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壞獸羣。
對於任何抗擊崩壞的戰士來說,都是足夠讓其膽戰心驚的詞語。
即使是雪狼小隊,也不能坦然面對這片粉紫與蒼白的浪潮。
嘈雜,轟鳴,突兀的粉紫讓整片雪白變得眼花繚亂,卻只是在陳述着一件事。
它們衝過來了!
齊格飛舉槍的動作甚至伴隨着稍許紊亂的呼吸,女武神們提槍立刀的動作,泰坦機甲們裝備整合的齊鳴。齊格飛的警告讓天命與逆熵由對峙轉化爲了聯合。
至少在對抗崩壞上,天命和逆熵還是有着共同的默契。
但非白只是看了一眼,便重新將視線定在了那處目標墜落的雪坳。
想要逃麼?
怎麼可能!
堅實的雪地揚起了飛碎,白花發出了無聲的哀嚎,它們逃竄,它們飛遊,在它們的集會之中是衝鋒的崩壞獸羣,而巴比倫的防線之前,卻跳起了一抹黑色的影。
突進級,戰車級,騎士級,這三個詞語所囊括的集羣便是一切文明的死敵,它們也同樣擡起了“頭”,如同蒼蠅,如同蛆蟻,它們無一例外地伸出了爪牙蹄翅,向着頭頂伸張着,它們發出了長哮,順着天幕漲浮,這是最原始,最兇蠻的嘶吼。
“它們在幹什麼!”
沒人回答齊格飛,又或者是根本沒聽到,天地之間都是崩壞獸的啼哮,這是天命和逆熵都從未見過的景象,就好像是一支由狂信徒組建的軍隊,向着它們唯一信仰的存在——發瘋。
當然,崩壞獸這樣的存在絕不會和理智掛勾。
最快的自然是突進級,振翅的刺響,本就是空流的體結構在極速的震翅中拽起了一片升騰的線光,搖曳着,交織着;戰車級擡起了它們誇張的半身,那是它們咆哮的前奏,一片片音浪的震盪碰撞在空中,擴散,交騰;但是最令人矚目的是那些騎士級,它們無一例外地擡起了戰馬的壯蹄,讓它們的身軀拉伸到了一個誇張的直讀,就像是繃緊的彈簧。
錚!——
這是空氣被刺穿的洞響,蒼白的騎槍畫出了一片攀升的雲箭。
蒼白,粉紫與空氣的波紋混雜爲了致命的美麗。
而它們的目標,只有一個!
而即墨的眼中,他的目標也只有一個。
那片在雪原之上狼狽奔逃的紫色。
年幼?實驗體?受害者?
沉醉於暴力之中,那麼就要考慮與之相匹配的後果。
更不用說是“律者”了。
是的,“律者”。
在見面的第一秒,即墨便已經給這個女孩定下了這個代表着毀滅的稱呼。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一整個研究所,三百二十二人的死亡都代表着女孩的不可控。
同情在世界面前是如此的孱弱,所謂文明與崩壞的戰場便是如此的無情。
或許是神的惡趣味,將生殺大權丟到了一個女孩的身上,但是如果命運怎麼可能存在“公平”二字。
不可控,造成文明威脅,是崩壞入侵前的鑰匙。
這就是女孩的罪,毫無道理,無需辯駁地安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必須驅逐。
過分簡單,毫不講理的定論,卻足夠有效。
1955年的那一位,只是個奇葩。
崩壞的意志,又怎麼可能是一個女孩幼稚的心智能夠控制的?
