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海面上,燃燒的鋼鐵連成一片,將暴雨後的晴空點綴成了夕陽。
這裡是距離百越海峽不到五百海里的無名海域,附近僅有一座不到數平方公里的小島,歷史地名爲塞裡克島。
南方軍團的艦隊與南海聯盟的艦隊在這座小島的附近展開了遭遇戰。
其中南方軍團艦隊共出動二十三艘艦艇,以及五艘鋼鐵飛艇。
而南海聯盟的艦隊僅有一艘魚叉號巡洋艦、四艘驅逐艦以及三艘核動力潛艇,外加一臺提前部署在塞裡克島上的陸基反艦電磁炮。
剛剛經歷過內戰的南海聯盟元氣大傷,尤其是作爲核心戰鬥力的戰列艦更是被沉進了海底。
如果僅從紙面數據來看,雙方實力的差距堪稱懸殊。
也正是因此,在發現了南海聯盟的艦隊之後,南方軍團壓根沒將其當一回事,直接昂首闊步地迎了上去。
整場戰鬥持續了數個小時。
而最終作戰的結果,卻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面對南方軍團浩浩蕩蕩的無敵艦隊,南海聯盟藉助反艦導彈和炮射無人機對其展開了風箏,幾個拉扯之下幾乎以無傷的代價,便將前者二十三艘艦艇全部沉入海底!
不止如此,在空中支援的五艘鋼鐵飛艇也被陸基反艦電磁炮打掉了兩艘,剩下的三艘只能倉皇逃離戰場!
說實話……
這場戰役贏得未免也有點兒太輕鬆了。
魚叉號的艦橋內,舉着望遠鏡的副官眺望着那一團團漂浮在海上的火焰,忍不住感慨了一聲。
“沒想到南方軍團也不過如此……”
這二十三艘艦艇,竟然有一半是柴油動力,一發導彈過去直接竄出了黑煙。
一旁的參謀同樣神色複雜,點了下頭說道。
“……二十三艘艦艇,三分之二都是近海支援艦,除了五艘鋼鐵飛艇勉強算個威脅,其他的連威脅都算不上。”
相比起衆將士們的詫異,李明輝司令對這場勝利倒是頗爲坦然。
軍團對於飛艇的依賴太過強烈了,而這一點在南方軍團身上尤爲明顯。
在面對土著倖存者勢力的時候,鋼鐵飛艇確實具有壓倒性的優勢,無論是投射火力密度還是打擊效率都遠超過地面火炮以及常規飛行單位,而且搭配特種彈頭還能發揮出“一炮頂十炮”的奇效。
然而,這種另闢蹊徑的戰爭工具,在面對勢均力敵的對手時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與軍團的數次交鋒中,聯盟對於如何剋制鋼鐵飛艇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而在之後又吸收了各方的技術。
隔遠了就用反艦電磁炮過載,近了就用相位炮破盾+癱瘓引擎,聯盟及其盟友已經形成了一套成熟的對飛艇作戰體系,如今聯盟又將這套方法傳授給了南海聯盟。
當然了,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南方軍團的海軍力量給人的感覺完全是陸軍的附屬品,但這並非是軍團的全部。
譬如位於新大陸的西方軍團海軍實力便不容小覷。
單從那些偵察與反偵察手段來看,他們的實力恐怕並不弱於南海聯盟。
但或許也正是因此,這些傢伙直到最後都沒有真正出手。
這聽起來似乎有些難以理解,但李明輝卻能理解這其中的邏輯。
南海聯盟的艦艇假想敵是軍團的飛艇,所以發展出了以戰列艦爲核心的艦隊體系。
而西方軍團的艦隊體系也是以戰列艦爲核心……
要說這是個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
那幫所謂的生意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上南方軍團的破船。
生意僅僅只是生意罷了。
“這一戰之後,南方軍團已經不足爲懼,我們的假想敵戰略也該做出調整了。”
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李明輝開口說道。
站在一旁的副官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您是說……西方軍團嗎?”
