究竟是豪門的千金小姐,看着她不勝嬌弱的樣子,十分心疼。
就在此時,只聽見一陣「桀桀」的陰笑,三道黑影突然由外疾飛而來,雙掌揮舞之間,只聽「碰碰碰」數響,那幾個剛纔還生龍活虎的大漢已經倒地氣絕了,只有那個老漢護着那個少女和那三人力戰不休、苦苦支撐。
「幫幫那女孩吧!」李中慧在風雨耳邊輕輕的說道,本來事不關己,以李中慧的個性是根本沒興趣管這檔子事的,不過一來今天她心情特別好,二來剛纔那個女孩好心讓她烤火,讓她對這個女孩心存好感,如今見她危急,便出聲央求風雨。
風雨聽着少女的細聲軟語,耳邊還熱乎乎的,不由心中一蕩,原本緊握的手稍稍用了一下力,李中慧會意站起,兩人同時出劍,只一個閃躍的功夫,就聽見「啊,啊」的兩聲慘叫,兩個傢伙已經重傷倒地,剩下的傢伙眼見得不妙,連同伴也顧不上了,立刻竄身逃跑。
「快截住他!」那老漢沉聲喝道。
風雨不由皺了皺眉,出手相救原是興致所至的隨便之作,他根本不知道雙方究竟誰是誰非,所以點到爲止,本來就沒有打算傷及人命;如今見那個老頭如此不客氣地吆喝自己,再想到剛纔的事情,不由冷哼了一聲,連那兩個受了重傷的傢伙也不阻止了。
「你……」老漢突然省及自身的處境,緩了緩語氣道:「少俠今日一念之仁,恐怕日後禍患無窮啊!」
風雨揚了揚眉,還未說什麼,只聽李中慧叫道:「雨哥,你看,這三個傢伙應該是喇嘛教的,這是大手印!」
風雨一楞,忙走到屍首前一看,每人身上中掌的部位都留有一道紫黑的掌印,在火光中更顯得猙獰。
這的確是如假包換的喇嘛教的大手印。
大手印在梵語中叫「摩訶穆德拉」,意譯爲「大手印」,相當於漢傳佛教所說的「佛祖心印」。印是印璽,「大印」
專指爲佛祖所印證的修持心要或心傳。大手印爲高唐佛教嘎舉派密法的精髓,薩迦派、格魯派也有傳行。
大手印法大致分爲三種:一、實住大手印。通過研習佛教經綸,或得師授、明瞭「真理」之理,依所悟解而修禪調心,令與真實相應;二、空樂大手印。屬無上瑜伽部法,須經灌頂、修寶瓶氣、金剛誦、拙火或雙運道,漸達氣足心寂,生空、樂不二的禪定感覺;三、光明大手印。
此法主要依賴上師的加持而獲得頓悟。這種大手印是大手印法的「最勝義心傳」,不須以修氣功等爲基礎,但修習者須有上等的素質,遇上等的上師。
這套武功源於印月,後傳到高唐,手印在瑜伽修習中,對禪功有術者來說,作爲一種表示一定意願,又與自身經絡相應的發功信號,有助於內氣的發放及意念作用的成功。
從這些死者身上的掌印來看,這些突襲者應屬黃衣喇嘛級別,雖然不是很厲害的高手,但是喇嘛教雖然根基在高唐,但卻是呼蘭的國教、受到呼蘭的控制,在五原會盟之後,一心要控制西北武林的風雨和張仲堅達成默契,承認涼州是風雨的勢力範圍,如果不是發生什麼重大事件,不應該會有這些喇嘛到涼州來鬧事。
想到了這些,風雨不由用冰冷的目光審視起那個老頭,說道:「閣下怎麼會得罪這些喇嘛教的人?」
「不要問了,你既然知道是喇嘛教,就應該知道這些傢伙睚眥必報,你今天一時之仁,留下無窮後患了!」那老頭喃喃自語道。
「哼,喇嘛教又如何?這裡是涼州,可不是高唐更不是呼蘭!」風雨覺得這傢伙實在窩囊,不屑的說道。
事實上他也確實不怕,風雨軍是打出來的江山,對張仲堅的忍讓不過是着眼於戰略大局出發,即使是五原會盟也是在強大兵力作爲後盾的背景下進行的,在最危急的時刻,呼蘭的百萬大軍畢竟對於曾經連戰連勝的風雨軍還是有很大顧忌的,更何況是喇嘛教?
