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回來了?”虎子聽到下人的稟報,放下書匆匆去迎。
珍兒他們也纔剛下馬車,大清早出門的匆忙,又不知道爲什麼,丫鬟們臉色都有些怪異。
“姐,你怎麼回來啦?姐夫呢?”虎子往珍兒後面瞅了瞅,空無一人,有些奇怪,“姐夫沒來嗎?”
珍兒的腳步一頓,很快恢復正常,揚起一個笑容,道:“你姐夫有事,今天來不了了。”
“哦,”虎子應了聲,微微有些失落,“我前兒看書有些疑惑,還想有時間問問姐夫呢。”最近忙着珍兒成親,他的功課也停了,這兩天好不容易家裡的事忙完了,學堂卻放假了。
珍兒不忍見虎子失落,就道:“年底了,你姐夫有些忙,等有時間你們再一起探討。”
虎子聽了應聲,正要問她怎麼回來了,珍兒一臉疲憊的道:“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歇,有什麼事等醒了再說。”
虎子一直把珍兒出嫁前的院子留着,裡面有小丫鬟打掃,才走了將近一個月,完全看不出裡面缺少人氣。珍兒一進屋就把門關了,也不讓人伺候也不讓人打擾,無力的躺在牀上,腦子裡懵懵的,卻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趙暘銘早上起來就被趙山長叫到書房訓話了,訓完了話就問着過年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趙山長不理俗務,趙暘銘既然接手了家裡的俗務跟祖產,這些事就要他打理了。再過幾天莊子、鋪子上的管事就要來回話了,也算是看看他這個新掌門人有幾把刷子,如果是個草包,那些成精的管事心裡的算盤就能活了。如果真的有真才實學,那管事們就得掂量掂量了。
趙暘銘忙活了大半個月纔跟珍兒把賬本理清,又照着歷年的慣例安排好了今年要送禮的禮單,對於莊子上要送來的東西心裡也大致有了底。
外事都理清了,內事卻還是一塌糊塗。
趙山長看趙暘銘苦着的臉,也知道他煩什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已經說過你娘了,她會收斂些的。”
趙暘銘的臉色一點兒也不見好。
趙山長嘆了口氣,“都怨我,你娘以前還沒有這麼偏執。”也就是從他被罷了官,又被逐出京城開始,楊氏就開始越來越偏激,跟幾個妯娌之間的矛盾也越鬧越大,她哥哥們也越走越遠了。她那麼要強,怎麼能忍受現在的身份?
看着鬢角已有白意的父親,趙暘銘心裡五味陳雜。“爹。娘打我罵我都行。可是我不能忍受她這麼作踐珍兒。珍兒已經受了很多苦,她不應該因爲我們趙家虧欠娘而忍受孃的欺負。”
趙山長擡頭看着一臉痛苦的兒子,心裡震驚不已,他爲什麼這麼說?
“那年你去京城給你外祖母祝壽。發生什麼事了?”趙山長這才發現,兒子一走兩年多,回來之後他只顧着高興,看着明顯長大了、成熟穩重的兒子,只覺得欣慰,卻沒問過他離家出走的原因。
趙暘銘揉了揉眉心,無力的說道:“沒發生什麼,我只是不想娘把我跟表妹湊成一對罷了。”見趙山長一副明顯不相信的樣子,他接着道:“爹又不是不知道舅母的脾氣。當年我們家還在京城,她對我們就不怎麼熱情,現在又怎麼會看得上我們?只不過是外祖母跟舅舅顧着孃的執念一直壓着她罷了,你看我一離開她立馬就能給表妹定下那麼好的親事,你覺得這是臨時起意的嗎?”
趙山長當然知道在京城要說定一門親事要走多少程序。兩家光是相互接觸,看看有沒有意都得一兩個月,哪兒有這麼快的速度?再說,楊婉琳的親事才定下,她二哥在戶部的職位就挪動了,這要不是之前已經商量好了,怎麼會半個月就搞定了。說來就連當時十四歲的趙暘銘都看出來了,只有楊氏還傻傻的陷在裡面。這回還因爲楊婉琳未亡人的身份心懷愧疚。
“你去好好哄哄你媳婦吧,這幾天你娘病了,就別讓她去立規矩了,省得過了病氣。過兩天你堂哥家的洗三宴,你帶你媳婦去吧,也沾沾喜氣。”趙山長道。
趙暘銘一聽這話,面上一喜,最後又猶猶豫豫的道:“娘到時候也去,珍兒還有些不舒服還是在家裡歇着吧。”
趙山長橫了他一眼,真是個有了媳婦忘了孃的。
“到時候人多,娘肯定要擺譜,還不把珍兒當丫鬟一樣使喚,我才捨不得珍兒受這樣的罪。”趙暘銘嘟噥着。
趙山長哆嗦着手指着他,恨恨道:“真是個小畜生,這樣的話在我這兒說說就算了,可別讓你娘知道了,不然她不定得多傷心呢。”說完瞟了他一眼,道:“你放心吧,書院我還沒安排好,今年過年在這裡,我後兒還得回去一趟,我把你娘帶走。”
“真的,那我去跟珍兒說這個喜訊。”趙暘銘站起來就往外走。到時候楊氏走了,珍兒跟在趙老夫人跟前,既能露臉還沒人敢欺負她,他爹這個主意簡直太好了。
趙山長看着趙暘銘的背影,笑罵道:“臭小子!”
