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些日前的事情——
永流河旁的蘆葦蕩,站在船頭的老翁朝着碼頭上幾個拉網摸魚的小夥兒喚道。
“小子,這魚碰不得,都是吃了死人的。”
幾個皮膚曬的黝黑的小夥兒一擡頭,見船上的老翁笑着說道。
“你這老頭說什麼笑話,吃了死人的魚怎麼就吃不得了?”
“就是!”
“這天上飛的,地上跑的,落進水裡的都是魚的,吃的肥些還好賣咧!”
看着這幾個不知敬畏的後生仔,老頭搖頭嘆氣說道。
“你也知道這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最後全都在水裡,那你可知道它們落進去之前都吃了些什麼。”
幾個小夥子面面相覷,都講不出來話。
最後還是拽網的那個小年輕不知天高地厚,頑皮作答。
“我管那蛇鼠蟲鳥吃了啥,我們網魚拿去換錢,又不進自己肚子裡!別個收魚的不講話,你說個什麼!”
其他小夥兒一聽也回過了神,紛紛附和着叫嚷。
“就是!”
“你這不也是漁船麼!你沒打過漁?”
“老頭兒不是什麼好東西,怕不是在擔心我們壞了他生意!”
哎……
老翁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撐着長長的竹竿蕩走了。
他的確是打漁謀生的不假,之前還養些鴨,不過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剛開年那兒,他養河裡的鴨子就被水裡的東西毒死了,常合作的魚販子也不收永流河裡的魚了,改做了海產生意。
大家都是做街坊買賣的,平日裡擡頭不見低頭見,再不講究的人,也不敢賺那昧良心的錢。
可話說回來,最近新來的魚販子好像又不挑了,甭管什麼魚都收,只是給的價會低些,據說做的都是遊人的買賣。
甭管他們做什麼買賣,老翁也沒法撈那些能害死人的東西拿去換錢。
和那些後生仔不同,他是活一天算一天,指不定哪天就去見銀月女神了,沒必要爲那點小錢把陰德給損了。
況且他也不缺錢。
早在巫陀還在的時候,他就有三間祖宅往外出租了。
至於爲什麼還在蘆葦蕩上飄着,一是閒不下來,二是市政廳給了新活兒,讓他去收拾蘆葦蕩裡的“髒東西”。
這活兒只能是經驗豐富的老漁民們去幹。
碰到浮在水面上的人,他就戳上兩杆,如果還有動靜就救上來。
如果沒有……
當然還是撈上來。
記得前些日子有聯盟的研究員過來,用小杯子舀了一瓢永流河的水指着晃了晃,隨後搖了搖頭。
從那日起他便知道,這片河已經徹底的廢了……
晚霞落下。
在蘆葦蕩裡晃盪了一天的他正準備收工返家,卻見葦草深處忽然一陣撲騰,就像突然驚醒的野鴨。
這片河上當然是沒有野鴨的,老翁連忙撐着竹竿折返了回去,果然瞧見河裡撲騰着一個人。
不知是被蘆葦纏住了腳還是怎麼的,那個被河水泡的臉色發白的人一陣掙扎。
“抓住它!”
