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重打定了主意,便在那些人後面不遠處悄悄的落下,收了金柳盾,裝作趕路的道人,跟在那二十多人後面不緊不慢的走着。
前面那二十多人都騎着馬、帶着兵刃,緊緊圍着兩輛馬車,看起來馬車中似乎坐着重要的人物,這些人都是保護兩輛馬車的護衛。
這裡離二龍山山口還有幾里路,那那些人又走了一會兒便到了山口處,卻忽然停了下來,一個大漢縱馬到了第一輛馬車邊似乎問了問,而後高聲道:“咱們暫且在這裡休息一下,養足了精神,一會兒以最快的速度通過這二龍山谷口!”
衆人轟然答應一聲,然後都下馬休息,其中幾個大漢則來到四周邊上觀望情況。
許重仍然不緊不慢的往前走着,漸漸的接近了這羣人,在後面觀望的那大漢立刻發現了許重,然後回頭叫道:“大哥,咱們後面跟了個人,要不要去攔住他?”
先前那大漢幾步越到觀望的大漢身邊,然後朝許重看來,身邊那大漢道:“似乎是個小牛鼻子,估計和咱們一樣,也是要從這裡過山,然後到三江城的,聽說三江城雖然不大,不過倒有一個不小的道觀,好像是長白派的山門,這牛鼻子不會是長白派的吧?”
那大哥聽了哼了一聲,眼中精光一閃,道:“估計錯不了,老萬看他這大冷的天兒穿的什麼?”
“喲,居然就是一件單道袍!大哥,這小牛鼻子看來內功不弱啊!”
“嗯,咱們先試試他,要是沒問題的話,就勸他跟咱們一起走,前幾天總聽說這地方弄鬼,說的挺邪乎的,多個好手,咱們把握也大些。”
“大哥你也太小心了些,那些山野愚民的話也要當真?這世上哪兒來的什麼鬼?就是有鬼,憑咱們兄弟的本事正好也捉一回鬼玩玩兒。”
許重早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見那些人把自己當做了什麼長白派的人,倒是正合心意,看那兩人迎着自己過來,他也迎了上去。
那大哥遠遠一抱拳,喝道:“這位道長請了!敢問道長可是長白派的同道嗎?”
許重停住腳步,負手而立,道:“嗯,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從這裡經過!沒聽到這裡最近鬧鬼嗎?小心丟了性命!若聽貧道的,趕快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那兩人見許重神情倨傲,心裡有些不快,老萬冷笑道:“道長可是以爲咱們兄弟是嚇大的?既然有鬼,你怎麼還從這裡走?年紀輕輕的裝神弄鬼,不是好東西!”
那大哥拍了拍老萬,然後對許重道:“道長別介意,我兄弟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前幾天我們倒是也聽說過這裡鬧鬼,不過我想這朗朗乾坤之中,哪來的什麼鬼怪?也沒在意,道長既然如此說,當知道些什麼,不知能不能跟我們說說?”
許重笑道:“這鬼嗎,倒是真的有,只是我也沒見過,不過貧道以爲出門在外,小心些總是不錯的,貧道觀兩位印堂發黑,且黑中透紅,分明是近日將有血光之災,也許就應在前面這二龍山也說不定,二位以爲如何?”
那老萬又要說話,大哥忙攔住了他,道:“敢問道長這是要到哪裡去?”
“貧道自然是去三江城。”
“我兄弟也正要去三江城,道長如不嫌棄,不妨和我們一起走,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
許重笑道:“如此貧道叨擾了。”
跟着兩人到了馬車旁,許重坐下來休息,大哥帶着老萬又去別的地方查看,老萬不解道:“大哥,那牛鼻子不識擡舉,你何必讓他跟咱們一起走?”
“唉,老萬,你也動動腦子好不好?他說的話我雖然不信,但想來這二龍山裡很定有點兒邪門,他既然敢自己一人走,肯定是有些本事的,說不定我們沾了他的光,也能順利通過呢,最主要的是,我覺得這道人憑空出現在咱們後邊有點兒可疑,剛纔我一直注意後面,竟然沒發現他什麼時候出現的,保不準是衝着咱們來的,讓他跟咱們一起走,可以隨時看着他點兒,他就是真有問題,也沒機會!”
