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代文俊多謝貴上的錯愛,可惜文俊不能承受!”
梅文俊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神秘人的建議,語氣中分明透露着不容商量的決然,這種決然讓黑袍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而神秘人物則出現了沉默。
“那就請恕在下無禮了!”
過了半響,毫無預兆的,便聽見神秘人沉聲喝道,伴着話音便見一團彩色的粉色迷霧頓時充塞於整個房間之內,與此同時則是一條青色的身影不知從何處出現,手中的軟劍抖動着,夾帶着空氣的振動,化作了百千條殘影,指向了梅文俊。
“好劍法!”
早就從初次聽聞對方來歷的震驚中恢復過來的梅文俊,平靜的讚了一聲,迅速的將懷中的妻子一把拉到了背後;然後,拔劍出鞘,名動天下飲過無數英雄豪傑鮮血的天殘劍,在梅文俊內力的催動之下,竟然在瞬間一掃平面遍佈的鐵屑,泛出了帶着凜冽殺氣的藍光,無情的斬向襲擊者。
那一劍,勢如破竹!
那一劍,橫掃千軍!
梅文俊很自信,這一劍必定是帶血方回,這一劍肯定能夠克盡全功。
可惜,事情卻總有出人意料的地方。
這一劍居然砍空了。
只因爲,這一劍砍到的只是虛影。
這一劍根本就砍向了空氣。
襲擊者的目標也絕對不是梅文俊。
襲擊者的目標竟然是梅可馨,梅文俊身後的妻子。
將愛妻脅迫爲人質,威逼自己投降!
梅文俊心底一沉,立刻就發現了襲擊者的目的所在。
無暇去嘆息那個遠在涼州的人如此的重視,令自己究竟是應該喜悅自豪還是苦惱嘆氣,梅文俊如今唯一能夠做的便是立刻返身回劍。
只是,來得及嗎?
梅文俊沒有半點把握。
此刻的前任夏州太守,額頭滴下了冷汗,即便是最爲艱難的作戰也沒有如此的緊張,因爲他直覺到這一刻的判斷失誤,恐怕足以令對方得手。
事實上,襲擊者也得手了,因爲他成功的抓住了梅可馨,一切的事情似乎在意料之中的順利——直到那一杆銀槍的出現。
銀槍的主人是那個黑衣人。
在此之前,無論是襲擊者還是梅文俊,都並沒有怎麼注意和重視這個黑袍人,因爲銀槍向來是沙場的利器,然而在當今的江湖卻很少有使用銀槍的高手。
但是黑衣人的出手,卻否定了這個看法。
雖然黑衣人施展的銀槍大開大闔,是標準的沙場征戰的打法,然而卻絲毫並不影響到此刻對襲擊者的干擾。
襲擊者爲了自己的判斷失誤而付出代價。
窒息的壓力,致命的威脅,襲擊者立刻感覺到了自己彷彿身處於激盪的漩渦中心,如同那驚濤駭浪中顛簸的一葉孤舟,不得不承受着風捲殘雲般的威勢排山倒海似的涌來。那力量好像天羅地網,好像鋪天蓋地,令自己頗有一種茫茫天地卻無所遁形的無奈,縱然是面對着的是敵人,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涌起了滄海橫流誰與爭鋒的感慨。
然而,被劫持爲人質的一方——梅可馨,卻有着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感受。
那一槍,就如同調皮的魚兒躍過水麪,波瀾之後便了無痕跡;又如同活躍的小鳥掠過山林,樹影晃動復歸於平寂。
清風www.Qingfo.Cc,有若清風www.Qingfo.Cc的瞬間掠過,梅可馨發覺自己已經被拉到了黑衣人的身邊,由於彼此湊近,美麗的少婦發現了對方被大衣遮掩的臉竟是如此的年輕英俊,而且還帶着一絲淺淺的笑意,溫和而且親切。
這個發現,讓少婦不由自主的臉紅,然而也就在她一愣神之間,一股柔和輕巧的力道從黑衣人的手上傳來,緊接着彷彿畫過優美的弧,只覺得微風拂過,當梅可馨再次定神的時候,卻發覺自己已經在丈夫的懷中了。
而此刻,丈夫的殘天劍,正含着憤怒和霸氣,如同漫天的風暴,攻向了襲擊者——梅可馨知道,丈夫生氣了,素來寬以待人嚴以律己的梅文俊,也有絕對不能夠冒犯的逆鱗,那就是妻子。
襲擊者試圖將妻子作爲人質的做法,顯然激怒了梅文俊,所以這一劍排山倒海、驚天動地,無疑是用盡了全力,沒有後招、沒有保留,一招必中,一招必見血,敵我之間必斷生死存亡。
殘天劍法,含怒出擊,天下鮮有人能擋!