老翁將手中的竹竿遞了過去,那人抓住了之後總算安定了些,不再胡亂的掙扎。
等那人沒力氣了,老翁這才一點點靠了過去,將那個40來歲的老男人救到了漁船上。
他從船艙裡取了一件毛毯,給那渾身溼透的男人遞了過去。
“披着吧,起風了冷。”
男人瑟瑟發抖的接過毛毯,臉上寫滿了惶恐,就像一隻受驚的老鼠,而且是從戰壕裡跑出來的那種,捱過機槍的打。
他的身上滿是傷痕,不過還好都是被草割的,沒有槍傷。
也算是命大了。
這些天老翁見過了太多被泡腫的屍體,倒不完全是被淹死的,純粹是被河水泡爛的。
男人瑟瑟發抖着,用結巴的聲音說道。
“別,別殺我……”
“放心,這裡沒人殺你。”
老翁寬慰地笑了笑,輕輕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把自己的暖水瓶遞給了他,示意他不嫌棄的話可以喝一點。
男人當然不會嫌棄,倒是擔心老翁嫌棄自己,謝了好半天才擰開瓶蓋,咕咚咕咚的喝起了熱水。
老翁把暖爐點上了,擱到了他的腳邊,隨後一邊撐着竹竿往岸上靠去,一邊閒聊着問道。
“朋友是做什麼的。”
“打漁的……”
哦,同行。
也難怪能游到這兒。
不過看這倉皇的樣子,老婆孩子什麼的大概是掉隊了……
老翁笑着說道。
“會打漁好啊,一會兒上了岸,你就告訴我給你登記的人,他們會安排你去碼頭找工作。那裡有不少出海打漁的船,雖然和河裡打魚不太一樣,但熟悉熟悉就會了。”
男人點了點頭,只顧說着謝謝,再沒有說其他的話。
漁舟乘着晚霞靠向了碼頭,先前網魚的孩子們已經滿載而歸,正推着小車往集市的方向趕。
看着遠處熙熙攘攘的街市,那個披着毛毯的男人忽然繃不住的哭出了聲來。
老翁蹲下了身,拍了拍他肩膀安慰着說道。
“好了好了,都要上岸了,你哭個什麼。”
似乎是想起了死在路上的其他人,那哭腔卻止不住,男人哽咽着說道。
“我只恨老天無眼,厄運總奔着苦命人。”
老翁見他卻笑笑說道。
“老天無眼能讓你到這兒嗎?知足吧。”
男人仍心有不甘,含恨說道。
“可我不明白,爲何我一生善良,從未做過惡事兒,人間疾苦卻一件都沒放過我。”
老翁搖了搖頭。
“一生善良……呵呵,什麼叫善良?不偷不搶不騙老實巴交就叫善良?那我看着河裡的魚兒也挺善良,天上的鳥兒更是善良,還有那草叢裡的蛇和蟲子,那都是善之又善了。”
中年男人的臉一紅。
“那不能這麼說,人和蛇鼠蟲鳥怎麼能一樣。”
“是啊,你怎麼能把對善良的標準放的和蛇鼠蟲鳥一樣?”老翁笑着說道,“你這人年齡也不小了,怎麼活的還這麼糊塗,把苟且也當善良。”
男人茫然的看着他。
“那……什麼叫善良?”
老翁想了想,也不知怎麼回答,只是輕輕嘆了一聲。
“大概就是……真正要下地獄的人,覺得你是個傻子吧。”
老天並不是沒有長眼睛的。
報應並不是沒有。
而且來的比想象中的要早……
男人垂着頭,想了半天,忽然擡頭看向了老人,喉結動了動說道。
“有什麼辦法……能不下地獄嗎。”
老翁愣了一下,笑着說道。
“這……我哪知道。”
看着失魂落魄的男人,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道。
“上了岸有個掛着月牙的教堂,教堂附近有很多曬太陽的貓……你去找一個叫梅爾吉奧的牧師,他也許知道。”
……
天都。
喜慶洋洋的氣氛中暗藏着幾分肅殺。
返回天都覆命的格羅夫將軍頭兩天還風風光光,在會上嘴巴沒邊的跑火車講話,結果沒幾天便如薩瓦預料中的那樣被扎伊德拿下。
不過接下來的劇本倒是和委員會的大委員薩瓦猜的一樣。
戈帕爾這頭“灰狼”終究還是走在了“鐵將”格羅夫的前面。
義憤填膺的小夥子們將戈帕爾堵在了自家的宅邸,所有人都不得入內,也不許出來,包括戈帕爾每天都要吃的咖喱。
緊接着沒多久,人們又在他的家裡搜出了西嵐時代的鬥獸棋。
聽到僕人通風報信後,戈帕爾自知命不久矣,悲憤交加之下終於下定決心率灰狼舊部拼死一搏,卻不料計劃敗露,幾個不該打的電話反而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萬念俱灰之下,他安排好了自己以及一家老小的後路,先放消息要去金加侖港,背地裡卻預備好了西帆港的小艇,打算跑去麥克倫將軍的地方。
可也許是壞事做多了的緣故,那天下了場大雨,而且雷電交加。
來抓他的人早到了半小時,來接他的人卻晚到了。
“天要亡我!”