“嗯,”李明輝點了下頭,神色認真的說道,“這次是我們贏了,但我有種預感,這會成爲軍團覺醒的開始……南方軍團是他們推出來的犧牲品,在這之後還有更麻煩的傢伙。”
參謀沉思了良久,忽然想起了上次與聯盟軍官展開研討會上討論過的內容。
“面對以戰列艦爲核心的作戰體系……發展航母和艦載機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一旁的副官苦笑一聲。
“歷史果然是個圈。”
他沒記錯的話,航母這種玩意兒都是繁榮紀元前時代的東西了。
直到天基武器的誕生,讓各種航空裝備登上歷史的舞臺,戰場整個從地面搬到了天上,那些過時的武器才陸續被淘汰。
如果廢土紀元不能立刻結束的話,沒準在他們的重力井建成之後,這些已經走過的路又會重走一遍。
當然,也僅僅只是可能了。
李明輝點了下頭,表了個模棱兩可的態度。
“我倒覺得未來的路不會簡單的重複,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
十號定居點,裝潢樸素的市政廳內,楚光重新穿上了他那身湛藍色的動力裝甲。
雖然如今的他已經不太需要這玩意兒,但這套裝甲對於聯盟公民的意義早已經超出了它本身的使用價值。
就好像是一面圖騰。
面對着攝像機的鏡頭,楚光伸手扶正了話筒,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用沉穩而堅定的語氣開口說道。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就在過去一個星期的時間裡,我們目睹了一系列駭人聽聞的事情發生。”
“南方軍團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在我方受黏共體承認的實際控制區內引爆了一枚萬噸當量以上的核彈。”
“而就當我們樂觀的認爲這可能是個誤會、沒有任何一名聯盟的公民在那場核爆中身亡的時候,2萬名荷槍實彈的威蘭特士兵闖進了我們的家園……”
“引爆的核彈,兩萬名士兵,包括開往百越海峽的二十三艘艦艇……我們很難不將這三件事情聯繫在一起。”
“而這毫無疑問是戰爭行爲!”
“一頭披着人皮的野獸在一番假模假樣的試探之後,終於撕下了最後的僞裝,向我們露出了它滿嘴猙獰的獠牙。”
“他們想幹什麼相信不用我做特別的說明,而直到昨天爲止,他們還在用那蹩腳的謊言和裝模作樣的僞善來粉飾他們愛好和平、溫良恭謙的形象。”
“但我們不會再上當,戰爭已經開始了。”
“我相信我們的武裝力量,依靠我們人民團結一致的決心,必將取得必然的勝利!”
“我們將徹底地終結這個遺留一個半世紀的錯誤,我們將徹底地解放被南方軍團壓迫的全體倖存者,包括被南方軍團壓迫的威蘭特人。”
“我代表聯盟宣佈,由於南方軍團不宣而戰的卑劣行徑,聯盟與南方軍團已處在戰爭狀態!”
“這是正式的宣戰!”
就在楚光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演講的實況畫面也已經通過聯盟鋪設的電纜和信號塔傳遍了聯盟全境。
聯盟對南方軍團正式宣戰!
正在婆羅行省的戰爭已經不再是志願者與僱傭兵的較量。
而與此同時,雙方之間的戰爭也不再僅僅只侷限於婆羅行省的戰場!
巨石城的酒館,吧檯上的電視機中播放完了這三分鐘的演講。
而就在那鏗鏘有力的聲音落下的同一時間,整個酒館中都爆發了激烈的歡呼與喝彩。
這一刻他們已經等待了太久。
那幫大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自作聰明,試圖越過聯盟的底線。
既然所有的麻煩都是這幫傢伙製造的,那爲什麼不乾脆將這個萬惡之源送進墳墓?