這段評語出自神州武林百曉生的評價,在江湖中乃是比皇帝還要權威的定論。據百曉生推斷,能夠在梅文俊不顧一切的含怒出擊之下,絕對不可能有人全身而退,縱然保得性命,最多也是兩敗俱傷。
只因爲,殘天劍法乃是天下威力最爲強大的攻擊劍術,不求保身,只求傷敵,有敵無我,縱然力抗天下也決不後退。
來不及後悔。
襲擊者抵擋!
襲擊者躲閃!
身影化作了浮光掠影,彷彿山在晃動,彷彿水在穿流,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化作了超越時空的幻影,如夢如幻,所有的攻擊在肉眼所及之處,好像都落了空一樣。
可惜終究還是紅光閃現,液體飛流。
他雖然用盡了壓箱的本領,方纔守住了要害,卻還是不可避免的負傷——心知肚明,這還是最後一刻梅文俊收回了三成功力手下留情的結果。
得饒人處且饒人!
這,一向是梅文俊的行事風範,也是梅文俊讓天下人敬仰擁戴的重要原因。
爲此襲擊者感激,也知足。
畢竟能夠在殘天劍法下生還,絕對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榮譽。
只可惜,雖然躲過了殘天劍,卻躲不過銀槍。
就在梅文俊的殘天劍正面進攻的時刻,成功救下人質的黑衣人,也抖了抖手中的銀槍,如同出蕊的毒蛇,無聲無息中同時出擊,有意無意之間配合了梅文軍進攻的線路,點點殘象頓時化作了索命的無常,於舉重若輕之間一槍刺穿了襲擊者的肩膀。
“哈哈,在下何德何能,居然要勞動四大家族的皇甫世家、燕字世家兩大家族的絕頂高手聯袂出手,真是何其幸哉!”
襲擊者忍着傷痛,踉踉蹌蹌的跌退數步,冷笑着說道。
“好一招‘青山綠水’,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影子殺手’餘焯,竟然也會投靠風雨軍的血衣衛!”
黑衣人沒有絲毫偷襲成功的喜悅,反而聲音顯得異常沉重。
“影子殺手餘焯?”
梅文俊一愣,對於這個殺手他也早有耳聞。原先是一個名叫“青山”的殺手組織的王牌,其參與的任務都很隱秘,數量不多,做的更多的是在幕後策劃,爲“青山”中神秘的智囊人物,其籌劃嚴密,佈局細緻,出手從不落空,善用計謀,體察人心,精通各種殺手道具的製作、創新和運用,時有神來之筆,並以輕功“綠水青山”而獨步天下。直到後來,“青山”出現內耗,又被另一個黑道組織“天平盟”襲擊而土崩瓦解,此人孤身一人於一夜之間親自擊斃了“天平盟”三十八名高手之後,不知所蹤。
真是沒有想到,這樣一個曾經絕對可以在神州殺手榜上排到前三位高手,居然也已經被風雨軍的情報組織血衣衛網羅——而以往風雨軍對於江湖人物的拉攏一向都是最爲薄弱的環節——可想而知風雨軍這幾年的實力果然是在日新月異的飛速增長。
“哼,餘某學藝不精,怨不得別人,只是梅將軍,良禽擇木而棲,究竟何去何從,還往將軍三思!”
那餘焯顯然對自己的敗北有些耿耿於懷,當下說完了這一句話,便突然發出了一道尖銳的哨聲,似乎在通知周圍的同伴,而正當梅文俊和黑衣人爲之全神戒備之際,卻見他整個身子弓起,竟是用盡了力氣朝牆上撞去。
“啊!”
梅可馨見狀,不由尖叫了起來,只道是這傢伙戰敗後想不通,居然要撞牆自殺;即便是一旁的梅文俊和黑衣人比較冷靜,此刻也悚然動容。
卻不料那餘焯,竟然彷彿透明瞭一般,整個身軀便這樣傳入了牆內,根本沒有想象中血肉橫飛,立時失去了影蹤,屋內隨即恢復了平靜,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簡直讓人懷疑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錯。
“不愧是影子殺手!”