看着前門進來的士兵,戈帕爾面如死灰,猶如喪家之犬。
走投無路之下,他只能藉故上廁所,準備從後院廁所的牆上走了,卻不想被來抓他的士兵識破了他的伎倆。
那小夥子見戈帕爾已經騎在了牆上,抓起竹竿就去捅他屁股,卻不想下手沒輕沒重,把慌不擇路的戈帕爾給捅了下去,一頭紮在了石磚路上。
“轟——!”
興許是來索命的陰魂太多,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空中響起了一聲炸雷,閃爍的光芒照亮了陰溼的小巷。
他渾身沾滿了泥水,趴在地上抽搐着,想要掙扎起來,卻嗆了滿嘴的泥水。
“救……命……”
到此爲止他都還剩一口氣,只要來個人扶他一把,他就能活。
只可惜他卻絕望的看見,周圍的家家戶戶都閉上了門窗,全當外面的響動沒有一樣。
可惜了。
同是下雨的晚上走的,有人卻是站着死,有人卻走得像條野狗一樣。
一代“軍神”戈帕爾,就這樣窩囊地摔死在了自家後院廁所背面的牆根下……
翌日。
戈帕爾的死訊傳遍了全城。
人們興高采烈的鼓掌,歡呼這頭灰狼終於死了,一如歡呼他進城時一樣。
正在鐵窗中軟禁的格羅夫聽見了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尋思着是什麼大喜的日子,於是衝着門口的士兵小聲問道。
“家人……請問這外面,是什麼聲音這麼吵?”
那聲音唯唯諾諾,絲毫沒有“鐵將”的霸氣,反倒像個未老先衰的老匹夫。
那年輕的士兵冷眼瞧着他,那眼神彷彿在說“誰和你是家人”,但還是冷着臉答道。
“戈帕爾這個叛徒死了。”
格羅夫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就像一枚200磅的航彈在他旁邊爆炸了一樣。
也許是兔死狐悲。
他大驚失色,雙手握住鐵窗叫喊道。
“戈,戈帕爾死了?!怎麼可能?!他是怎麼死的?我不同意!不——他是叛徒!我是清白的!扎伊德是瞭解我的,再給他打個電話吧!求求您……”
鐵窗被枯瘦的手腕搖的咯吱作響,那士兵卻像沒聽到一樣。
在“誰可以落井下石,誰需要網開一面”這件事情上,大多數婆羅人都是有着共識的,那就像靈能一樣無需用語言去講。
戈帕爾已經完了。
格羅夫還能活得了嗎?
就算是天都的小孩子也知道,狼肉吃完了該殺狗了……
……
狼死了。
狗死定了。
薩瓦這個太子和一衆功臣們也坐在了火坑上,被烤得坐立不安,屁股發燙。
天都彷彿陷入了沒有硝煙的戰場,那些只會打仗的大老粗們頭一回體會到了什麼叫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不過,真正讓蓋爾三觀盡碎的還不是戈帕爾那悽慘無比的下場。
而是他曾經最最最瞧不起,甚至於憎惡到骨子裡的卡巴哈委員的下場。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
雖然天都已然變成了一座燒人的火坑,但沸騰的大火暫時還沒燒進天都大學的校門。
坐在課堂裡的蓋爾正百無聊賴的打着瞌睡,回味着昨晚女學生的滋味兒,卻不想被“砰”的一聲驚醒,嚇得課本都摔到了地上。
所幸這棍棒不是敲到他頭上,而是敲在了卡巴哈委員的腦殼上。
自從聯合辦學以後,這個教育委員既當校長又當教授,在轟炸機的咆哮下風裡來雨裡去都沒倒下過,這回卻把鼻血濺在了講桌上。
卡巴哈委員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怔怔地看了那幾個拎着棍棒的小孩子一眼,又看了一眼他們身後的大人。
不過他最終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沉默地撿起了掉在講桌上的課本。
“同學們,把你們的課本翻到第37頁,我們今天講《L先生》,那是老師的一位故人嘔心瀝血完成的——”
啪!
