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皇帝少弱,不堪持國?

把劉舍召來,本打算聯合當朝丞相,給天子榮一個下馬威;

結果,顯然是竇太后碰了一鼻子灰。

——一來,是劉舍這個丞相,身份實在是太過於特殊了些。

不同於漢家過往,那些個要麼有武勳、要麼有能力,又或是有資歷的丞相——劉舍這個丞相,幾乎完全就是憑藉‘忠於天子’四個字,才做上漢家的相宰之位。

這麼一個人,管你是太后還是太皇太后,讓他幫你去對付漢家的天子?

若是少弱之君,桃侯家族或許還會審時度勢,選擇做一個識時務的俊傑。

但換做是劉榮——換做一個已經擁有三年實習經驗的成年天子,桃侯家族,卻絕不會在這樣的原則性問題上犯錯。

別說是犯錯了;

就連含糊其辭、置身事外,都不大可能是桃侯家族會做出來的事。

二來,則是劉舍這個丞相,本身也還處於纔剛交接權利、還並未完全在相府站穩腳跟的開局階段。

雖然說不上‘新官上任三把火’之類,但剛上任不久的丞相劉舍,無疑會對這樣的原則性問題更加敏感。

本就是站隊專家:桃侯家族出身;

再加上纔剛擔任丞相,還沒完全站穩腳跟,需要天子榮爲自己提供一定的支持;

劉舍腦子冒泡纔會跟竇太后胡鬧!

更何況劉舍,是大行天子啓欽定的‘託孤丞相’——是大行天子啓自知壽數無多的前提下,專門爲政權交接而任命的託孤大臣。

這麼一個人,反過頭來聯合竇太后對付劉榮,且不說這個選擇本身對不對、蠢不蠢;

單就是朝野內外,乃至天下人的唾罵,也能把劉舍噴個半身不遂。

——先帝託孤,你就是這麼對先帝的繼承人的?

——小人!

結合此間種種,劉舍嚴詞拒絕與竇太后‘同流合污’,甚至不惜以下犯上,當面斥責竇太后,也就是可以預見的事了。

對此,竇太后自然是很快便想明白了箇中關節。

但在劉舍離開之後,止住哭聲的館陶公主劉嫖,卻開始發動自己的終極技能。

禁奧義!

背後蛐蛐……

“瞧瞧瞧瞧!”

“阿啓閤眼這還沒兩個日頭呢,我漢家上上下下,都快被太子給攪翻了天!”

“——劉舍一屆佞臣,若非太祖高皇帝垂憐,就算桃侯一脈能苟延殘喘至今,他劉舍也得叫‘項舍’!”

“當着母后——當着太皇太后的面,愣是一點體面都不給留?”

“若母后坐實,日後還不讓他劉舍反了天了?!”

劉舍還在的時候,劉嫖只顧着一個勁兒的哭。

待劉舍走後,劉嫖也依舊象徵性的哭了一會兒。

但在漫長的等待,卻依舊沒有等來母親竇太后的安撫、勸慰後,劉嫖也終於露出了雞腳。

卻不料劉嫖義憤填膺的一番話,只惹來竇太后陰惻惻一聲告誡。

“當今皇帝,還不曾有子嗣。”

“又何來太子?”

一聽這話,劉嫖這才反應過來:在過去,自己又想親近,又舍不下面子、彎不下腰桿主動親近的太子,如今已經是漢家的皇帝了。

竇太后提醒的委婉,長樂宮又足夠安全,劉嫖並不擔心這話會傳出去;

可若是換個地方,劉嫖喚當今天子榮爲‘太子’,那可就是一件看似可大可小,實則卻必定會被劉榮無限放大的把柄……

“女兒知錯了……”

“女兒,這不也是關心則亂嘛?”