在親自敲了敲牆壁是否真實之後,黑衣人淡然一笑,承認了對方的厲害,語氣卻顯得非常輕鬆,絲毫不以爲意。
“那麼閣下究竟是何人!”
只聽見梅文俊沉聲喝問。
剛纔閃電之間的交手,讓梅文俊發現自己先前以爲此人是皇甫家族因爲時局危急而派來邀請自己出山的說客的想法,實在是天大的錯誤。
“在下燕耳,今天能夠得見文俊兄,真是三生有幸!”
黑衣人不慌不忙,從容的報出了自己的姓與名,同時也拉下了遮蓋臉面的大衣。
“燕耳?燕家軍中的少壯派,也是傳言中最有可能繼承沒有子嗣的燕南天家主地位的候選人?”
梅文俊的心中迅速掠過了燕耳這個人名的資料,只是有些吃驚這個剛剛慘重大敗,應該統率約束自己部下狼狽逃竄的燕字世家重量級人物,怎麼會輕車簡騎獨自一人來到夏州,這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過,梅文俊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追究,而是立刻插入主題,未等燕耳說出來意,便直截了當的回絕道:“文俊如今只求能夠保全夏州百姓,夏州無力也無心和如日中天的風雨軍作對,所以如果燕兄要想來遊說文俊和燕兄結盟對抗風雨軍的話,請恕文俊不能贊同!”
“哈哈,可惜燕某以爲文俊兄是一定會贊同與在下合作的!”
對於梅文俊搶先拒絕了自己所想要提出的請求,燕耳一點都沒有緊張,臉上浮現出了看來絕對陽光燦爛的笑容,左手卻緩緩的伸出,豎起了三根手指,悠悠的說道:“因爲燕耳有三個文俊兄不得不合作的理由!”
“實在抱歉,給文俊兄帶來麻煩了!”
在夏州的城樓上,目睹着一百多個因爲擾民而被斬下的燕家軍頭顱,身爲當前燕家軍主帥的燕耳,臉上顯得十分平靜,反而連聲的向梅文俊抱歉,唯有眼角間偶爾閃現出的異色,暴露出了年輕人此刻的得意。
燕耳的確可以得意。
在被風雨軍大敗之後,北歸的道路被切斷,南下則一路遭遇追殺、補給嚴重不足,而且必須經過前方敵友立場曖昧的皇甫世家,四十萬燕家軍此刻逃到了夏州的主陣只剩下六、七萬人了,其中傷病超過了三分之二。爲此,由於主帥燕字世家家主燕南天先行離開軍隊秘密返回聖京而擔當了燕家軍代理指揮的燕耳別無選擇,必須爭取到一個立足歇息的機會,否則恐怕還沒有回到中原,就已經全軍覆沒在了這個異地他鄉了。
於是,燕耳駁回了部下的反對,隻身一人前往夏州,希望能夠得到夏州太守梅文俊的合作,給自己敗潰的大軍留下一線生機。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多麼的英明!
風雨軍的陰謀無疑是狠辣而且連環老到,先是施展離間計,令皇甫華擊殺梅文俊,然後派出高手救下梅文俊,希望對方轉變立場——在這個危急的關頭,一旦這個皇甫世家的第一戰將歸降,那麼風雨軍幾乎就可以不戰而定巴蜀了,而縱橫神州數百年的聖龍帝國四大家族中的燕字世家、皇甫世家恐怕也將就此除名;當梅文俊忠義無雙,斷然拒絕了對方的拉攏之後,於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試圖掠奪梅文俊的愛妻作爲人質。
整個計劃不可謂不周密,只是唯獨算漏了他燕耳,居然會離開大軍獨自一人來到夏州,並且無巧不巧的找到了梅文俊,從而一舉擾亂了風雨軍的謀劃。
至於他給梅文俊爲何合作的理由,則簡單得很多:首先,亂軍已經進城,要想保全夏州不受大的破壞,就必須和他燕耳,燕家軍的統帥合作,雙方一起約束這支亂軍,方纔能夠確保夏州百姓的無虞,否則燕耳不敢保證發覺身處絕境而自暴自棄的敗軍,會對夏州做出怎樣的破壞。
其次,忠義雲天的梅文俊將軍終究還是不會眼看着皇甫世家滅亡不理的,否則大可以在皇甫華如此苦苦相逼之後,找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撒手不管躲過眼前這場危機,——畢竟如果僅僅是夏州的話,縱然會遭遇亂軍的破壞,但是緊隨而來軍紀嚴明的風雨軍卻一定能夠帶給夏州百姓不會太差的生活和安定,而唯有要想保住皇甫世家,纔會如此留意徘徊於這個通往巴蜀的要津。