「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老頭顯然沒有什麼好心情,呼蘭人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統治涼州,身爲呼蘭國教的喇嘛教橫行無忌,早已鐫刻在他的心中,他不知道風雨的身份,故而對風雨的話很不以爲然。
「難道你就任這些人拋屍野外?」李中慧看見那老頭頭也不回的拉着那個女孩就往外走,不由皺眉質問道。
「埋什麼埋,身在江湖過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江湖子弟江湖老,人都死了還講究什麼?」
老人的話語中透着一股肅殺,風雨本來對他不理同伴屍首的行爲很不以爲然,但是這幾句話卻讓他陷入深思。
其實自己率領大軍南征北戰,何嘗不是刀口舔血,如果有朝一日兵敗身亡,會有幾個人還記得自己?自己認識的那些女孩子會有幾個人肯爲自己掉眼淚?
想着這些,他不由有些癡迷。
「雨哥,你怎麼了?」李中慧發覺風雨在發呆,不由握緊了風雨的手,關切地問道。
「沒事,我們回去吧!」風雨驀然驚醒,不由有些好笑自己的多愁善感,環顧四周,這才發覺那老頭已經離開破廟,外面的雨也小了很多,當下準備動身,畢竟這裡到處都是死人,實在沒有興趣多待。
至於那老頭既然是鏢局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回頭查一查就行了,這些日子風雨對武林的打壓十分嚴厲,不怕他們不合作,只是在風雨的心中隱隱感到這三個喇嘛的出現,絕不是江湖恩怨這麼簡單。
「風侯真是好雅興,忙裡偷閒之際,攜美郊遊,不失爲一樁千古美談吶!」
風雨沒想到,自己一回到涼城,就看見陰魂不散的皇甫建柯,頓時頭疼起來。
這傢伙現在已經是風雨軍的常客了,三天兩頭的過來,偏偏伸拳不打笑臉人,拿他也沒辦法。
「皇甫大人何時來的,風雨不知,有失遠迎,實在該死!」風雨急忙下馬,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殷勤地說道。
「風侯客氣了,末將怎敢勞動侯爺來迎。侯爺日後可是皇甫家族的乘龍快婿,說起來末將還要叫風侯一聲姑爺呢!」皇甫建柯也顯得非常熱情地說道。
「哈哈,哈哈!」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然後彼此都樂而不疲地進行着毫無意義、不知所云的場面應酬——和皇甫建柯交往久了,這一套倒是已經熟門熟路了。
過了一會,皇甫建柯方纔言歸正傳地說道:「實不相瞞,這次在下前來是打一個前站。我家小姐深受老大人的寵愛,小姐也極其孝順,這次老大人奉旨討逆,連帶小姐也帶了出來。不料到了鄂州的時候,小姐水土不服,老大人不忍小姐受苦,特命大公子護送小姐返回巴蜀。後來又念及風侯,想讓小姐和大公子順路來拜訪一下風侯,如今已經啓程,還請風侯妥爲照應。」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風雨口不應心的回答道,神色卻不由得有些古怪。他對於皇甫建柯的鬼話半個字都沒有相信。
聖龍的軍旅之中有禁忌女子的傳統,那皇甫小姐乃是侯門千金,自然不可能衝鋒陷陣,以皇甫嵩這樣名門世家的出身,也不會像風雨這般百無禁忌,怎麼可能在行軍打仗的時候帶上女兒?