“噢,”老萬若有所悟,接着眼中冒出兇光,道:“大哥,既然他有問題,乾脆我去把他,嗯?”說着做了個殺人的手勢。
大哥擺了擺手,道:“不可,我也只是懷疑,咱們這趟只爲求財,別的不管,沒必要惹是生非。你去告訴兄弟們,只要小心盯着點兒就是了。”
老萬道:“大哥果然想得周到,兄弟曉得了。”
許重坐在地上,神識早就散開,發覺二十多個大漢個個都是不弱,甚至那個大哥與當初蕭炎那個車伕老方都是不相上下。神識又向兩輛馬車籠罩過去,發現第一輛馬車中坐了三個人,一個戴孝的年輕男子,另外兩個卻都是和尚,許重細看了下,發現兩個和尚並無法力波動,應該是凡間的普通和尚了。
第二輛馬車中卻是一具金絲楠木的棺槨,想來裡面應該安放着那年輕男子的親人了,許重正要收回神識,突然發覺那棺槨被釘死的棺蓋輕輕動了一下,神識瞬間循着縫隙鑽入,一看忍不住搖頭嘆息起來,原來那棺槨中的屍體已然發生了異變,兩眼圓睜、上下四顆獠牙已經長了出來、手指的指甲也已經變得烏黑髮亮,屍體的脖子上,兩個深深的牙洞清晰可見,不停的有陰氣在其中流動。
“這是,嘿嘿,被殭屍咬死,居然不立即火化,還要運到哪裡去害人?這些人也真是膽子大。本來就已經開始屍變,到了這裡陰氣濃重,速度自然更快了。我這兩天也真是奇怪,怎麼淨遇上這種事兒?他們倒是運氣不錯,遇到了我,不然恐怕都要糟了毒手。先等着吧,等到遇到了陰鬼,一塊收拾了省事兒,不然現在開館的話,還要費上一番口舌。”
許重心裡想着,也就當做沒事兒一般,靜靜的坐着。周圍那些大漢時不時的盯着許重看上一番,個個眼中透着古怪,眼中流露出戒備之意。
過了一會兒,那大哥又到馬車旁問了幾句,然後大聲道:“兄弟們,都歇夠了吧?起來上路了,趁着這時日頭正足,早些過了這二龍山,到了三江城,大家想怎麼都行!”
衆人聽了都起身上馬準備趕路。
大哥縱馬來到許重身邊道:“道長,不好意思,我們沒有預備多的馬匹,道長委屈點兒就上我的馬吧?”
許重正要說話,第一輛馬車中傳出一個有些喑啞的聲音道:“魏大俠,就請這位道長上我的馬車吧。”
大哥正要說話,許重一步已到了馬車邊上,道:“如此正好,貧道就卻之不恭了。”說着上了馬車。
那大哥搖搖頭,喝到:“兄弟們,走了,都精神着點兒,小心戒備!”
二十多條大漢騎着馬簇擁着兩輛馬車又向前行去,不多時已進了山口。
馬車中,許重打量着車中的三人,三人也都打量着許重。半晌,許重問那年輕男子道:“這位施主,我看你戴着孝,不知是家中什麼人過世?”
“是家嚴不幸辭世。”
許重哦了一聲,又道:“不知令尊因何辭世呢?是得了什麼病還是?”
那年輕男子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兩個和尚,沒有說話。
兩個和尚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長的酷似彌勒佛的道:“道長也是出家人,怎麼隨便問人家隱私之事?成何體統?”
另一個方臉和尚宣了一聲佛號道:“現在的道士真是越來越不成話了,阿彌陀佛。”心中暗道:“這一趟下來,修繕寺院的錢就夠了,這道士來的可真不是時候,不要被他幾句話攪了貧僧的好事啊!”
許重聽了眼中寒光一閃,驚得兩個和尚一哆嗦,許重冷冷道:“道士怎麼樣我不知道,不過現在的和尚可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們如果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否則害人害己!”
轉過頭對那年青男子道:“貧道生平最講究恩怨,你敬我一尺,我必還你一丈,你既然請我上車,我就保你平安無事通過這二龍山!”
那年輕男子剛纔見了許重眼中的精光,又聽許重似乎話中有話,忙道:“道長,聽你的意思,可是我此行有難嗎?”
