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秀英提着一隻盛滿開水的銅壺,走進室內,一邊沏上清茶,一邊沖水生說道:“小孩子家,懂什麼?在這裡貧什麼嘴呢?敢快去把那兩隻野雞宰了,等下我來給你王爺爺好好做幾道下酒菜。”
水生答應一聲,正要轉身走出,王老夫子卻擺了擺手,說道:“不用麻煩,不用麻煩!秀英侄女請坐,水生也留一下,老夫今日前來,不是爲了品嚐野味,而是爲了大牛和水生,簡單說幾句話就告辭了!”
“哦,王老伯是專程爲小兒而來?莫不是這兩個小壞蛋跑到王莊去惹事生非了?”聽聞此言,剛坐到椅子上的羅秀英,心中猛地一跳!兩個兒子素來調皮搗蛋,時常會惹來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雖然感覺王老夫子不像是興師問罪,卻也不能就此放心,扭頭衝小娟吩咐道:“去,把你大哥給我叫進來!”
看着小娟跑出堂屋,水生同樣把狐疑的目光投向王老夫子。方纔的幾句簡單交談,讓水生對王老夫子生出不少好感,聽到老者是專門來找自己兄弟二人,心裡卻又犯起了嘀咕。走到母親身後站好,一副乖乖仔的樣子。
王老夫子輕飲一口清茶,待放下手中茶杯,這才緩緩說道:“好茶,好茶!色正而味香,實爲上品,秋英侄女教得一對好兒女,老朽今日前來,第一件事正是要答謝水生對不肖孫兒王龍的救命之恩!”
羅秀英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王老伯客氣了,如此小事,哪裡用得着伯父親自登門?水生能夠打死那頭惡狼,只能算得上湊巧?伯父若是因此誇他,恐怕他連尾巴都會翹到天上去,指不定轉身就給我捅出個難以收拾的大簍子來!”聽聞此言,站在母親身後的水生悄悄撅起了小嘴,暗中不樂!
王老夫子輕搖摺扇,說道:“秀英侄女言重了,看到兩位公子,老夫可是打心眼裡喜歡,瞧他二人的年齡也只有八九歲而已,小小年紀,能在惡狼面前做到不急不燥,從容應對,不但保住了自己性命,還能衛護同伴,豈是一般孩童相比?而且這份俠義心腸更是難能可貴!不說別的,昨日之事,若不是大牛和水生二人在場,不知道還有多少孩童會因此遭殃。”
羅秀英尚未開口,身後的水生卻插嘴說道:“有人可不這麼想?下次再碰到惡狼咬人,我就不管了!”說話間,大牛已被小娟拉了回來。
“哦!何出此言?”王老夫子滿臉詫異地問道。
羅秀英無奈一笑,說道:“就在老伯來之前,有人到家中生事,這三個小傢伙到現在還在記仇呢!”
見王老夫子把詢問的目光投向自己,水生也不客氣,就把胖婦人找上門來的事情說了出來,大牛、小娟你一言我一語地在一旁插嘴。
王老夫子聽完三名小童嘰裡呱啦的一番訴說,心情緩緩沉重下來,說道:“看來你兄妹三人心中對那位胖嬸有許多不滿和怨恨,大牛、水生,我來問你們,你們昨天是爲了什麼打狼,又爲了什麼救人?”
大牛脫口說道:“爹孃說惡狼是壞東西,自然要打。”水生卻說道:“狼要吃人!”
王老夫子又問道:“如果明天有一羣惡狼跑到了村子裡,見人就吃該怎麼辦?”
大牛揮了揮小拳頭,說道:“大家合起夥來,把他們一隻只全都打死。”水生見王老夫子望向自己,想了想,說道:“我要躲到樓上,用箭把惡狼一隻只射死。”
王老夫子面容上這才重新浮出一絲笑容,說道:“對呀,狼要吃人,所以要打它殺它。你們打狼和救人,不是爲了胖嬸,也不是爲了讓別人去誇獎,而是爲了救命,爲了懲治邪惡,爲了做你們應該做的事。你們沒錯,錯的是胖嬸,可是,你們爲什麼會因爲她的錯誤改變自己正確的想法?難道連這一點小小的委屈都受不了嗎?”
水生小嘴依舊撅得老高,不高興地說道:“我不管,胖嬸罵我,她就不對,要是真有惡狼來了,我可不去救她!”小娟隨口接道:“就是,讓狼咬死她纔好呢!”看母親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伸了伸舌頭,躲在水生身後。
王老夫子嘴角浮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羅秀英同樣苦笑道:“老伯見諒,小孩子不懂事!
王老夫子搖搖頭,說道:“小孩子說的是真心話,我又怎會怪他們,要怪只能怪世人的貪婪和愚頑,不知道感恩,只知道索取!”