那棍棒舞的像風一樣,風捲殘雲般的把他打翻在了地上。
“我們問你話呢!”
“那天在劇院裡!你都說了什麼!還有爲什麼沒有鼓掌!”
卡巴哈沒有說話,就當那些對他拳打腳踢的人不存在,伸手去撿那個凝聚着無數人心血的課本,直到課本被搶過去撕爛。
他不再去碰課本,轉而想站起說話,卻被打翻,又站起,又倒下……直到折騰的頭破血流,連那幾根棍子都折斷了。
他的骨頭確實很硬,最終還是站了起來。
那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眉頭一擰,牛勁兒跟着脾氣一起上來,舉着半截的棍棒正要給他最後一擊,卻被身後的男人拉住了。
男人稍息站立,看着坐在課堂裡的學生,聲音冰冷的說道。
“同學們,你們是卡巴哈的學生,也是最瞭解他的人。既然他不肯交代自己的罪行,反思自己的問題,你們來替他講。”
“一個一個來。”
課堂裡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嚇傻了。
包括蓋爾。
他感覺大腦就像中了一槍,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回不過神來。
卡巴哈……
該恨這傢伙的明明是自己,都怪這傢伙搞那什麼大考害得自己出醜,把本屬於自己的機會分給那些泥腿子們,這些下等人……憑什麼替自己恨他?
憑什麼啊……
這不合理啊。
他想不明白了。
或許是因爲他太正常了,也或許是因爲把書給讀傻了。
而就在這時,他猛然間想起了納亞克——那個聰明的像妖孽一樣的小弟臨走之前和他說的話。
‘我有甲乙丙丁四大將軍……我知道自己遲早要把他們都殺了。’
‘回去以後藏好自己……能慫就慫……把自己想象成一條柔軟的蛆……’
蓋爾忽然後悔了。
或許當時他應該跟那傢伙走的,但現在就算要反悔也來不及了。
不過……
爲什麼要走?
蓋爾的心中忽然笑出了聲,因爲就在這一瞬間他猛然意識到,周圍都是一羣吃土的羊。
多好的羊兒啊。
主人想吃肉,生怕主人吃不飽,甚至都不用主人自己磨刀。
它們主動咬死了那隻不合羣的羊,並將他的血肉獻了出來。
他想起了納亞克的第三句話。
‘會輪到你的,我說的。’
蓋爾神使鬼差的站起身來,教室前後的一雙雙眼睛都看向了他。
包括卡巴哈委員。
那張青腫着還淌着血的臉,依舊是那副橫眉冷對的樣子。
他其實有辦法活下來。
但他偏要選擇站着去死。
那麼……
不如死的有意義些。
“老師……您走好。”
蓋爾在心中默默唸着,凝視着那雙眼睛,臉上做出了忠厚老實的模樣。
這是他頭一回認這傢伙做老師,也是頭一回用敬語稱呼他。
而且是發自內心的。
卡巴哈瞧着他,那冷笑的眼神一如既往,彷彿在說“你也配叫我老師”,可惜已經說不出話。
不過——
那未必是真的冷笑。
搞不好反而是一種保護。
或者說善良。
站在了講臺上,蓋爾和一名看着面熟的男人對了下眼神,從他手中接過了棍棒。
那是他父親的兵。
不管穿不穿軍裝他都認得。
蓋爾緊握着手中的棍棒,就像握着熊熊燃燒的火炬一樣。
看着那雙冷漠的眼神,他用心裡面的聲音輕輕唸叨。
“您的命借我用一下。”
“您的仇——”
“五十年後,我替您報。”
……
金加侖港,永流河旁。
紅土已經不見了蹤影,尼哈克時代的甘蔗園已經變成了熱鬧的集市。
從羅威爾營地出來之後,夜十和朵拉一行人便來了這裡。
忙於公務的約杜已經返回了市政廳。
不過他並沒有將一行人幹晾着,而是將自己的秘書安排在他們身邊擔任嚮導,代金加侖港人民盡地主之誼。
看着小吃攤上的烤魚,朵拉饞得直嚥唾沫,臉上寫滿了渴望。
薯條港的燒烤雖然也不少,但烤法和風味卻完全不一樣。
這裡的香料撒的就像不要錢一樣,把她肚子裡的饞蟲又勾出來了。
夜十也給看餓了,正想掏錢買,卻被約杜市長派的本地人嚮導給攔住了。
“那是淡水魚。”
那嚮導支支吾吾一會兒,也不好意思說出實情,只含糊着講道。
“不太衛生。”
夜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從當地人口中聽到衛生這個詞感覺怪怪的,不過還是聽勸的把朵拉從烤魚攤上拉開了。
這兒吃的不少,還有別的花樣。
“那個烤玉米呢?還有豬肉?”