一名喝得爛醉的酒鬼站起身來,用粗獷的嗓門吼道。
“管理者在召喚我,老子明天就去參軍!是時候結束這場啞謎了!”
一旁的啤酒廠工人也站起了身,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算我一個!既然南方軍團要打!那咱就和他們打個痛快!”
這句話說到了所有人的心坎裡,也得到了無數人的支持。
不只是啤酒廠的工人,還有民兵團的民兵。
人們吹起了口哨,爲這些勇敢的小夥子們喝彩和鼓掌。 他們不能總躲在避難所居民們的身後。
如今的巨石城已經走出了危機的陰霾,現在輪到他們發光發熱的時候了。
他們不會放棄自身的義務,他們會與聯盟的所有人並肩站在一起。
從前線的戰壕到後方的工廠!
他們會一直戰鬥下去,直到消滅這顆星球上所有膽敢衝着他們的兄弟姐妹呲牙裂嘴的豺狼!
一名喝多了的傢伙爬到了桌子上,衝着起鬨的衆人們喊道。
“我宣佈!巨石城遠征軍第1師正式成立!等着看我們的好消息吧,我們會跟着管理者先生一路殺進這幫掠奪者的老巢!”
此起彼伏的聲音擁護着那個無名小卒,那同時也是千千萬萬工友會成員們的心聲。
“只靠着工友會那幫傢伙撒錢,永遠也救不了婆羅行省的工人兄弟,我們得把槍撿起來……媽的,我們早該這麼做了!”
“不只是婆羅行省的兄弟們,還有大荒漠裡的!還有亞文特城!”
羣情激動響應戰爭號召的不止是聯盟激進派的大本營巨石城。
從曙光城到黎明城再到落葉城,已經安居樂業許久的人們再次拿起了槍。
包括衛府城在內,乃至薯條港和一號定居點也是一樣。
無論是激進派還是保守派,此刻都在一件事情上達成了共識——
文明人的辦法只適用於文明人,面對毫無廉恥可言的野獸必須用火和槍!
只要他們還生活在這顆星球上,就不可能對這顆星球上發生的事情視若無睹。
想要獲得真正的和平,就必須徹底解決掉南方軍團這個麻煩!
同一時間,天都的統領府。
坐在辦公桌前的阿布賽克正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視,收看着金加侖港電視臺轉播的聯盟管理者的演講。
當看到楚光說出最後那句話的時候,阿布賽克激動的就像個孩子一樣,整個人噌的一聲站了起來,繞着辦公桌足足走了三圈。
他的雙手篡成了拳頭,激動的聲音都在顫抖。
“墜毀的天都在上……銀月女神助我!”
聯盟對南方軍團宣戰!
聯盟終於正式參戰了!
在犧牲了數以百萬計的軍民之後,他們終於是以拖待變,成功拖到了轉機的到來!
身爲婆羅國最高領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那副精神抖擻的模樣,把蜷縮在辦公桌底下打盹的貓嚇得炸了毛。
阿布賽克看向站在門口的國防委員,意氣風發的下令道。
“給我傳令全軍,做好反攻準備!”
“是!”
國防委員神色肅穆的行了個軍禮,轉身流星大步的走出了門外。
看着意氣風發的大統領,內務委員瓦迪亞的眉頭卻浮起了一絲隱憂。
最近蛇州地方軍的動作不小。
還有正在狼州南部一帶與南方軍團不斷拉鋸作戰的灰狼軍,如今也像一條泥鰍一樣,在越來越渾的池水裡不斷的膨脹,
當初大統領爲了鉗制沙魯克而安插到南邊的那枚棋子,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尾大不掉的麻煩。
比起攻勢陷入停滯的南方軍團,他總覺得那個麻煩對婆羅國而言更加致命。
“可是沙魯克……”
阿布賽克呵呵笑了聲,意氣風發的說道。
“沙魯克就是個滑頭,換以前局勢不明朗的時候,我確實得怕他三分,畢竟保不齊他就投了軍團,反過來給我們一刀。但眼下不同了,婆羅行省的戰爭已經變成了世界的戰爭,這傢伙只是狡猾不是瞎,他清楚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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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如此。
在這場曠日已久的交鋒之下,婆羅國的軍力也早就不同以往了。
如今他的麾下猛將如雲,強兵如雨,不但有“叢林之鼠”伊舍爾這樣的智將,還有“屠夫”皮克利這樣的猛將。
沙魯克?