那方臉和尚聽了心急之下也忘了害怕,又宣了一聲佛號道:“馮公子,他不過一個落魄的道士,你看他天寒地凍連件棉衣也沒有,能有什麼本事?還是佛法廣大,有貧僧師兄弟在此,才能保你和令尊此行無恙!”
那長得像彌勒佛的和尚也道:“善哉善哉,道士們偏偏都長了一張巧嘴,善能誇口、蠱惑人心,馮公子你可想清楚了,別到時候後悔,可就晚了,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吃。”
兩個和尚一番話說得馮公子又猶豫起來,一時不知聽誰的纔好。
許重冷笑道:“兩個和尚不知死活,罷了,馮施主,你天門灰暗,命魂不旺,此行必有大難!你若不聽貧道的話,只管去看看令尊便是,當知道我所言不虛。”
馮公子聽了有些意動,方臉和尚一看更是心急,道:“馮公子,不可聽他胡言亂語,此時不到地方,若開館則爲大不孝,恐生大禍啊!”又對許重道:“你說馮公子必有大難,可有什麼根據嗎?你道家貫能巧嘴惑人,若無憑據,便不要胡說!否則惹怒了佛祖,恐怕後悔莫及!”
許重不再說話,只是冷笑,接着乾脆閉上眼睛打起坐來。
馮公子見許重不語,以爲許重只是妄言福禍,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聽許重的話。兩個和尚看了都露出得意的笑來,暗道:“佛爺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想來搶佛爺的買賣,還是太嫩了點兒!”
衆人進了二龍山,走了約莫有五里多,轉過了一個彎,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岔路口,通向兩邊各一個山谷中的小路。左邊依舊是陽光燦爛,陽光照在山壁兩邊的積雪上,耀出刺人眼目的光芒;右邊則不知從何處飄來一股迷霧,顯得很是陰森。
那大哥一揮手,衆人都停了下來,大哥縱馬來到馬車邊,掀開棉簾兒道:“東主,這兒有岔路口,咱們該走哪邊兒?”
馮公子伸出頭來看了看,道:“咱們往左邊去吧。”
大哥答應一聲,帶着衆人往左邊的山谷中行去。
許重心中道:“看來已經到了地方了,兩邊其實都是一樣,不過一條路而已,只是陰鬼的幻化罷了。不過這裡的陰氣當真濃重的很吶,嘿嘿,這次我倒是來對了,只這一次,我那骷髏幡當能完全恢復到先前的狀態了吧?”
大哥帶着衆人又往前走了大約有一里路,忽然聽見有人驚叫道:“大哥,這裡又有一個岔路口了,怎麼看起來和剛纔的一模一樣啊?”
大哥正要策馬上前,忽然衆人連聲驚呼起來,接着聽見衆多馬匹紛紛悲鳴起來,原來衆人騎得馬都忽然變得焦躁不安,無論如何不肯再往前走,再接着二十多匹馬竟然一匹接着一匹癱軟倒地,更是屎尿全出,一時臭不可聞。
“不好!”大哥一下子想起來別人說起過二龍山有鬼的事兒,心道:“難道我們真的遇鬼了嗎?”
老萬幾步來到大哥身邊,吞吞吐吐道:“大,大哥,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難道,我們真的遇到……”
“胡說什麼!”大哥雖然心裡也緊張的要命,但仍勉強鎮定道:“兄弟們,抄傢伙,小心戒備!”
馬車裡,隨着拉車的馬一下子癱軟,兩個和尚和馮公子都向外面滾去,許重一把拉住了馮公子,道:“你只管安坐就是,我既然答應保你平安,自然說話算話!”
兩個和尚在下面大叫:“道長啊,求您也保我們兩個吧!剛纔是我們錯了!”
許重面無表情,只當做沒聽見一般,心道:“兩個和尚自己找死,怨得誰來?”
平地裡忽然起了一陣大霧,瞬間將整個山谷都遮掩了起來,那二十多個大漢都湊到了馬車旁,個個驚慌不已。
突然只聽喀拉一聲,接着轟隆一聲,後面載着棺槨的馬車一下子四分五裂,一個高大的身影瞬間從裡面飛了出來,然後一下抓起了原本拉車的駿馬,一口咬了下去。
“殭屍!殭屍!”