“那沒問題,”嚮導不好意思笑着說道,“就是魚蝦得看一下,是河裡的還是海里的。”
最近新聞有報道吃魚吃壞肚子的情況,代表會正在討論立法禁止捕撈河魚投入市場,只不過相關的法規還沒跟上。
夜十瞭然的點了點頭,隨後拿起菜單點了差不多100銀幣的燒烤。
100銀幣相當於1000加侖,足夠他們十來個人吃到撐了。
這時候,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看着遠處的那一支支熱氣球,夜十忽然想到剛上港口時的疑惑,於是看着坐在桌對面的嚮導問道。
“那些氣球是幹什麼的?”
嚮導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隨即笑着說道。
“你說那些啊,那是銀月教堂的牧師弄的,名字好像叫……梅爾吉奧。”
梅爾吉奧。
他總感覺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想來應該是在論壇上看到過,卻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原來是銀月教派的。”夜十恍然點了點頭。
難怪那熱氣球上面長着兩個揪揪,搞了半天原來是貓耳。
這也太抽象了。
望着那些熱氣球,嚮導的臉上帶着一絲虔誠,也帶着一些佩服。
“說起梅爾吉奧先生,他老人家也是這附近的名人了……自打他從西帆港搬來這兒,辦了不少實事,包括建教堂,包括接濟流民,還有教窮人的識字。雖然我不信銀月女神,但他確實是個大善人,真搞不懂,西邊那些人爲什麼要趕他走。”
“西邊?”朵拉眨了眨眼。
“是西帆港吧。”望着天上的氣球,夜十嘆了口氣說道,“威蘭特人可真夠狠的,連教堂都給扒走了。”
嚮導苦笑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晚霞。
“梅爾吉奧先生認識一些……好的威蘭特人,還有一些早年賺了些錢的市民。他們做了一些熱氣球,把乾糧放在裡面,讓熱氣球往西邊飄。裡面的燃料沒了,熱氣球就像降落傘一樣掉下來,落到哪裡算哪裡。”
夜十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這……能救幾個人?”
嚮導搖搖頭說道。
“能救幾個是幾個吧,也許有人就差那一口飯就能活呢?”
朵拉不解的問道。
“那裡沒有食物嗎?”
嚮導搖搖頭。
“也不是。”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吃的東西需要用錢買,於是又怯生生問。
“那……是沒有錢?”
“也不是。”
“那又是——”
“別問了。”看着眼睛通紅的嚮導,夜十高情商地拍了拍朵拉的肩膀,“明天我們就去銀月灣了……對了,你試一試,能不能感知到這兒的母巢?或者其他類似的東西?”
後面那句話是他的突發奇想,也是官網論壇上一直以來都存在着的爭論。
雖說婆羅行省沒有母巢,但聽說紅土的設計過程中似乎有參考變種黏菌的DNA並加以改良。
朵拉愣了一下,閉上眼睛之後,冥想一陣,隨後睜開眼搖了搖頭。
“沒有。”
“一點也沒有?”夜十仍不死心,“那些土呢?它們——”
“我能感覺到它們是活着的,這些土居然是活的,這真的很神奇……”
臉上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朵拉用很小很小的聲音繼續說道。
“但好像……也只是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