而且就算是皇甫嵩帶着女兒去參加討伐龐勳的起義,水土不服之後回去也就回去了,幹什麼要來看自己?從鄂州回巴蜀,再怎麼說和涼州也是十萬八千里的不順路。
不過風雨又想不出皇甫嵩如此做的目的,感覺上就彷彿這個老狐狸一定要把女兒塞給自己似的,實在是有點莫名其妙。
那皇甫建柯卻在風雨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他雖然是老油條一個,不過這件事情也確實是有些古怪,如今又在別人的地盤上,當下做賊心虛地說道:「請風侯放心,大公子只帶兩百名輕騎入城,大軍絕不進城鎮半步!」
「大軍?」反而是風雨被這傢伙的話嚇了一跳,兩眼不由冒出了逼人的精光。
皇甫建柯見到風雨的反應,發覺自己高估了風雨所掌握的情報,不過也害怕風雨當場翻臉,當下乾乾一笑,說道:「如今盜匪蜂起,路面不靖,老大人擔心小姐的安全,再加上又正巧要調一批士卒換防,所以特地讓大公子帶了三萬大軍一路順便護送,到時候還請風侯放行!」
「這個……」風雨略略的猶豫了一下,護送一個人——哪怕她身份再高貴,在大軍征戰之際,要抽調三萬大軍隨行,還說什麼正巧換防,風雨是打死也不相信,只感覺這裡一定有什麼陰謀。
「風侯放心,爲了避免引起無謂的誤會,老大人說了,讓小姐在風侯府多做幾天客,到時候還要麻煩風侯派兵保護小姐回去。其實我們皇甫家族一向是風侯最堅定的盟友,別忘了當初高戰一系下毒,可是我們皇甫家族解的圍,這次老大人還特地讓末將再帶一些藥品給風侯滋補。」皇甫建柯見到風雨猶豫,急忙說道,這幾句話分明是軟硬兼施。
「哈哈,不麻煩,不麻煩。皇甫老大人真是太客氣了。」風雨裝作聽見藥品的時候眼睛一亮,露出急不可待的神色。暗地裡卻心念電閃,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畢竟這半年來風雨軍早已穩穩的控制住了涼州,皇甫嵩想靠這三萬人就想奪取西北,實在是癡人說夢話,到時候反而會被人笑話「賠了夫人又折兵」,可是眼見皇甫嵩如此着急的要調兵入川,不惜拿女兒做人質,甚至不惜冒着翻臉破壞原先部署的危險要挾自己,這其中必定有些古怪。
當下風雨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沒興致和皇甫建柯玩語言遊戲了,而皇甫建柯自然明白其中關鍵,識趣的告辭了。
終於把皇甫建柯打發了之後,風雨來到書房,孔宓、李淳、耶律楚昭、魏廖、高鳳陽五人早已等候在那裡,這些人再加上如今正在延城處理事務的歐靜和負責軒轅軍校的陳善道,可以說是構成了整個風雨軍的精英幕僚層。
「啓稟風侯,和那個龐勳的使者已經全部談妥了,他們將用現錢或者實物和我們交換馬匹、糧秣和器械,由他們自己負責運輸。」
風雨一進來,高鳳陽就屁顛屁顛得前來報告,這傢伙顯然因爲狠狠地敲了那個使者一頓,而眉開眼笑的。
風雨淡然一笑,整個交易在自己不出面的情況下,由高鳳陽負責動用西北財界的力量進行交易,既可以大把撈錢,又避免了政治上的被動,實在是一筆好買賣。
不過如今他可沒心情管這些事情,對魏廖下令道:「你立刻去辦三件事情,第一是查一下皇甫家族出了什麼事情,爲什麼要調兵經涼州入川;第二是立刻傳訊揚威鏢局,問一下怎麼會和喇嘛教結怨,以至於追殺到涼州來?