連南方軍團的撲克牌都上不去的玩意兒,也配和他爭這天都?
牛皮光聽自己吹沒什麼意思,也得瞧瞧別人怎麼講。
看着信心爆棚的阿布賽克,瓦迪亞苦笑一聲,點頭道。
“是……”
另一邊,遠在西帆港的古里昂將軍也從自家的情報人員那裡得知了聯盟對南方軍團宣戰的消息,並從截獲的無線電信號中還原了整個宣戰演講的全貌。
起初在聽聞戰火終於燒到聯盟本土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洋溢着興奮的表情。
然而當他發現聯盟對南方軍團實施的一系列計劃瞭如指掌,甚至連行動的代號都一字不差的羅列出來了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終於繃不住。
看着站在辦公桌前面的軍官,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我們的迴應呢!亞文特城有對聯盟的宣戰佈告作出迴應嗎?”
那軍官愣了下,遲疑了片刻之後,面露難色地說道。
“我……我不知道。”
看着這傢伙一問三不知的模樣,古里昂將軍咆哮着吼道。
“那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趕快去問!”
那軍官匆匆點頭,逃也似地跑出了辦公室的門外。
回到辦公桌前的古里昂來回踱着步,心中不安的預感愈發的強烈了。
按理來說這不應該……
正常情況下,總參謀施展的奇謀如果大獲成功,他這邊應該會比聯盟更先得到消息纔對。
不管是總參謀部還是指揮部,一定會提前告知他下一步計劃,並且爲接下來入侵聯盟本土做好準備。
就像西帆港慘案之後的軍事行動一樣。
在奧萊特派兵控制住局勢之後,他們幾乎是緊跟着就將大部隊調遣了過去,完成了入侵之前的所有準備。
然而現在的結果卻是,整個計劃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候竟然沒了下文。
偌大的總參謀部就像是啞巴了似的。
而他這個戰區總指揮官,居然還需要通過自己的情報人員,從敵方的電視臺新聞中得知整個計劃的最新進展。
這種感覺就好像,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不是聯盟,反而他們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回到了辦公桌前坐下。
古里昂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讓那顆怦怦狂跳的心臟平復下來,自言自語地呢喃了一句。
“至少婆羅行省戰區……優勢還在我們手上。”
雖然說出這句話的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婆羅行省戰區勝負的關鍵從一開始就不是這張棋盤上的棋子能決定的。
就在這時,辦公室外的走廊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先前被他喊去和指揮部聯絡的軍官又腳步匆匆地跑了回來。
那人直接闖進了辦公室裡,連門都忘了敲。
不過在看到了他那蒼白的臉色之後,古里昂卻已經無暇去管這些小事,忙站起身來衝着他問道。
“亞文特城那邊怎麼說?!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那軍官的臉上寫滿了驚慌,嘴脣顫抖着,半天才擠出來一句話。
“企業……總參謀部那邊的人說,剛纔企業也對我們宣戰了。”
企業也宣戰了……
那羣東海岸的烏龜們。
聽到這句話的古里昂愣住了足足有一分鐘那麼久,接着一語不發地坐回了椅子上,久久聽不見一丁點兒動靜。
局勢已經徹底失控了,並且正朝着他未曾設想過的方向一路狂飆。
眼下亞文特城的決策反而已經不再重要了,只有凱旋城能夠決定威蘭特人的命運將走向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