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忠聽薛姮照如此說,忙帶她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詳細詢問。
薛姮照也不吞吞吐吐,乾脆利落地說道:“剛纔我在屋子裡,聽着春兒說的那些,總覺得不對勁兒。
如果真是皇后要弄死那兩盆花,好找個由頭難爲咱們娘娘。
可以早在把花送過來之前稍稍動些手腳也就是了,爲什麼還要費周折找咱們院子裡的人做內奸?
那樣豈不是更容易露餡兒?
難道是故意讓咱們娘娘知道這院子裡有內奸嗎?
這是第一個不合情理之處。”
衛忠聽了點頭:“你說的不錯,我也覺得這事兒講不通。”
“再有,如果她真是被皇后跟前的人買通了,她又怎麼可能輕易就招供?
明擺着咱們娘娘更加心慈手軟,雖然淡月姐姐說要烙她的嘴,可未必真會那麼做。
畢竟在娘娘面前,她是一向不許對人用酷刑的。連我這個剛來不到一個月的人都知道,春兒在這院子裡已經兩年多了,又怎麼會不清楚?
可她偏偏說了出來,好像專等着有人嚇唬她一下,才往外說似的。
難道她就不知道出賣皇后的下場會更慘?咱們娘娘最多是責罰她一個人,皇后可是要滅她全族的。
就算她全家都不在,只剩她一個,難道就不怕她爹孃被拖出來鞭屍麼?”
薛姮照說的是真話。
皇后姚紫雲的手段,但凡知道的都會感到膽寒。
她只是在皇上面前一副溫柔賢良的樣子罷了,事實上手段凌厲狠絕,尤其最恨背叛她的人。
不但活人不會放過,死人也別想安生。
“別說,你這麼一說還真是的。”衛忠的眼睛猛地睜大,一拍手道,“她甚至可以尋死啊!爲什麼一定要把皇后說出來呢?”
“所以我覺得春兒說的多半不是真話,而是有人故意教她這麼做,這麼說的。”薛姮照斷言。
“那會是誰?”衛忠問!“這麼做是爲了挑撥離間?”
“很明顯是,”薛姮照說,“他們一定知道,就算春兒說出是皇后的人指使她的,咱們這邊多半也不敢與之對質。
但心裡一定會有芥蒂,覺得皇后欺人太甚。”
“到底是誰這麼壞?”衛忠咬牙,“咱們娘娘一向與世無爭,卻非要有人拉咱們下水!”
“那兩株牡丹無論如何不能活了,但咱們也得把事情給問清楚。”薛姮照說,“不能這麼稀裡糊塗的。”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春兒既然已經被買通,恐怕輕易從她嘴裡套不着實話。”衛忠說,“咱們也不能把她帶到皇后那頭去,萬一她再說都是咱們自己在演戲,豈不糟了?”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說不定指使她的人做的就是個連環套。
頭一層就是我們信了她的話,以爲這一切都是皇后安排的。
雖然不會前去對質,但心裡的嫌隙已經有了。如此起碼起到了挑撥離間的作用。
第二層就是我們敢去帶她對質,皇后沒做當然會不承認,免不掉要對她動硬的。
她假裝撐不住,便招認是咱們自己把花養死了,回頭又賴到皇后娘娘的頭上。
這樣一來,皇后自然會恨上咱們娘娘,那就更不好開交了。
雖然到時咱們自然也會百般譬解,但皇后疑心重,就算表面上不說什麼心裡也會不痛快。”
“甚至有可能對質到一半她自己死了,這樣咱們就更說不清了。”衛忠後怕道,“我可得叫人再看管得嚴些。”
說着忙叫過兩個人來:“再派兩個年老可靠的嬤嬤,仔細去看着春兒。
那屋裡同時不能少於四個人,否則出了事誰也別想乾淨。”
然後回過頭來又問薛姮照:“姮照,你果然是個聰明絕頂的。
你既然連這都瞧得出來,多半也能想出法子來對付她吧?要她把實話吐出來!”
“春兒敢做這樣的事,對方買通她必定下了一定的本錢。”薛姮照分析道,“用軟的肯定勸不回頭。”
“那就用硬的?”衛忠道。
“不成,”薛姮照搖頭,“如果我們對她用刑,那她背後的人一定會去告發。
畢竟宮規上寫得清清楚楚,不準對宮女太監用私刑。
到時皇后那邊的人一定會來過問,事情不就暴露了嗎?
又何況就算是用刑,她也未必會說。”
“那軟的不行,硬的不行,還能怎麼辦呢?”衛忠不免起急。
“聖人云,君子可以欺以方。小人亦然。”薛姮照微微一笑,“我這裡有個法子,不過只能算是誘供。”
“誘供也好,逼供也罷,只要她說出實情來,咱們別被矇在鼓裡,就比什麼都強了。”衛忠說。
“這法子現在只能咱們兩個知道,多餘的人不能知道,否則的話走漏了風聲就不好辦了。”薛姮照說,“總管你如此如此……”
幽竹和淡月兩個人在院裡的花樹上晾手帕子,見衛總管領着幾個太監走了進來。
“他們是什麼人?來這兒做什麼?”幽竹問。
“那邊屋子的房樑有蛀蟲了,叫他們來修一修,別等着久了真蛀壞了。”衛忠說着領着那幾個太監過去了。
“還有空去操心那事呢!”淡月悄悄撇嘴,“春兒的事還不知道要怎麼辦呢!”
“能怎麼辦?自認倒黴唄。”幽竹沒好氣,“誰讓咱們娘娘是軟柿子呢!誰想捏一把就能捏一把。”
“那兩棵花可怎麼辦?不想法子再治一治了?”淡月問。
“花根都被燙壞了,還怎麼能活?”幽竹喪氣道,“我剛纔聽碧樹姐姐跟娘娘商量着,過個一半日先到皇后娘娘宮裡去請罪呢。”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了,上哪兒說理去?”淡月也是無可奈何。
“還想着說理呢!回頭多穿兩層褲子吧!到時候陪着娘娘跪着,還不知道要跪到什麼時候。”幽竹說完扭身走了。
她們這些宮女住的地方都在一溜兒,幽竹隔着紗窗看見薛姮照在裡頭坐着,便走到她屋裡來。
薛姮照還在那兒畫花樣子,是折枝的垂絲海棠。
“你倒是有閒情。”幽竹嘆了口氣說,“我現在瞧着什麼都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