第三,查一下最近高唐和呼蘭可有什麼變故?」
說完,風雨用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案几,又向耶律楚昭問道:「那位欽差大人如何了?」
耶律楚昭拱手爲禮道:「不出風侯所料,那位欽差大人昨天晚上被洛將軍帶兵這一嚇,今天稱病不起,如今正在房內,架子還真不小!」
「沒關係,聖上的欽差當然要擺擺架子,我們這就去恭迎欽差大人!」
風雨帶着調侃的語氣說道,除了一向拘謹言笑的魏廖外,一旁的孔宓、李淳、耶律楚昭和高鳳陽都哈哈大笑起來。
當下風雨領頭,帶着衆人前去看望那位欽差大人,他這兩天存心避而不見,就是要先給那個欽差一點下馬威,唱戲當然要唱足,讓洛信這個楞頭青在欽差視察涼州的時候演完了白臉,接下來也就該自己去演紅臉了。
「風雨這幾日正好有事外出,大人遠道而來,未能親自迎候,真是慚愧,不知道這些屬下可曾慢待過大人?」
一到那欽差大人的房內,風雨就誠惶誠恐地說道。
「風侯言重了。老朽當日在廟堂之上,就聞知風侯忠義俠勇、舉世無雙,如今朝廷危難,賊寇肆虐,聖上對風侯寄予了厚望,不知風侯出兵的安排準備得如何了?」
那欽差已經年過花甲,屬於那種死讀詩書、不知變通的士大夫,不過也正因爲這樣,倒是讓風雨不太方便直截了當的塞好處。
當下風雨裝作愁眉苦臉、十分動情的說道:「大人有所不知,涼州原本在呼蘭的統治之下,剛剛纔重歸天朝。
江湖草莽、當地豪強中不服王化者比比皆是,如今貿然出兵,到時候西北動亂,將令朝廷腹背受敵、天下陷於更大的動盪之中,恐怕你我都會成爲社稷的罪人了。風雨愚鈍,但忠於朝廷之心,天地可表,還望大人將西北的事情向朝廷詳細稟奏。」
那欽差想到昨天晚上的士兵譁變,如今還心有餘悸,倒是對風雨的話相信了三分,不由遲疑道:「可是如今賊勢強盛,朝廷用兵十分的不如意,這……」
風雨笑着道:「大人多慮了,賊兵雖然強盛,但是他們不過是一些販夫走卒,所提倡的『均田免賦』、『平均財富』之類的口號雖然蠱惑人心,但是卻根本不實際,用不了多久,大利當前,恐怕這些首領自己就做不到了。
「同時賊兵動亂之苦終究會波及到諸侯,各鎮之間遲早會同仇敵愾,到時候肯定不會再像當初各懷鬼胎、擁兵自重了。
「最重要的是朝廷在神州延續千年,恩澤廣及天下,根基深厚,豈是這些不學無術之徒說推翻就推翻的?如今聖上英明,驅逐了呼蘭,中興了國家,內有賢王輔政,外有良將禦敵,只要假以時日,兵士操練嫺熟,必定大破賊軍。
「以上種種,說明如今的賊勢宜緩圖,不宜急取。在當前各地都有賊兵氾濫的情況下,涼州作爲朝廷之背部,北擋呼蘭南侵,東助朝廷除賊,實在是舉足輕重,不容有失。
「涼州再則可以有源源不斷的糧草軍械運送至朝廷,更可以讓朝廷無後顧之憂、有迴旋餘地;如果涼州丟失,則朝廷再無一方安土,四面楚歌、八方風雨,危如巢卵。
因此風雨不出兵之舉,實在是爲了天下社稷、祖宗基業着想,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還請大人將風雨的這一片苦心上傳聖聽。」
風雨的這番話倒不是隨便亂說,其實正是他對整個天下局勢的判斷,通過前幾日讓人對這個欽差的觀察,發覺這傢伙雖然有些迂腐,畢竟還是有點真才實學,所以就準備以情理、事實打動他。
風雨卻不知道,那欽差聽了風雨頭頭是道的分析,也不由暗吃一驚,因爲在他離京之前,朝廷因爲賊兵勢大而有遷都之議,輔政王蕭劍秋則力呈天下形勢,對於日後的預判,竟然有很多方面和風雨不謀而合。
不過一想到自己的責任卻是讓風雨出兵,不由有些爲難。
這個時候,風雨卻笑着打消了欽差的顧慮,說道:「請大人放心,風雨雖遠離朝廷,然而始終心繫廟堂,早已準備好糧草器械,就等大人帶回去了。
另外在下爲大人備了一些薄禮,不值幾個錢,但是代表着風雨的心意,還請大人笑納!」
說着遞上了一張清單,那欽差接受一看,卻是臉色大變,原來這竟然是給自己和家人的禮物清單,的確是不值錢,但卻把自己家人一個個羅列了出來,而且贈送的都是投其所好,彷彿比自己還了解自己的家人,怎能不讓他吃驚?
