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巷子裡,只聽得馬蹄噠噠聲,跟車軲轆壓過地面的聲音。
珍兒焦急的心,聽得這聲音,更加的煎熬,盼望着馬車快些停下來。
隨着馬車慢慢的停下來,珍兒不等人喊就自己出來了。錢順拿了腳凳還沒放好,珍兒就跳下來了。
靜安也心急如焚,直衝衝的往裡闖。門口的小廝認識他當然不會攔着他,直到拐彎了他才發覺後面沒有人,心裡一驚忙跑回來,正看到珍兒淡定的站在門前。
“齊姑娘,快進來呀,站在這裡幹嘛?少爺還等着你救命呢。”靜安催促道。
這一會兒珍兒已經冷靜下來了,平靜的等着門口的小廝拿着帖子進去了。
“聽說趙二叔住在這裡,既然來了肯定是要先拜訪主人的。”珍兒道。
靜安鬱悶了,“拜訪主人什麼時候都行,現在是要去救命的。”
木筆瞪了他一眼,“你以爲我們小姐跟你一樣不懂禮貌?”
靜安一愣,還想辯駁,剛剛拿着名帖進去的小廝帶了一個丫鬟出來了。那丫鬟珍兒認識,就是趙老夫人上回帶在身邊的一個丫鬟,叫芳菲。
芳菲顯然是來接珍兒的,一見面就行了禮,驚喜的道:“還真是齊姑娘來了。老祖宗唸叨了好幾天了,就盼着姑娘來了。這可好,姑娘也是念着老祖宗的,剛到就來看望她老人家了。”
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就是會說話,看這幾句話說的,任誰聽了都會很開心。
“姐姐說笑,老祖宗最近身子可好。一路上也沒聽到老祖宗的消息,心裡也是記掛的不行,也顧不得利益規矩,急匆匆的就趕來了。還望老祖宗莫怪纔是。”珍兒笑道。
木筆知趣的上前塞了個荷包到芳菲手裡。
因爲是在大門口處就停了進門了,珍兒跟着芳菲一路走着去內院,也走了不少路程。
“最近忙着少爺的親事……”芳菲說着打了打嘴。臉色微紅的看着珍兒,卻見她面如桃花。卻沒有任何扭捏之態。心思一轉,就明白老夫人爲什麼常提起她來了,就這份鎮定大方,就不是一般的閨閣姑娘有的。這樣的話題自然不好提,芳菲含糊着道:“家裡事忙着,又好幾年沒有辦喜事了,老夫人跟夫人高興的。每天都樂呵呵的,腳跟都不打地。這不是今兒覺得這裡安排不合適,明兒那裡不滿意的,整天忙着佈置。下人們被指使的團團轉。這不這裡的小轎就撤了,倒是今兒勞姑娘跟着走這麼遠的路了。”
珍兒笑着道沒什麼。她知道芳菲這是委婉的告訴她今兒不是有意怠慢她,而是家裡在忙她跟趙暘銘的親事,人手不夠用,這才抽走了轎伕。要不然她能坐着小轎去後院了。另外還透露出一個消息,就是對他們的親事,楊氏沒有操心。
趙老夫人自趙暘銘的祖父過世以後就搬過來跟二兒子一起住了,那麼她的丫鬟自然也是跟趙二叔他們一家人親近一些,那麼芳菲那句夫人指的就是趙二夫人。而不是楊氏了。這是芳菲委婉的提醒她,楊氏對她可能不滿意,讓她等會兒小心些。
珍兒感激的對芳菲一笑,芳菲回以一笑,兩人心照不宣。
剛到院子裡,芳菲讓珍兒等等,她正要進去通報,就聽到裡面有聲音道:“我還從來不知道規矩變成了這樣,快要結親的姑娘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跑到夫家來了?哪家有這樣的規矩?還要不要臉了?我就說這樣的鄉野之人粗鄙不堪,不相信,非要娶進門,呵,那是以後做出什麼不要臉的事來跟你們家沒關是吧?我告訴你,一筆寫不出兩個趙來!”
趙二夫人馬氏被罵的臉紅,這是拐彎抹角的說她家二爺幫着趙暘銘娶個不知檢點的媳婦回來,敗壞趙家名聲是吧?這樣的大帽子他們可戴不上。要不是趙暘銘哭着求着要二爺幫忙,二爺會走這一遭,做這裡外不是人的事?
馬氏是個聰明人,受了委屈從來不自己啥咧咧的跟楊氏對罵,而是看了眼趙老夫人,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委屈。
趙老夫人一拍桌子,“你給我閉嘴!我還沒死呢,輪不到你在這裡咋咋咧咧的!鄉野之人粗鄙?我倒是想問問京城楊家,你們不粗鄙怎麼教出一個滿口髒話的閨女來?”