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剛剛涌起的欣喜剎時蕩然無存。手不自覺的抖了抖,趙暘銘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這少了女主人的屋子,空了一大塊兒。
木蓮抱着薰好香的衣服進門就看到趙暘銘呆呆的站着,臉上一派淒涼的表情,嚇了一跳,“少爺,少爺,你怎麼啦?”
“走了?走了!”似哭似笑,似嗔似癡。
木蓮送了口氣,輕鬆說道:“少爺是說少奶奶啊,是啊,今兒早上走的,說是好些天沒回去看看了,也不知道少爺在家裡過的怎麼樣,年貨辦的齊不齊,她不放心就說回去看看。”木蓮巴拉巴拉的說着,也忘了後面一個少爺是說的虎子,好在她跟趙暘銘都聽明白了。
趙暘銘呼吸一窒,追問道:“你說珍兒回了齊家?去看虎子?”
木蓮點點頭,“對啊,當然是回齊家了,要不然去哪兒?”
“對呀。當然是回齊家了,要不然去哪兒?”趙暘銘一愣,笑了起來,他真是迷糊了,珍兒已經嫁給他了,就是他趙家的人,她能去哪兒?
“來人,備車。不,備馬。”趙暘銘揚聲吩咐着。
木蓮歪歪頭,少爺怎麼啦?神神叨叨的。不過還是高聲道:“少爺。天冷。坐馬車吧。”
趙暘銘這會兒可不怕冷。剛剛那一盞茶的功夫。他算是徹底體會到了冰火兩重天是什麼滋味,這會兒他只想見到珍兒。
“表哥,表哥,你等等我。”
身後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叫聲。趙暘銘一回頭就看到提着裙子跑過來的楊婉琳,頓時臉一黑。
“教養嬤嬤是怎麼教你的?誰家的小姐會像你這樣走路?提着裙子成何體統?”趙暘銘趁着臉訓斥,二門口當值的婆子,來來往往的丫鬟穿梭不息,還有不少進來回事的管事,趙暘銘是一點兒情面都沒給楊婉琳留。
楊婉琳放下裙子,嘟着嘴紅着眼看着趙暘銘。小時候她犯了錯,只要是這個表情看着表哥、哥哥,他們都不會再生氣。還會哄着她。
可今天她的算盤打錯了,趙暘銘訓斥了一番就不再停留,轉身就往外走。
從早上開始就開始飄起了小雪,這一兩個時辰下來,地上已經覆了一層雪白。這會兒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落在呆立在原地的楊婉琳的頭上、肩上。
綠蘿全身冷的發抖,忍不住抖抖腳,正想勸楊婉琳回去,往前邁了一步才發現楊婉琳已經滿臉淚痕了。
“小姐。”這樣的大雪天,兩人都穿的單薄,楊婉琳這樣在雪地裡站着也不是那麼回事。
這一聲像是壓斷了楊婉琳最後的堅持跟驕傲,她啊的一聲哭出聲,跌坐在地上。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我爲表哥做了這麼多,他就是看不到我?那女人有什麼好,他爲什麼寧願要她也不要我?爲什麼?爲什麼?”
她千里迢迢從京城來到這裡,她差點兒落在賊寇手裡,她爲了嫁給表哥跟娘鬧絕食,她爲了不嫁給那人,讓人帶他去煙花之地……她做了這麼多隻是爲了讓表哥看到她,讓表哥知道她的心意,她做錯了嗎?
綠綺看着哭的傷心欲絕的楊婉琳,心裡惴惴不安,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把表少爺跟少奶奶吵架,表少爺昨兒晚上睡書房,少奶奶今天早上回孃家的事說了,要是小姐受了涼,她不會受責罰吧?
虎子正跟趙管事商量事情,聽說趙暘銘來了,呆了一下才想起來出門迎接。
“姐夫,你怎麼來了?事情忙完了?”虎子問道。
趙暘銘腳步不停直衝衝的往裡走,這座宅子都是他幫忙賣的,裡面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當然也知道珍兒回來會去哪裡。
“你姐呢?是不是在房裡?”
虎子疑惑的看着他,點點頭,還想開口,趙暘銘已經快走幾步拉開距離了。
趙順畢竟年紀大了,經歷的事多,一看趙暘銘的臉色再加上今兒珍兒先回來,就知道他們夫妻鬧彆扭了,於是拉住虎子道:“他們夫妻有話說,我們就別這麼不識趣了。少爺,剛剛說的節禮我看我們還得再商量商量。”
ps:
感謝傳奇啊冰親的打賞^_^
寫了這麼久,大家也看出來珍居已經接近尾聲了,親們放心吧,雲水是親媽,一定會給珍兒一個幸福圓滿的結局的^_^
老人常說,一個人生下來吃多少苦都是有定數的,你前半生吃完了苦,後半生就只剩下甜了。反之亦然。很多人都是一生中苦於甜相伴,這樣的人生不是不好,只是太過平淡。珍兒卻是一個先苦後甜的人,相信她前半生吃了這麼多苦,後半生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