原來風雨拖延着不見的這幾日,早已派人去調查這位欽差了。李氏家族在聖京根深蒂固,查出這些東西自然不難,一方面是爲了結交,一方面也是示威,那欽差雖然有些迂腐,但也不是傻瓜,自然明白箇中含意,當下笑着道:「風侯如此忠義,實在讓老朽感佩,請風侯放心,老朽一定將風侯的難處轉達給朝廷。」
「如此多謝了!」風侯急忙施禮,兩人心照不宣的大笑起來。
「啓稟風侯,屬下查過了,皇甫嵩原本想乘朝廷全力圍剿龐勳之際,藉出兵討逆的機會控制鄂州,卻不料後院失火,他的兵力剛剛東調,巴蜀在一個名叫王波的騾幫弟子挑動下,揭竿而起,砸開糧倉、處死官吏,打着『均貧富、除不義、分糧田』的口號,攻城掠地,一連拿下了十多個州縣,甚至攻佔了江洲。」
這王波在聖龍江中游築了一座大要塞。他先在南岸的荊門山與北岸的虎牙山之間以浮橋連結起來,在荒亂的激流中立起數千支的木樁以防敵船入侵。
接着又在兩岸的斷崖之上築樓,列上箭弩,以數萬松明照亮夜空,不讓一名敵兵有可趁之機,使皇甫嵩的大軍無法順流返回老家。
巴蜀由於目前兵力空虛,只能夠死守幾座孤城自保。
「皇甫嵩如今是心急火燎,匆忙部署兵力回討。一方面親自率兵欲圖奪回江洲,另一方面則派皇甫華經我們涼州增援梅文俊,準備通過劍閣兩路夾擊王波。」
在風雨率領涼城各級官吏準備迎接皇甫華兄妹的時候,魏廖匆匆的把剛剛調查來的情況通報給風雨。
風雨不禁有些好笑,沒想到皇甫嵩這個老狐狸居然也會吃如此的大虧,偷雞不着蝕把米,還沒等拿下鄂州,就差點把老窩給丟了,怪不得連把女兒當人質的事情都想出來了。
「老大,這是個好機會,索性把這小兔崽子給扣下,然後我們發兵巴蜀,掏了皇甫老頭的老窩。」洛信大大咧咧的說道。
風雨點了點頭,這傢伙說得倒也有些道理,想了一想下令道:「秋裡,你在皇甫華回巴蜀後,立即統帥秋風、黑狼和赤獅三軍以防範賊寇入境爲由,向皇甫家族方向增兵,看有沒有機會。」
「是!」秋裡會意的點頭。
「老大,爲什麼不把皇甫華這小子現在就宰了,省得以後麻煩?誰知道他是不是送個妹妹過來。」洛信嘟囔着道。
「洛將軍,這就是風侯高明之處。畢竟風侯和皇甫嵩同殿稱臣,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過分,而且讓皇甫華回去正好是鷸蚌相爭,我們坐收漁利。至於我們大軍壓境則不同,打着防範賊寇肆虐涼州的藉口,名正而言順,誰也找不出碴來。而效果則是:一方面牽制了皇甫家族,讓他們不能夠太過輕鬆的鎮壓這次暴動,另一方面更可以尋機奪取勢力範圍,當然也避免這股賊寇蔓延到我們境內。」孔宓幫風雨解釋道。
「噢!」洛信似懂非懂的撓了撓頭,反正有仗打他就開心。
風雨和秋裡、孔宓相視一笑,也不再理這傢伙,只見遠處塵土飛揚,顯然是皇甫家族的人到來了。
皇甫華果然守信,只帶了兩百親兵前來,隨行的還有一頂轎子,想必裡面是他的妹妹。
「風侯竟然出城遠迎,實在讓皇甫華惶恐!」人還在遠處,皇甫華就已經熱情的揚聲招呼道。