最後,所謂脣亡齒寒,如果皇甫世家不理會曾經的盟友燕家軍,喪失人心信譽姑且不論,從整個神州爭霸的戰略格局上講,也會將家族陷於被動孤立之中,處境勢必極爲窘迫;更何況風雨軍對於皇甫世家的領地巴蜀志在必得,而喪失了精銳主力的皇甫世家將很難獨自抵禦氣勢如虹的風雨軍,所以唯有聯合敵人的敵人,方纔有更大的把握。
以上三點,如果說第一點分明是近乎無賴的威脅,第二點則是有些賣弄聰明的強詞奪理,那麼第三點卻是從戰略全局的高度出發闡述的,令一心繫掛夏州軍民和皇甫世家安危的梅文俊聽聞之後,不得不承認無論哪一個角度,自己此刻將不得不和燕家軍綁在了一起,同時卻也對身邊的這個即擁有高明的戰略眼光,又能夠心狠手辣爲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年輕人感到了一絲的戒懼。
只是——“擾民者,殺!”
這是梅文俊最後的底線。
在毫不退讓的堅持下,代表燕家軍的燕耳不得不同意了梅文俊的主張。畢竟這一回燕家軍損失慘重,急需一個補給和喘息之地的燕家軍,唯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於是,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的多了,梅文俊確實在皇甫世家的領地擁有絕對的威信和號召力——這也是無論風雨軍還是燕家軍都全力以赴希望拉攏的重要原因,所以當聖龍第一勇將重新出現在夏州的時候,立刻引起了全城民衆的歡呼響應。
“讓梅將軍執掌夏州,我們要梅將軍!”
百姓的呼聲迅速傳遍了城池,加入百姓行列的,還有軍人。
從拄杖的老者,到垂髫的孩童,從洗衣的主婦到營生的販夫,從文弱的書生到赳赳的武夫,越來越多,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人羣自動的彙集,朝着太守府的所在行去,爲的只是讓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出山主政。
留任的夏州太守也並沒有進行彈壓。
皇甫建柯,皇甫家族的旁支,素來擅長外交和計謀,是皇甫家族溫和派的代表,雖然爲人有些見風使舵,而且長期負責和風雨軍的交往,使他有些親風雨軍,但是審時度勢是他的優點,何況就個人交情而言此人和梅文俊相交莫逆,所以權力的過渡十分順利。
唯一的麻煩來自於意料之外。
正當站立於城樓上的燕耳志得意滿,陶醉在自己當機立斷的把握局勢之際,卻發現自己的衣角正被人用力的扯動。
來自幽燕的年輕大將好奇的低頭一看,卻發現一個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孩,大約十四、五歲的模樣,正站在自己的旁邊,恰是扯動自己衣角的罪魁禍首。只是由於女孩身材矮小,而燕耳的身材即便是在聖龍普遍高大的燕趙一帶也屬於鶴立雞羣的人物,所以相形之下,那小女孩竟然只到燕耳腰際高一點的地方。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這裡可不是你來的地方!”
燕耳啞然失笑,一邊暗暗奇怪怎麼會讓這麼小的女孩來到了城樓之上,皇甫家族軍隊的軍紀未免也太鬆懈了,一邊則輕輕的將女孩抱在了懷中。
這些日子以來征戰不斷,到處都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如今好不容易進入夏州和皇甫世家結盟,爲返鄉的大軍爭取到了一個喘息的地方,讓燕耳的心神頓時爲之一鬆,心情也大爲好轉,又眼見女孩生得可愛,便不由破天荒的發了善心,決定幫助這個看來似乎迷路的小傢伙帶回她父母身邊。
“放開我——,放開我——”
不料,懷中的小傢伙卻顯然並不領情,雖然被燕耳抱着,卻始終不斷的用力拳打腳踢,試圖掙脫燕耳。
“小郡主不要驚慌!”
“燕將軍快快放手,這位是我家的鳳郡主!”
原先倚着箭垛向前注視城外的梅文俊和皇甫建柯聞聲回頭,卻頓時大驚失色,急忙同時叫了起來。
“皇甫鳳?”