力量,腐蝕,墮落。
“吱!——”
突進級的尖鳴密織攢聚,在即墨眼中卻慢得有些可笑。
他踩踏在了這些突進級的頭頂,原本的自殺進攻在慢速的時間之中成爲了他進攻的磚碼,起跳,飛躍,一道道裂痕緩慢地撕綻在這些崩壞獸的軀殼之上,這些突進級藉着翅膀與戰車級的戰吼攀升到了鋒銳的高度,卻也將它們的軀殼變相地降維到了一個脆弱的指數。
就算崩壞獸再如何奇詭怪誕,現實的物理系數依舊存在,相對時間的減緩也不會讓動能消失,接觸,傳播,形變,簡單的物理變化代表着能量的轉移,一團團粉紫色的爆漿在即墨腳下靜靜綻裂,那是一個極其緩慢的過程,可以看到突進級的身軀之上,那些崩壞能的流紋一寸寸撕開它們的軀殼,讓它們變得臃腫,然後脹裂,一絲絲光從它們的裂痕中溢出來,越來越亮。
緊接着是騎士級的投矛,由崩壞獸的主體衍生出的硅質組織,這些剝離的組織沒有崩壞能的來源供能,不會像是那些突進級一樣在緩時之中爆裂,但它們的飛行軌跡卻也遵從着物理。
即墨折閃,翻越,甚至直接撞開,正如他一開始就已經敲定的那樣,這片繁雜的攔截網沒有一絲半點的作用。
而站在地上的瓦爾特,他腕錶上的秒針纔剛剛擦過了半格。
轟!——
天空的爆炸讓即墨的時間再一次迴歸了正常,身後的衝擊波更快地將他送往了那個女孩逃竄的方向!
“呼——”
他深呼吸,飄逸的雪花被攪亂,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腔,重新鼓動起這老舊的發動機。
屬於他自己的崩壞能紋從傷痕累累的心口爬起,彷彿重新抽枝的老樹,看上去是如此地遲緩而繁瑣,它們一點點地從傷痕漫到傷痕,然後伸展向四肢,這用了整整1.8秒。
他終於將氣吐了出來,飛揚的斗篷下出現了一柄有些殘破的鐮刀,鐮柄,鐮首,鐮刃都稀稀散散地連在一起,黑色也不再那麼純粹了,薄了些,似乎能看到飛雪。
他已經能看到女孩的眼睛了,能看到那雙金瞳中的恐懼。
她張開了嘴,似乎想要尖叫,如此地慢,如此地無力——
“吼!!!”
天空黑了下來,就在最後的十米,一道黑色的長影鑽開了雲海,衝了下來!
線長的脖頸,寬大的翅翼,冰藍的甲鱗。
那是龍!在任何神話傳說中都出場過的幻想生物於此刻破雲而入,它咆哮着,它飛舞着,它蠻橫地撕開了即墨緩時的結界,抓住了雪原上幼小無助的女孩,這俯衝的滑翔強行將即墨拍開了方向,振翅,踏地,再一次衝飛!
龍爪隔開了女孩與即墨,女孩的眼眸之中還未褪去那份驚恐,但又多出了一份憎恨,她躲在龍爪的庇護後,死死地盯着即墨。
想逃嗎?!
破舊的身軀發出了過載的啞響,他的腳挖起了雪地的飛碎。龍飛起十米,他卻只跳起一步。
不,不能!
必須讓它留下來!
在最後可能的距離上,即墨拋出了手中的鐮刀,就算鏽蝕,依舊能斬龍!
而他瞄準的也是那更加脆薄的龍臂,那保護着律者的鱗甲!
給我停下!
——鏘!
這不是鱗甲的碎響,也沒有女孩的哭號,鐮刀的徹鳴撞在了一頭新的崩壞獸身上。
一頭新生的,龐大的帝王級崩壞獸。
它自雪地中爬起,彷彿連體的畸形一樣生長着兩頭雙臂,擋住了那飛襲的鐮刀,任它深深卡進軀殼,渾不在意,揹着飛天的龍,向着即墨衝了過來!
雪浪,嚎啕,還有衝鋒而至的那一對紅與藍的頭顱。
但即墨根本沒有關心眼前,他依舊維持着擡頭的姿勢,看着那飛天遠遁的龍影。
逃走了……
嘭!
這頭帝王級崩壞獸咆哮着將即墨頂了起來,寬碩的雙爪將他一路從雪地拍到了山窩,它瘋打着埋入即墨的山體,碎石和雪花一同炸起,還帶起了小規模的雪崩,它不知疲憊地捶打着,幾乎將整個山體挖空!
可就在這座小山即將坍塌的最後一刻,它忽然停了下來。
那不是它自主的行爲,而是那柄鐮刀往下又推了幾米,卡住了支撐它進攻的中樞。
一隻手,握住了鐮刀。
還有破損的面具後,一雙淵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