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因爲拒絕的話再說出口,就是打擊鬼了。
“蘇然,快點兒了。”清遊已經同負責羅靜怡的護士短暫交談過了,見我還在跟安昕說話,他帶着白毛和強子朝我們這邊走了幾步,語氣裡帶着點兒催促道:“羅靜怡的身體狀態不怎麼好,咱沒法兒打擾她太久。”
“哦......”
“清遊伯伯!”
我剛剛扭頭回應,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口呢,拓跋雪漫突然一個扭身,從安昕懷裡掙扎着跳了出來,蹦着就朝清遊跑去。這清脆的童音,此刻極爲突兀的響在七樓爲數不多的人耳中,霎那間,五六雙滿帶震驚的眼睛,齊刷刷地盯了過來。
白毛,兩個剛剛準備迴護士站裡的護士......我臉頓時僵了,背對着他們的清遊亦是如此,要知道,此刻抱着清遊褲腿的拓跋雪漫(洋娃娃)在他們眼中......應該與最近上映的一部以洋娃娃爲主角的恐怖電影,重合上了。
“那個......”
我本能的張嘴想解釋一下,可是看到拓跋雪漫還在晃着的那隻胳膊,一種無力感頓時如同巨浪一般,拍翻了我所有運轉着的腦細胞。
“多大個人了,沒事兒還買這種小孩子玩的玩具,幼稚不幼稚。”這個時候,最先反應過來的居然是安昕,她走到清遊身前,一邊把小鬼頭從地上抱起來,一邊扭頭朝我埋怨着:“這禮物被你改造之後看着還舊舊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淘二手淘來的呢。”
她嬌嗔的語氣,聽得這些個人又是一愣。
“啊......哈哈哈,不是想給你個驚喜麼,現在都流行智能的小物件,你不喜歡麼?”我連忙回過神來,賠着笑臉附和道:“不喜歡的話,我再重新換個漂亮的娃娃過來......”
“哼!”
安昕聽着歪頭輕哼一聲,隨即展開了笑顏。而我的目光卻是依然放在那小鬼頭身上,安昕的手指在洋娃娃的臉上輕輕捏着,在白毛他們不知內情的人看來,安昕可能只是在把玩着自己的禮物,但在我以及清遊,強子看來,安昕這是在變相的提醒着小鬼,她現在的狀態,在別人眼裡可是極爲恐怖的。
話說,也不知道是安昕的演技好,還是這些人覺得事情的真相就該是如此,在我們乾巴巴的演完這一段之後,那倆護士竟是真的拍着胸口一邊低聲說着“嚇死我了”,一邊回了護士站。
但,在同一個寢室住了小半年的白毛,卻是看穿了我這蹩腳的演技。他在倆護士已經消失在我們視線裡後,還是瞪着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安昕手裡的洋娃娃,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了,個擦,我這是......見鬼了麼?”
“嗯!”
我也拍拍胸口,同知道內情的強子,清遊都對視了一眼之後,輕輕點頭,給了他這麼個答案。不過,這時不時會過個人的七樓走廊裡並不適合跟他解釋這些,再加上這小鬼頭的爺爺正是把羅靜怡害成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我不敢確定告訴他這小鬼的真實身份之後,他的暴脾氣會不會直接發作。
安昕自知自己的“戲份”已經演完,接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交待我照顧好拓跋雪漫之後,把小鬼頭重新塞進我懷裡,轉身晃悠着回了往六樓回。
“走吧,進去再說。”
我抱着這小鬼,琢磨着剛纔小鬼頭的話要怎麼跟清遊幾個說纔好。
特護病房裡頭,空氣裡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怎麼回事?”特護病房的門剛剛關上,白毛便一下子衝到我跟前,目光緊緊盯着我懷裡的洋娃娃,聲音都略微顫抖了起來:“她是個什麼東西?不,她到底是誰!?”