“皇…帝,實在是對母后太不恭敬了……”

知道自己的禁奧義砸偏了位置,劉嫖也不急着串聯小技能,一邊爲自己小心開脫着,一邊耐心的等待起了技能冷卻。

同時,再也不忘觀察起母親的神情變化,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機會。

對於劉嫖心中所想,竇太后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更可能,是不願意知道。

只是無論如何,竇太后此時的注意力,都已經不在劉嫖身上了。

“桃侯,是大行皇帝專門爲皇帝留下的柱石重臣。”

“有今日這般反應,雖是過火了些,但畢竟是桃侯;”

“——做出這等事來,也實屬尋常。”

“我現在擔心的,是皇帝身邊,究竟是隻有一個劉舍如此,還是除了劉舍,還另有更多人……”

聽聞竇太后這番話語,劉嫖頓時聞炫音而知雅意;

眼睛賊溜溜一轉,旋即試探着開口道:“皇帝,還不曾行冠禮……”

“按祖宗定下的規矩,一日不行冠禮,便一日不算成人;”

“不曾成人,便不得臨朝親政?”

分明是一個客觀事實,劉嫖說出口時,卻反而帶上了詢問的語調。

——母后,是如此打算的嗎?

卻見竇太后聞言,先是輕輕一點頭,旋即又唉聲嘆氣着搖了搖頭。

“按祖宗的規矩,確實如此。”

“——未行冠禮、不曾大婚,便不得臨朝親政。”

“而今皇帝,雖年已及冠,卻並不曾行冠禮。”

“大行皇帝尚在之時,倒也曾定下章程:明歲開春,太子加冠大婚。”

“但眼下,大行皇帝宮車晏駕……”

···

“只是祖宗的規矩,不單是針對皇帝。”

“——便是太子儲君,若未及冠,也是不得掌政監國的。”

“但皇帝,已經掌權監國三年;”

“要想讓皇帝,把捂了三年的大權吐出來……”

聽出母親果然有此意圖,劉嫖心下當即便是一喜!

顧不上擦去面上淚痕,只激動起身道:“母后懿旨一封,皇帝,莫還敢抗命不成?!”

與劉嫖的喜形於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竇太后那古井無波,又更像是無可奈何的淡定面容。

“我讓皇帝交權,皇帝,大抵是不敢抗命的。”

“但皇帝讓堂邑侯就國,我,又能說什麼呢?”

“——若這只是皇帝的意思,我倒還能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好生壓一壓皇帝的氣焰。”

“可這件事,分明是大行皇帝臨終前的囑託,甚至很可能留有遺詔……”

···

“更何況皇帝,以儲君之身太子監國時,本就不曾及冠;”

“如今,若以皇帝年不及冠爲由,讓皇帝交出大權,朝野內外,只怕也會物議沸騰……”

聽到這裡,劉嫖這才從情緒的大起大落中冷靜了下來。

是啊;

作爲劉榮的祖母、大行天子啓的母親、太宗孝文皇帝的正室,已經貴爲太皇太后的竇太后,確實可以懿旨一封,便讓劉榮在未央宮捏泥巴到來年開春。

甚至即便到了明年,劉榮是否能順利加冠大婚、臨朝親政,也得看竇太皇太后的意思。

在漢家的二元政體下,這麼做合理合法,沒人能挑出不對。

但反過來,劉榮也同樣可以扯起‘大行皇帝遺詔’的虎皮,將堂邑侯陳午趕回關東的封國。

雖然是太宗皇帝的長公主、大行天子啓一母同胞的長姊,在堂邑侯府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歸根結底,劉嫖最主要的身份,依舊是堂邑侯夫人。

在長安,朝野內外給個面子——主要是給太宗皇帝,以及竇太皇太后面子,叫劉嫖一聲館陶主、長公主,自然是張口就來;

但倘若堂邑侯陳午,真的被劉榮一紙天子詔,甚至是先皇遺詔趕回關東,那作爲堂邑侯夫人的劉嫖,自也只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跟着丈夫回關東。

這一去,可就不知道下一次再來長安,是何年何月了。

——諸侯王三年一朝長安,但徹侯,卻並沒有‘隔幾年必須朝長安’的硬性規定;

理論上,只要劉榮扛得住壓力,打死都不願意召堂邑侯入朝覲見,那劉嫖此去關東,還真就是到死都不可能再回到長安!

當然,太皇太后硬要召自己的女兒入朝,天子榮也不大可能攔得住。

——過去,太后要見自己的兒子,尤其還是身份敏感的樑王,大行天子啓不也是束手無策?