“屍變了——!”
“快跑!馮老爺屍變了!”
那二十多條大漢頓時亂成了一團,儘管都是所謂的江湖豪傑,但是一看到這種超出常理的怪物,也都失了分寸,不少人嘴裡喊叫着,但是腳下卻軟的不成樣子,根本邁不動步,更有的人褲襠下面已經溼了一大灘。
那大哥此時也是驚駭欲死,心裡已經後悔的無法言說,眼看那殭屍轉眼間吸乾了兩匹駿馬,又向自己這面撲來,只道這次必死無疑,正要乾脆拼了,忽然從自己眼前呼呼飛過了兩條人影,大哥心裡一驚,暗道:“這是哪兩個兄弟?真是仗義!竟然捨命救我!”轉頭一看,才發現原來飛過去的正是原本坐在馬車裡的兩個和尚。
那殭屍吼叫一聲,一把抓住兩個和尚,張開大嘴向方臉和尚的脖子處咬去。
馬車裡,馮公子縮成了一團、抖成了篩糠,哆哆嗦嗦道:“……道長,外面……”
許重淡淡道:“也沒什麼,不過是令尊變成了殭屍而已。令尊本來就是被殭屍咬死,你們不及時將他火化,反而裝進棺槨帶到這裡,這二龍山陰氣極重,令尊自然屍變撲人。”
“啊?那,那,那怎麼……辦?”
“你既然遇到了我,只管安心,我自然保你無恙。”
許重說着出了馬車,見到外面亂成了一團,微微皺眉,伸手虛虛一招,將尚還算鎮定的那大哥和老萬抓到了自己眼前,一把扔進了馬車中,道:“你們在這裡陪着他,自然無事!”
大哥和老萬互相看看,又看了看馮公子,三人頓時稍稍鬆了口氣,忽然鼻子中聞到一股異香,接着三人便昏睡了過去、人事不醒了。
那殭屍吸乾了兩個和尚,擡頭一見許重,似乎知道厲害,稍稍遲疑了一下,忽然吼叫了一聲,轉身就朝後邊跳去,許重笑道:“你這廝倒也知機,不過你怎能逃出我手?你對我雖然無大用處,總還有些陰氣死氣,卻不可浪費了。”
許重取出骷髏幡,喚出小鬼,那小鬼出來後就是一呆:“主人,這是?”許重一指那殭屍,道:“你去取了它的陰氣。”小鬼朝殭屍看了一眼,怪笑道:“主人,你看老子的吧!”話音一落,突然渾身一陣劇痛,忙求饒道:“主人饒命,主人饒命,小鬼說順嘴了,不是有意的啊!”
“快去!”小鬼忍着劇痛,忽然化成一道虛影,朝那殭屍撲了過去,那殭屍怒吼連連,拼了命的跳着,但如何快得過小鬼?被小鬼瞬間追上,直接從殭屍身體中穿了過去,殭屍立刻彷彿沒了骨頭般,癱軟成了一團,接着絲絲黑煙升起,殭屍已經化成了一灘黑水了。
小鬼吸乾了殭屍的陰氣,又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心裡忽然狂跳起來,它已經認出這裡正是二龍山神愁谷,正要招呼自己的兄弟來救自己,突然渾身又是劇痛起來,接着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朝自己吸來,還沒等反應,已經被許重收進了骷髏幡中。
骷髏幡的內部空間中,許重分神冷冷看着小鬼,看的小鬼心驚膽戰。
“你不要再妄圖挑戰我的耐心!否則,哼!”
小鬼忙幻化跪倒,心中哀嘆道:“完了,被這傢伙吃的死死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骷髏幡外面,許重伸手彈出幾個火球,將被那殭屍殺死的人和馬的屍體燒了個乾淨,而後對着天上籠罩的迷霧清喝道:“你們既然來了,何必弄這些把戲?何不出來見個真章?”
許重說完,將手中骷髏幡一搖,那幡頓時迎風漲到三丈高,被許重一下插到岩石中,接着濃重的陰氣死氣從骷髏幡中翻涌而出,無數陰鬼冤魂狼哭鬼嚎的飛到了半空中。
此時,還沒死的那些凡人早被嚇得魂飛魄散,更有數人已被活活嚇死,魂魄剛一離體就被骷髏幡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