楊氏一哽,紅着臉捂着胸口說不出話來。
芳菲擔憂的回頭看了眼珍兒,見她眼神無波無瀾,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也猜不准她此刻的心情,不過卻知道不能讓裡面再這樣鬧下去了,於是揚聲道:“老夫人,齊姑娘來了。”
趙老夫人瞪了楊氏一眼,暗示她安分點兒,這才笑着揚聲道:“快請進來。這幾天不見,我可是想她了。”
珍兒一進門就感覺到兩道強烈的視線投注在她身上,一個帶着厭惡,一個則帶着打量。
珍兒沒有管厭惡的那道視線,直接看向馬氏,對她笑了笑,上前兩步行禮。
趙老夫人忙拉起她,“哎喲喲,瘦了,瘦了,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看這小臉,都瘦了一圈了。”
珍兒摸摸臉,他們這一路走的慢悠悠,如果不是帶的全是婦孺不好停留,他們就是到處逛逛都沒有什麼影響。她最近能吃能睡,坐馬車一點兒不適也沒有,想來肯定是沒瘦的,憔悴倒是肯定的。
“剛回來還沒歇下就過來了吧,我知道你是個知禮的,可也要先歇歇纔好,這樣急匆匆的趕來,我看着也心疼。”趙老夫人真心道。既然孫子已經認定了珍兒,她纔不會傻的去挑三揀四,惹人厭煩。人老了就該有自知,該放手就放手。
珍兒正想着不好開口,趙老夫人提起了,她順勢就跪了下來:“老夫人,珍兒是來請罪的。”
趙老夫人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忙扶她起來,“起來說話,有什麼事好好跟祖母說說。”
“祖母,今兒珍兒剛進程,還沒進宅子,就有人騎馬追了過來,嚷嚷着讓珍兒來救命。珍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本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問問是怎麼回事,結果一問才知道這事竟然跟我有關,竟是我害了人。”珍兒說着頓了頓,這番說辭是在馬車上想好的,雖說這裡的都是明白事情緣由的,可還是需要一個人來把這局解開,既然趙暘銘是因爲她,那就讓她來幫他分擔一些吧。
“也是事情趕巧了,趙公子並不是有意瞞着父母的,只不過中間有一些緣由,陰差陽錯的就成了現在這樣。要怪也怪我,當時沒有說清楚,結果急匆匆的訂了親,這才知道趙公子是讓老夫人幫着提親的。”珍兒含糊道。
趙老夫人心如明鏡,珍兒是來救她的寶貝孫子的。雖說珍兒不來,趙暘銘也只會吃點兒皮肉之苦,這門親事不會有任何變卦。甚至她那謹守規矩的大兒子還會覺得虧待了她,會把這親事辦的更好。卻沒想到珍兒也能不顧利益規矩的跑來求情。既然她不是真的沒有情,那自己就能放心了,至少他們小夫妻以後會過的和順。
“好閨女,你這話我知道了。我這就讓他們跟老大說一聲,可別讓他誤會暘銘了。”趙老夫人說着就叫了丫鬟過來,好好的吩咐了一番,丫鬟領了話就去了前院。
前院書房,趙暘銘跪在地上,膝蓋下面連個蒲團都沒有,趙父拿了藤條正在抽打他。趙父當了十幾年的先生,這打藤條的規律摸的極熟,打的很有技巧。疼的厲害,面上卻不會有太明顯的傷痕。
靜思看的心急,心裡暗罵靜安手腳太慢,現在還沒來。
“去給我到祠堂跪着,我不讓你出來,你就給我在裡面好好反省。”趙父扔了藤條,氣憤的道。
趙暘銘應了一聲,正要起身,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幸虧靜思眼疾手快扶住他。
“老爺,老夫人跟前的芳菲來了,說是老夫人有話說。”門口有丫鬟道。
趙父讓人進來了。
芳菲行了禮,看趙暘銘的樣子也知道他捱過打了,心想趙父這會兒氣消的差不多了,這火候掌握的剛剛好,於是把老夫人交代的話說了。
趙父喝茶的手一頓,“這麼說來,這臭小子當時求親還是爲了求人家姑娘逃離火海?他還做了好事?”
芳菲道:“齊姑娘是這麼說的。她今兒不顧利益規矩過來,就是爲了給少爺正名的。”
靜思聽的眼睛直髮亮,他們這位未來的少夫人可真是會說話,幾句話就把他們卑鄙無恥搶人家新娘的少爺,給說成了一個求人於水火之中,爲了救人勇敢對抗壞知縣的好人。
趙暘銘在聽到珍兒的名字的時候心裡也激動莫名。他今兒本來是準備接她的,誰知道碰到了他爹,回來就被秋後算賬,還以爲今天看不到她了,沒想到她會來救自己。
書房外,靜安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癱坐在地上。好在趕上了,要是少爺被關到祠堂,他們又有苦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