但很快,劉嫖便徹底明白了這一回合,劉榮與竇太后這一番交鋒的真實場景。

竇太后:皇帝沒加冠成人,這朝政大權,還是我這個太皇太后,替皇帝暫且掌着吧!

天子榮:堂邑侯眷戀不去,大行皇帝又臨終有言,讓堂邑侯就國;

皇祖母認爲呢?

竇太后,當然無法在明面上,明目張膽的無視先皇遺詔。

莫說大行天子啓,是竇太后懷胎九月,冒死在鬼門關外走了一遭,所生出來的親兒子;

哪怕大行天子啓,是竇太后的百世玄孫——竇太后,是漢家的皇太太后,凡華夏之民,都絕對沒有悖逆任何一位先皇遺詔的道理。

沒有例外!

當朝天子、太后,乃至太皇太后,也同樣如此!

那麼,問題來了。

除了勒令堂邑侯陳午就國,順帶讓館陶公主劉嫖也滾去關東,大行天子啓,是否還留了其他有關劉嫖的遺詔,或交代?

比如:若事尚可爲,儘可能留劉嫖一命,讓堂邑侯帶妻兒老小就國;

若事不可爲……

怎麼想,這都是大行天子啓——乃至漢家歷代先皇,都能做出來的事。

類似這種‘能控制住就這麼這麼安排,控制不住則處理掉,再憑這封詔書脫身’的交代,也無疑是極具漢天子特色的臨終遺言。

換而言之,此刻,天子榮和竇太皇太后之間的交鋒,已經陷入僵持。

竇太后手裡捏着2和A:太皇太后的身份,以及劉榮不曾及冠的客觀事實;

但除了這兩張打牌,竇太后手裡,還有一個3和一個4。

3,是大行天子啓臨終之時,竇太皇太后鬧脾氣,沒在大行天子啓身邊;

4,則是竇太后僅存於世的子女劉嫖,隨時可能被劉榮掏出來一封‘先皇遺詔’……

“所以,母后今日召桃侯,是想探探朝堂上下的口風?”

見女兒終於智商歸爲,竇太后也隨之長呼一口氣,不知道是爲女兒沒有徹底變蠢感到慶幸,還是被劉榮這一連串預防措施,給防的喘不上氣了。

“丞相站皇帝,我並不意外。”

“只是丞相如此大言不慚,甚至絲毫不擔心我降罪——這,就有些出乎我的預料了。”

“劉舍,是萬萬沒有這個膽子的。”

“至少一個‘未冠天子’,一個不具威儀的新君,是無法讓劉舍這個連相府上下都還沒認全的丞相,生出這麼大的底氣的……”

···

“皇帝,怕是已成氣候啊……”

“過去這三年,皇帝看似是在太子監國,實則,卻是在藉着監國之便,順帶爲自己編織羽翼。”

“雖然朝中,還不曾有皇帝安插的潛邸心腹,但即便是這些先帝朝,乃至太宗皇帝朝的老臣,也已經有大半歸心於皇帝。”

“再加上大行皇帝,也不遺餘力的‘揠苗助長’,非但沒把皇帝揠壞,反倒還讓皇帝,成了如今這般大勢……”

說完這番話,竇太后便陷入了漫長的思慮之中。

從纔剛即位的皇帝孫兒手裡搶奪權力,並不是需要竇太后深思熟慮、做出決斷的事。

——權力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天然厭惡真空。

任何權力,哪怕出現片刻真空,也會瞬間吸引無數方的爭搶。

如今漢家的皇權,或許特殊些:除了太后,基本沒什麼人敢搶;

而對太后而言,要不要替‘還不懂事兒的皇帝兒子/孫兒’掌握一段時間大權,卻是完全不需要思考的是。

往好的方面說:這種本能,正是漢家二元制度最強有力的支撐,以及太子少弱時,確保大權不會落到外人手中的最後一道防線!

但往壞的方面說:這是本能;

不需要任何人教,就能瞬間領悟的本能……

“若皇帝,能看顧好宗廟、社稷,我倒也樂得清閒。”

“但看皇帝如今這般模樣——連自己的祖母、姑母都容不下,將來對上匈奴賊子,又如何能忍辱負重?”