「世子這是哪裡話?風雨能夠招待公侯世家、天下名門的皇甫世子實在是風雨的榮幸,去歲聖京一別,真是想煞風雨了!」
風雨也極爲熱情地走上前,和下了馬的皇甫華擁抱在一起,不知情的人恐怕還會以爲兩人真的是生死之交呢。
「這位是舍妹皇甫卿卿。」皇甫華指着從轎中款款出來的少女向風雨介紹道。
「這幾日打擾風侯了。」那少女向風雨深深的施了一禮,然後雙目下垂,也不理周圍的事物。
風雨急忙回答道:「皇甫小姐客氣了,涼城簡陋,不能和天府之國相比,到時候還請小姐多多包涵。」
在風雨的感覺中似乎這位皇甫卿卿除了羞怯之外,還有着一種冷漠和幽怨。不過這也難怪,一個妙齡女子孤身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做人質,有這樣的情緒也是人之常情,能夠做到如此平靜也算是不錯了。
侯門深似海,在鐘鼎玉食之餘,豪門子女的一切言行都得從維護家族利益的高度出發,這或許就是爲了獲得而付出的代價吧。
「哈哈,既快成一家人了,兩位何必客氣。皇甫華軍務在身,這就告辭!」
這皇甫華卻翻身上馬,顯得急於離開。
「皇甫兄何不多盤旋幾天?你我多日不見,風雨正有許多事情要向皇甫兄請教。」風雨當然清楚皇甫華離開的原因,但表面上還是得出言相留;另外他聽了皇甫華剛纔的那句話,覺得有點不對勁,想找個機會索性把皇甫卿卿也給禮送出去,否則好像自己還非得向皇甫嵩的這個寶貝女兒負責似的,豈不冤哉?
「風侯心意皇甫華銘感五內,不過軍令如山,不敢違抗,只好等日後再與風侯把酒暢飲,縱論天下了!」皇甫華卻去意堅決,簡直就像是把一件貨物送來一般,丟下就走,連和自己的妹妹道別一聲都沒有。
「風侯,卿卿有一件事相求。」那皇甫卿卿似乎對兄長也毫無留念,在皇甫華遠去之後,緩緩地說道。
「皇甫姑娘但講無妨。」
「其實巴蜀發生的事情一定瞞不過風侯的法眼,卿卿只希望風侯能夠將獲得的巴蜀的戰事每日送一個副本給卿卿,卿卿感激不盡。」
「當然,當然。」風雨差點嗆了一口,發覺自己倒是有點小看這個女孩,不過令風雨有些迷惑的是,雖然關心自己孃家的情況是很正常的,風雨卻總覺得那個皇甫卿卿似乎還在牽掛着另外的什麼事情,在她身上總是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憂鬱,絕對不是離家寄居這麼簡單。
安頓好這件事情之後,卻見魏廖匆匆地走來,低聲說道:「風侯,揚威鏢局昨晚被人血洗滿門了!」
「什麼!」風雨大吃一驚,喝問道:「是誰幹的?」
「根據初步調查,應該是喇嘛教的人,手段極其毒辣,所有男人都被震碎了心肺,女人則先奸後殺。整個鏢局七十餘口無一倖免,屍體上都留有大手印的痕跡。不過運氣不錯,卑職已將揚威鏢局因爲出鏢在外而倖免於難的副總鏢頭找到了。」
「可曾問出什麼來?」風雨憤怒的說道,喇嘛教的人居然敢在自己的地頭上如此肆無忌憚,如果自己不進行反擊的話,還談什麼領袖西北武林?