燕耳微微一愕,順手將小女孩放下,腦海中卻過了半響方纔想起了這麼一個名字。
皇甫鳳是皇甫世家家主皇甫嵩最爲寵愛的小女兒。根據皇甫世家歷來的傳統,所有重要的州治都往往會派遣一名家族的嫡系坐鎮,名曰“監軍”,據說這位皇甫鳳皇甫小郡主,便是夏州的監軍,這是皇甫嵩當初爲了讓女兒高興而許下的生日禮物。
只是,一來這位小監軍的年紀實在幼小,二來小郡主原本是應該留在巴蜀,根本不可能真正干涉到夏州的軍政,所以無論是從父親手中奪權的皇甫華,還是如今有心於夏州的燕耳,對於這個小不點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
當然,同樣出自聖龍帝國四大家族的燕耳,倒是聽說過這個傳說中三歲即背誦大量詩詞、五歲可以和高僧論道的女神童。
類似的事情千百年來在神州的名門世家中是屢屢出現的,有一些確實是少年才高,也有部分則是出於家族的權勢榮耀而可以吹捧,而且很多人也僅僅是在當時轟動,終究因爲各種原因在其繼續的更爲漫長的人生道路中逐漸歸於平凡和沉淪,以至於當時巴蜀的一個名流便如此不屑的評價:“少時有才,大未必佳!”
也正是這句話,卻立刻給了這位女神童一個展現機智辨才的機會,同時也留給了聖龍帝國豪門階層一個廣爲傳誦的趣聞——“如此說來,君少年時必定才高八斗!”
女童如是回答,名流羞慚而退。
由此,女童聲名大噪。
然而,即便這個女神童再年少有爲,卻畢竟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根本不諳軍國大事,如今竟然僅僅因爲出身血統,便坐領夏州監軍的要職,令梅文俊、皇甫建柯這樣真正的謀國干將不得不俯首聽命,這種注重門閥的皇甫家族的用人制度,對於出自更爲講究軍功能力的燕字世家的少帥來說,實在是好笑,並且不屑。
“皇甫世家終究不過是依仗地利之便罷了!”
年輕的將軍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如今大敵當前,正是將士用命之際,本宮豈能坐看臣民陷於危難,而自己卻高居太守府不聞不問?”
正在此刻,小女孩和梅文俊、皇甫建柯的對話傳入了燕家軍少帥的耳中,原來這個小傢伙竟然偷偷跑來欲圖觀戰以振奮士氣,而由於她身份尊崇,名義上甚至是皇甫世家在整個夏州的最高長官。自然也就沒有士卒膽敢攔截。
“少年老成,裝模作樣!”
和一般人的反應不同,燕耳微微皺眉,不但沒有因爲女孩如此勇敢而敬佩,反而對於小不點的印象大爲減分。
只因爲久經沙場的他自然清楚,千鈞一髮的疆場,每一份力量都是寶貴的,讓一個毫無作用的累贅留在戰場之上卻還要浪費兵力消耗心神去保護,這種保姆的工作實在窩囊,唯一的作用便是增添將領們的負擔而平添小不點的虛名,因此心中大大不快。
不知道是否感應了來自幽燕的年輕將軍的腹誹,小女孩的話鋒迅速轉向了燕耳,雖然是小孩的樣子,舉手投足之間卻儼然是皇甫世家的代表,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位便是燕家軍的統帥燕耳將軍嗎?久聞將軍與風雨軍多番作戰,本宮希望能夠親眼目睹將軍在沙場奮勇的英姿!”
“臭丫頭!”
對女孩大大沒有好感的燕耳,因爲自己的戰敗而對於和“風雨軍多番作戰”的話格外敏感,當下不由在心底裡暗暗嘟囔了一句。
只不過既然皇甫世家的文官武將們都願意把這個小丫頭當作主君,他也不想爲了這麼一點的小事而在大敵當前的危急時刻節外生枝,當下略帶着戲虐微微躬身,擺出了一付騎士的模樣:“爲如此的美女作戰,自然是身爲武者的榮耀!”
“哼,希望將軍的作戰也能夠如同口舌那般厲害!”
小臉蛋頓時通紅,很不喜歡被當作小孩看待的郡主,毫不示弱的回擊道。
“哈哈,有郡主督戰,又有文俊將軍和燕耳將軍兩位名將統率,我夏州上下齊心協力,此番定叫風雨軍大敗而歸!”