羅秀英心中一動,問道:“昨日王莊有四名小童死在惡狼口中,莫非也有人做出同樣的事情?”
“那倒沒有,老夫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畢竟那些死去的孩童是跟着王龍一起出去遊玩的,其中有二戶人家還是老夫家中的傭工,於是就提前給四戶人家各自送去了十兩銀子,如若不然,又哪裡會如此太平?”王老夫子輕嘆道!
羅秀英心中欽佩,說道:“伯父大度,侄女受教了。”大牛、水生聽到王老夫子同樣賠了銀子給別人,心中更是氣憤不平。
王老夫子飲了一口清茶,說道:“侄女好福氣,大牛、水生年紀雖小,卻都是良材美玉,就連老夫見了都有些心動,若不是當年發誓不再授徒,還真想教授他二人一些經文典籍,讓他們長大後能夠治世明理。”
小娟跑到王老夫子面前,問道:“爺爺,還有我呢!”王老夫子哈哈一笑,說道:“對,還有我們小娟,也是個好孩子,爺爺剛纔忘了誇你呢。”
羅秀英伸手把小娟拉了回來,說道:“有你什麼事?除了哭你會做什麼?”聽王老夫子誇讚兒女,嘴裡不說什麼,心裡卻十分高興。
王老夫子又問道:“大牛、水生雖然還小,卻也到了學習本領的關鍵時侯,對於他們的將來,侄女如何打算?”
羅秀英思量一番,說道:“誰不想子女能出人頭地?可惜生逢亂世,還是住在這大山中比較安穩,金鵬每次和我談起時,總是說,他兄妹三人這輩子若能在這小山村中平安渡過一生,也該知足了!”
王老夫子長嘆一聲,說道:“老朽當年退隱林泉,何嘗不是抱此想法,既然不能讓天下太平,不能保一郡一府平安,就呆在這小山溝裡,讓子孫家人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倒也對得起祖宗福廕!可惜天不遂人願,前不久,北方狄族已經攻陷燕州首府,燕地六郡盡在狄人手中,幷州、燕州相繼失守,我中州已經無險可依,也許過不了多少年,休整完畢的狄族大軍就會踏入中州,到了那時,若是漢庭失守,不但龍陽城,整個南陽郡都會毀於戰火,就連這小山村恐怕也難保太平。”
羅秀英面色頓變,霍地站起身來,問道:“老伯此言當真?龍陽城中有鐵翼將軍和三萬黑鐵軍駐守,難道也保不住嗎?”
一絲黯然之色從王老夫子雙目中一閃而逝,緩緩說道:“按理說龍陽城溝深牆固,鐵翼將軍又有萬夫不擋之勇,應該能夠保一方太平。可惜狄人兇殘,作戰勇猛,又有巫術相助,大軍中的巫師,擅長施展驅獸之道,此番進犯燕州,一路上攻城掠池,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所向披靡。若不是狄族人口稀少,佔了燕州後難以爲繼,無力進犯中州,難以盡佔我大好河山,漢庭才得以苟延殘喘!我中原漢庭皇室,奸臣當道,那些權貴只知道爭權奪利,魚肉百姓,誣陷忠良,自然是兵敗如山倒!”
羅秀英面容頓時陰沉下來,狄人的兇殘雖然沒有親見,卻時常聽父親提起,而父親一生武藝高強,壯年時也曾遊歷天下,正是被狄人族中的一名巫師所傷,如終舊疾難愈這才溘然長逝!
王老夫子似乎想起了往事,一聲長嘆,意興寥寥,隨後又說道:“到時真若大兵壓境,以鐵翼將軍性格,必然是兵戈相向,寧死不屈,可惜僅憑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夠擊敗強敵?狄人強盛,龍陽城最終會凶多吉少,鐵翼將軍只怕也是迴天無力!實不相瞞,狄族佔領燕地六郡的消息,正是七日前鐵翼派人傳與老朽所知。也正因爲如此,老朽今日纔會找上門來,想提前爲子孫留下一條後路!”
大牛兄妹三人雖然聽不太懂王老夫子和母親所說話語裡的意思,卻也能夠從二人表情裡猜到似乎有大麻煩就要來臨。一下子變得安靜許多。
王老夫子目光逐一掃過大牛兄妹三人,最後落到沉思不語的羅秀英身上,說道:“鐵翼將軍當年有幸曾在‘玉鼎山’修道,雖然因爲資質原因不能修得無上仙功,卻也練就了一些奇門遁甲之術和一身好武藝,就連陽壽都遠比一般人要長許多,最重要的是結識了不少門中仙長。七日前鐵翼將軍派人傳來消息時,同時捎來了一個關於‘玉鼎門’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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