我被白毛突然激動起來的模樣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的把拓跋雪漫抱的更緊了些,但此刻,白毛不知是不是從拓跋雪漫身上感受到了些什麼,我竟是從他的眼裡,看出了一絲絲敵意。
“她......”我心中一緊,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而拓跋雪漫本身作爲一個魂體,她對情緒的感知比我差不了太多,所以白毛的敵意她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她知道白毛的身份,出於一個小孩子的本能,面對來自大人的強烈敵意,小鬼的本能反應便是往我懷裡躲了躲,試圖躲避開來。
清遊皺了皺眉,臉上顯露出了些許不悅,他看了看牀上眼皮微顫的羅靜怡,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強子搶先一步擋在了自家師父身前。
“白毛,別激動,羅靜怡還醒着呢。”強子一邊拉着白毛的肩膀往羅靜怡的牀頭走,一邊低聲同他說着:“醫院交待過了,說羅靜怡現在不宜受刺激,情緒上頭也不要太大波動,不然會使她的狀態繼續惡化。”
說到這兒,強子的嘴巴朝一側努了努,遞給白毛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後,又緩緩搖頭。他的意思是,清遊跟着過來是爲了給看羅靜怡的情況的,而我懷裡抱着的這個小鬼目前還是清遊罩着,如果他想讓清遊盡全力幫忙的話,暫時先不要去管小鬼頭的身份,等羅靜怡脫離危險了,再去問也不遲。
白毛也看懂了這些,他複雜的目光掃過我懷裡的小鬼頭,又轉向羅靜怡,嘴脣抿了又鬆地來回幾次,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羅靜怡是醒着的,但在經歷了上午那一次火車之行後,她的身體已經徹底的撐不住了。她已經瘦的脫了相,因爲營養缺失而有些枯黃的頭髮散在枕頭上,整個臉上沒有一絲肉感,蠟黃的皮膚包裹着高聳的顴骨,臉頰與下巴之間凹陷着,那是一抹另人心悸的弧度。她的手同樣蠟黃,手背之上扎着一根輸液針頭,白色藥用膠布附近,密密麻麻盡是針眼。
睫毛顫了幾顫之後,羅靜怡的眼緩緩睜開了,白毛見狀連忙又往前走了一小步,雙腿貼着病牀,眼眶又微微紅了起來。
“怎麼樣?”明明知道她的狀態愈來愈差,但白毛嘴上還是溫柔地問着:“難受麼?有沒有好一點?”
“嗯。”羅靜怡的嘴角輕輕扯動,艱難地從鼻腔裡頭髮出一聲堪比蚊子叫一般的聲音,做爲迴應。
我看得出來,她是想笑,可是這種像是垂死之人才會露出的不捨笑容,我們看得卻是鼻頭齊齊發酸。儘管,我和強子從初見她到現在,也才三天不到。
“放心吧,我們會治好你的。”強子走過去,用他那張腫得略變了形的臉,認真地說着:“一定會的。”
白毛聞言扭頭看了過來,我深吸了口氣,跟着輕輕頷首。
因爲羅靜怡能被探望的時間並不多,我們幾個鼓勵了她幾句之後,便尋了個藉口把白毛支出去,在她的牀邊談論了起來。清遊的意見還是如同昨天晚上一樣,不論手術的成功率多少,先把我們手裡現有的積分給她續上,把命保住了再說。
這一點,我們都沒什麼異議,我這邊兒的抓鬼積分因爲剛剛賣過,所以能加給羅靜怡的只有七天,至於清遊,他手裡的抓鬼積分倒是已經有四十多了,加上老妖那裡能動用的,少說,我們也能延續羅靜怡近兩個月多的生命。
兩個月,憑我們幾個的人力財力,怎麼着也能把羅靜怡從鬼門關前拉回來了吧?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就要出去告訴白毛這個好消息,從羅靜怡在石家莊被救出來之後,他的心就一直吊着,我真的怕再這麼下去,他會與羅靜怡一道兒,在清澤醫院裡頭住上個把月。
“清遊伯伯,我有辦法治好這個姐姐!”
可是,就當我們要回去拿黃紙硃砂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從我懷裡跳到羅靜怡胸前的小鬼頭,卻是蹦躂着又開了口。
嗯......羅靜怡的胸口!
“我了個擦!”
我頓時一蹦三尺高,雙手幾乎是帶着一道殘影過去,把這小鬼頭給逮了下來。尼馬啊,羅靜怡現在的狀態我連碰都不敢碰她一下,生怕不小心力氣用大了,會把她按暈過去,就是這樣,這小鬼頭竟然還在她的胸前蹦躂......
所以,我本能的忽略了她剛纔那句話。
“你丫怎麼站人身上啊!?”儘管小鬼頭附身的這個洋娃娃很輕,可我還是忍不住冷臉教育着她:“這個姐姐是怎麼個情況,你看不出來麼?你......”
“蘇然!”我正絮叨着,清遊卻是一把將拓跋雪漫從我手上拿了過去,皺着眉頭瞪了我一眼道:“特護病房裡頭別大呼小叫的,先前都說了羅靜怡不能受任何刺激......先聽聽這小鬼怎麼說!”
“哎,蘇然......”強子突然也碰了碰我的胳膊,然後神情緊張的指了指羅靜怡,說:“她......這會兒是累的又睡過去了,還是......暈了?”
“啥!?”
事實證明,我們只顧着研究怎麼救羅靜怡了,倒是把她還醒着的這個事情給忽略掉了,所以,那小鬼頭剛纔在其身上蹦來跳去的時候,羅靜怡的意識應該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