「這個……」
魏廖看了看四周,風雨會意,於是放下這件事不提,卻暗中讓秋裡、李中慧和孔宓到他的書房中來。
「根據對揚威鏢局和高唐、呼蘭近日的形勢分析,殺手是喇嘛,而且很有可能是高唐本部派來的,起源於高唐喇嘛教的南北之爭,北宗的宗巴禪師上個月坐化了,這個揚威鏢局不知道如何竟然承接了一個神秘的委託,將這位禪師的舍利運送到聖龍的少林,結果好不容易把這個舍利押到回涼城還沒來得及進入中原,就出了這樣的慘事。」
在風雨的書房中,魏廖將得到的情報如實稟報。
「什麼是南、北之爭?」秋裡皺眉問道,風雨和李中慧雖然略有所聞,也是知之不詳,這些都是喇嘛教內部的事務,一般人也確實不得而知。
孔宓見狀詳細解釋道:「喇嘛教是從印月的佛教所延伸出來的,與高唐當地原有的苯教融合而成,主要在高唐、呼蘭以及高唐與印月之間的丹國、錫國、尼國等處傳播,後來因爲各方勢力的介入以及佛義的分歧而分爲南、北兩宗。
「南宗信奉小乘教,強調四禪、四靜慮,主張嚴格的按照內省的靜思方法來修行,而北宗則以大乘教爲主,不再拘泥於固定的靜坐形式,主張藉助智慧來修行。
「高唐原本世代依附聖龍,聖龍也特許其自治,優待有加,傾向於聖龍的北宗因此而得勢,傾向於印月的南宗越來越式微。
「只是自從呼蘭崛起之後,形勢起了變化。呼蘭人四處擴張,以至於和高唐交界,呼蘭的王室又很信奉喇嘛教,將其捧爲國教,親呼蘭人的勢力也就開始在高唐佔據爲主導勢力;而聖龍在西北的力量則日趨薄弱,政令不行;於是北宗產生了分裂,開始有一部分人傾向於呼蘭,並且佔據了高唐的主導層,而另一部分北宗則堅持傾向於聖龍,卻飽受壓迫,反而和南宗同病相憐起來。」
「這麼複雜!」李中慧不由呼了一口氣。
「宗巴禪師是北宗內始終親善聖龍的領袖,此次搶奪他的舍利,我看和呼蘭脫不了關係,不知魏先生以爲如何?」孔宓緊接着說道。
「不一定,呼蘭喇嘛教雖源自高唐,其實早就獨立出去,其根本基地也已經北遷到呼蘭,呼蘭人對於高唐這樣的苦寒之地也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始終沒有派兵入高唐。再加上喇嘛教的是呼蘭的王室,這次張仲堅得勢,必定會有一番清洗,這幫人自顧尚且不暇,應該不會這麼做。倒是最近有消息傳來,印月人乘着我們聖龍和呼蘭的勢力相繼在高唐消退的時機,大肆活動。宗巴禪師雖然反對北宗內部傾向呼蘭人,但更加堅決抵制南宗企圖併入印月的陰謀,所以我擔心更有可能是南宗所爲。」
魏廖早就察覺風雨對青海灣的關注,所以始終留意高唐方面的情報,如今說起來頭頭是道,令人信服。
「不管怎樣,多加留意這方面的情況,抓緊追查兇手,同時有可能的話,和喇嘛教中親聖龍的勢力多多聯繫。待會讓耶律楚昭藉這一次揚威鏢局滅門案向呼蘭施壓,藉此機會試探一下呼蘭人的態度。另外秋裡你兵壓巴蜀之際也別忘了這一塊,必要的時候可以便宜行事,甚至可以考慮出兵高唐!」風雨考慮了一會,說道。
「出兵高唐?」
幾乎所有的人都吃驚的望着風雨,不同於印月一直想以高唐作爲跳板來侵佔聖龍的大好河山,無論是聖龍還是呼蘭,對於這塊來往不便、生活艱苦的土地,一向是興趣缺缺,所以無論誰強大了,都只是扶植那裡的親善勢力,基本上就沒有過出兵的打算。
「我是說必要的時候嘛!一方面,青海灣盛產戰馬,另一方面我可不想讓印月人把高唐作爲跳板,這對我們不利,所以必要的時候出兵奪取青海灣、驅趕印月人的勢力還是很必要的。當然,高唐的事務還是讓高唐人自己辦爲好,所以這段時間儘快物色合適的人選,作爲不時之需。」
風雨察覺部下在驚異中暗含的那一層反對的意見,只好耐心解釋道,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個原本看來只是以防萬一的安排,對整個天下都產生了重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