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的人要搜綠音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穆瀾有些奇怪地望着他道:“士子們和名門貴公子羣毆關咱們什麼事?看無涯公子的打扮,家世定也不凡。東廠不會貿然爲難。東廠再厲害,也得講道理吧?隨意大肆抓人,他家大牢住得下麼?放心吧,也就是過來瞧一瞧,盤問幾句就走了。”
問題是他不能讓東廠的番子看見自己。也許認不出他來。但也可能會被人認出來。無涯蹙緊了眉道:“你可有辦法攔住他們?”
“我?”穆瀾指着自己的鼻子驚呆了,“我只會走索玩雜耍。帶你跳窗翻牆出去還行,攔東廠的人,我可沒那膽子。”
“好,那就跳窗翻牆!”
穆瀾呆滯地望着他,喃喃說道:“你該不是被東廠緝拿的欽犯吧?”
聽到腳步聲更近。無涯顧不得許多,起身一把將穆瀾拉了起來,大步走到後窗處,推開了窗戶。
後窗外不遠就是圍牆。可是她憑什麼要顯露輕功帶他離開綠音閣?東廠的人不過是搜搜而己,自己一個看熱鬧的,不能把自己怎樣。無涯公子爲何這樣害怕東廠的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奔上了臺階。
無涯後悔不己。看着兩邊打起來,他吩咐春來讓京畿衙門出面。本以爲留在綠音閣再無危險,沒想到東廠的人竟會搜到此處。此時更不能發信號叫秦剛露面。
“我知道你會功夫,不是普通的走雜耍的功夫。你說,要怎樣才肯帶我離開這裡?”
他怎麼會知道?雖然他拉着她胳膊的手很有力,明顯和習武之人不同。穆瀾想起了他身邊那個大塊頭秦剛。
看起來家世不凡……穆瀾從不肯做虧本生意,豎起一根手指:“不能透露我會功夫的事。”
“好。”
穆瀾又豎起第二根手指頭:“你欠我一個人情,將來得還我兩個!”
“行!”
穆瀾伸出了手。無涯深吸口氣,他竟看錯這少年了:“你還有幾個要求……”
腰身一緊,穆瀾攬住了他,手一撐窗臺躍了出去。
猝不及防間,一聲驚呼便要脫口而出。穆瀾不知從哪摸出一塊豌豆黃塞進了他嘴裡,噎得他頓時呼吸不暢。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揮動,穆瀾的手卻極有力地攬緊了他的腰。視線一空,他看到了圍牆近在眼前。
不偏不斜地落在圍牆上。無涯還沒回過神,穆瀾已帶着他輕盈地跳了下去。
兩人跳下圍牆的瞬間,身後傳來亭閣隔扇門被大力踹開的聲音。
“走!”穆瀾低喝了聲,拉着無涯沿着院牆朝巷子裡跑去。
“唔!”無涯還沒來得及掏出嘴裡的豌豆黃,就被她扯了個趔趄。不由自主地踉蹌着腳步跟着她跑。
拐進一處安靜的小巷。穆瀾停了下來。
無涯卟地將豌豆黃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白玉般的臉漲得通紅,嘴邊沾滿了黃色的碎屑。狼狽不堪。
“噗嗤!”穆瀾噴笑出聲。她做的事自然不好再笑下去,努力地忍着,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掩飾不住。
笑容燦爛得令人眩目。無涯也跟着笑了。他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他擡起手想擦試一番,突然想起自己沒有隨身帶帕子的習慣。他擡起了袖子。
“哎哎,等下。”穆瀾遲疑了下,拿出了一方手帕給他,“用這個吧。別弄髒了這麼貴的衣裳。”那麼貴的錦袍袖子用來擦豌豆黃碎屑,太可惜了。
無涯愣了愣。想起穆瀾曾說過走索是她的飯碗。貴人一件衣,貧家一年糧。這件錦緞皮袍真染上了碗豆黃,也許會被扔掉不會再穿了。他得記下這件事:“我囑人洗乾淨還能再穿。”
穆瀾笑着將帕子塞進了他手中:“新的,沒用過。”
素色的普通青緞,角落上繡着兩枚圓滾滾地核桃。很別緻的花樣。他道了聲謝,擦了嘴,見黃色的痕跡染在青色緞面上極爲醒目,隨手放進了袖中:“我另還你一摞新的。”
“這可不行。你給我,我自己洗乾淨就好。”這是核桃繡給她的生辰禮,穆瀾可捨不得扔了。
無涯便道:“洗淨後還你。這樣我過意不去。”
穆瀾爽快地說道:“行!天色不早,我也要回穆家班了。再見。”
不知爲何,無涯聽到她說再見,心裡有些不捨。大概是緣份吧,他很難得認識這樣一個少年,話脫口而出:“那三天後,我們在會熙樓再見。我請你吃飯。”
她說再見的意思是這個嗎?穆瀾有點遲疑。
“會熙樓的主廚是前御廚告老後開的館子。他手藝極好。我早定了席面。獨自一人不如請穆公子作陪,順便還你帕子。別無他意。若穆公子不方便,那便作罷。”似看出她的猶豫,無涯溫言解釋道。
“多謝您宴請,我準到。”穆瀾也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揖首告辭,尋了穆家班下塌的方向去了。
夕陽的橙光將她的背影拉得極長。真是個有趣的少年。今天,也是極有趣的一天。無涯望着她的背影,心情愉悅之極。
地上漸漸多了幾個影子。他站着沒有理會。
“皇上,您沒事吧?!”春來屁滾尿流地從馬上滾下來,匆匆跑到他面前,上下左右細細打量着。
他一巴掌拍開了春來的腦袋,笑罵道:“等到朕有事,你還能好好站在這裡?秦剛,依你看那位穆公子是有意還是誤闖?”
秦剛牽着馬過來,想了想道:“卑職看得清楚,的確是誤闖。卑職還查到一事。那位穆公子單名一個瀾字。”
“穆瀾?”世嘉帝眼中閃過一道光,“杜之仙的關門弟子。朕下恩旨許萌恩入國子監的那個穆瀾?”
秦剛有些慚愧:“卑職也是在她闖入亭中後查到的。穆家班少班主姓穆單名一個瀾字。她到過揚州,如果不是巧合,應該是同一人。”
偶然遇到的雜耍班少班主,不僅有江湖門派的功夫,還是杜之仙的關門弟子。今天又意外闖進了他所在的亭閣。她言語中卻沒有半句提及自己進京城是奉恩旨進國子監。究竟是有意還是有緣?
先生,你這關門弟子機敏可愛,還與朕有緣。朕會護着她。世嘉帝望向穆瀾離開的方向,微微一笑。
春來看了眼天色急道:“皇上,時辰不早了,儘早回宮吧。萬一……素公公也攔不住啊。”
太陽掛在西邊的城門樓上。城角鼓樓裡咚咚響起了暮鼓雄渾沉重的聲音。
他嘆息了聲,接過繮繩翻身上了馬又道:“去查一查,今天是何人贖了沈月。明天叫許三公子進宮。”吩咐完,便帶着春來和侍衛們朝宮城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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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陪朋友玩,所以先單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