眼見雙方的話語似乎揚起了火藥味,長袖善舞的皇甫建柯急忙打了一個哈哈,錯開話題,將這番風波就此引開。
“不錯!如今夏州尚有五萬兵馬,再加上燕兄的兵力,只需要兩天時間整頓,便能夠至少可以調整出十萬的戰力,而風雨軍雖然新勝,但是久戰成疲,而且損傷也不會在少數,倉促追來正好讓我軍以逸待勞!”
梅文俊也略略點頭,自從接掌了夏州兵權之後,他的腦海中便一刻不停的計算着敵我雙方的消長,越是計算便越是佩服燕耳的見識膽量。
燕耳這一次的孤身入城尋求同盟,看似十分冒險而且莽撞,實際上卻是一招極爲高明的戰略妙棋,大敗過後的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就單打獨鬥而言是萬萬不如風雨軍的,但是一旦聯手形勢卻立刻逆轉過來。
“風雨軍如今能夠投入進攻夏州的兵力,大約也就只有十萬吧?”
考慮到幾乎承擔了聖龍帝國三分之二北方防線的風雨軍不得不分出相當部分的兵力防守北線抵禦對於神州來說最爲致命的北方遊牧民族的入侵,再加上大戰之後的巨大損失,梅文俊對於敵軍的實力做出瞭如此的判斷。
面對這樣的兵力,單憑自己麾下這五萬兵馬也足以守衛兩天的夏州,將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讓勝利的天平越來越傾斜到自己的這一邊。
——梅文俊如此確信。
“男兒的宿命便在沙場!今日一戰決定生死存亡、神州未來,實在是我等武人夢寐以求的機遇!”
英雄所見略同的燕耳,也不由大笑了起來。如今在夏州的兵力幾乎可以說雲集了此次敗退的燕家軍殘餘的全部,以及皇甫世家倖存的精銳主力,也就是兩家最後的力量了。敗固然會因此讓兩個傳乘百年的世家化作塵煙,勝卻也足以改變天下格局,一旦皇甫世家和燕字世家積累了數百年的實力得以恢復,甚至讓如今氣勢如虹的風雨軍因此樂極生悲轉向覆滅也未可知。
當下,一股豪情在燕耳的心中激盪,這是自從敗北以來久久未曾產生過的感覺了,這讓他不再理會小女孩生氣而嘟起的嘴巴,甚至也無心再說些什麼,而僅僅是將目光轉向了城外,那目光充滿了戰意和激情。
一時間,似乎不僅是將自己追擊得狼狽不堪的風雨軍不足爲慮,即便是眼前的盟友皇甫家族又何足道哉?
或許,待擊退了風雨軍之後,順手拿下巴蜀也不失爲一個好主意?
突然,年輕的將軍自腦海中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雖然是燕字世家最有希望的繼承人,但注重實力和成績的家族只會擁戴帶給家族希望和明天的強者,身爲家主的叔父經過此次大敗尤其是大敗後竟然攜帶愛侶自行離開大軍,早已經聲望一落千丈,如果自己能夠建立奇功的話,那麼還有誰敢和自己爭奪?更何況家族大敗之後,也確實需要補充新鮮血液以及對天下重新樹立權威,而主力盡喪、內部不寧的皇甫世家顯然是最好的目標。
幸好,理智讓燕耳強行制止住了這樣的念頭,至少在現在絕對不是動這個念頭的時候,燕耳半點都不想成爲大敵當前卻自相殘殺的蠢貨,當然同時他也暗中心生警兆,既然自己有如此想法,焉知皇甫世家沒有這樣的警覺。如此思緒萬千的年輕人,緊閉着雙脣,生怕臉上顯露出什麼來,便將目光久久的注視着城外的原野。
西北茫茫的原野上,依然有不少燕家軍的殘兵剩勇一路蜂擁過來,這些曾經縱橫於白山黑水、神州中原的雄師勁旅,如今卻丟盔棄甲、潰不成軍,而敗軍的後方,是勝利的追兵。
將近黃昏的時刻,遠眺城樓的燕耳和梅文俊,幾乎同時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震天動地的鐵蹄聲,還有冗長的號角聲,以及招展的旌旗。
“終於來了!”
在彼此的對視中,兩位年輕的將領發現了對方的眼神中閃現着同樣的興奮,同時卻又帶着些許的忐忑。
只因爲,飄揚的旗幟上面,有着一個斗大的“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