“唯宗廟、社稷計,我都必須要好生管教着皇帝一些。”

“至不濟,也起碼要讓皇帝,等到來年開春……”

聽聞此言,劉嫖暗下,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

卻是不等劉嫖再有動作,竇太后低沉,而又直擊靈魂深處的厚重語調,將劉嫖徹底驚得愣在了原地。

“綺蘭殿那邊,日後便莫再去了。”

“——只等大行皇帝入葬陽陵,綺蘭殿,便要成了皇帝的後宮;”

“那位,也要去關東,做膠東王太后了……”

···

“皇帝不恭、於國事不夠穩妥,卻是不假。”

“但終歸就要及冠,便斷無另立的道理。”

“——死了那條心;”

“安生在我身邊,再伺候幾年。”

···

“阿啓臨終前,是爲你費了些心思的~”

“若不然,怕是阿啓前腳閉了眼,你堂邑侯府上下,後腳便要被皇帝的爪牙擄了去。”

“總歸皇帝,是容不下你這桑竄下調的姑母的。”

“刻意不尊你爲太長公主,便是皇帝的敲打。”

“——即是敲打你,也是敲打我。”

“阿啓這份恩情,伱得認……”

第295章 女人心第42章 好你個申屠嘉第223章 請太子主持大局!第223章 請太子主持大局!第187章 揍他丫的!第74章 怪不得皇長子第1章 瞎眼老寡婦晚點更第262章 殺人放火金腰帶?第84章 上架感言第174章 周亞夫,你不高興啊?第177章 只能教太子,不能幫太子第73章 封印第127章 父死子繼,可歌可泣第107章 樑王,也是藩第70章 朕弟,何等英雄!第34章 當我好欺負?第157章 區區中郎將而已第162章 記住了?第194章 必須找到樑王叔!第82章 屠龍勇士第257章 樑內史,別來無恙否?第311章 幽冥第186章 孤的心,狠嗎?第297章 先帝諸王的安排第213章 加冠大婚第135章 奏對第250章 單于庭第115章 服從命令,纔是武人的天職!第135章 奏對第289章 慄氏也有聰明人?第193章 高興了吧?滿意了吧!第31章 不盡然吧?第140章 合作愉快第229章 皇帝少弱,不堪持國?第166章 內帑夠不夠?不夠再加上國庫!第224章 就是綁,也把太后給孤綁來!第181章 勞煩臨江王!第265章 來啊!互相傷害啊!第19章 做大哥的第275章 落毛的蒼鷹?第203章 誰知道呢第266章 言於朝,則斬於闕!第283章 戰略準備第246章 廟算第169章 年少不可得之物第291章 諸王的成長第158章 試試就逝世!第130章 太尉周亞夫之禍?第219章 萬石君?機器人!第112章 番外:黃粱一夢第223章 請太子主持大局!第174章 周亞夫,你不高興啊?第117章 寡人是在頒王詔!第242章 細柳射聲,霸上拄盾第256章 死灰復燃第230章 小說家言第270章 朕,要給程不識封侯!第115章 服從命令,纔是武人的天職!第28章 給你臉了是不?第136章 兒行千里第140章 合作愉快第304章 報仇!雪恨!第43章 丞相失勢第82章 屠龍勇士第203章 誰知道呢第157章 區區中郎將而已第264章 活着,纔是最大的勝利第33章 父皇教的好啊第176章 孤,也太不是東西了剛落腳第62章 二位王叔,耗子尾汁第273章 老太后的肯定第251章 毒蛇!第218章 天子啓的異常第320章 衛青第108章 誓師第61章 陛下!第218章 天子啓的異常第117章 寡人是在頒王詔!第174章 周亞夫,你不高興啊?第281章 遊牧之民的噩夢第195章 朕駕崩,必有血親殉葬!第304章 報仇!雪恨!第201章 死曾不若匹夫第35章 漢少府明天開始恢復更新第37章 且瞧着吧第237章 高爐鍊鋼調的一手好作息調的一手好作息第212章 關門,放太子!第281章 遊牧之民的噩夢第165章 人各有命第232章 孝景皇帝晚點更第111章 寡人已爲東帝,尚何誰拜?第53章 竇王孫第253章 濃眉大眼天子榮第87章 兄弟如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