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報案了,說是誹謗,所以領導,人我們必須要帶走……當然,只是正常詢問!”
那怎麼辦,還能攔着人家不讓走?
王成功心裡“咯噔”的一下,還沒來得及迴應,又聽到張漢光在電話裡交待:“你跟着去,但不要干擾地方上的同志們辦案。”
這次離得比較近,李定安聽得比較清楚,竟開起了玩笑:“張處長,撈一下嘛!”
“撈個屁……還笑?肯定是你走了眼,要不人家敢報案?”張漢光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等着吃公家飯吧你!”
李定安也很納悶:“所以我纔想不通!”
“想不通嘚兒,搞的伱真是火眼金睛似的?你先去,我先了解一下情況,再聯繫王成功……”
“好,麻煩了!”
“嘖嘖,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謝就不用了,以後少告我點黑狀!”
李定安頓時就笑:“好!”
掛完電話,他又笑眯眯的站了起來:“警察同志,那咱們走吧!”
嘖嘖……這口氣,這態度,感覺就跟串門似的?
心裡這樣想着,隊長做了個請的手勢:“李老師,不好意思!”
“客氣了,應該的!”
李定安笑着點頭,施施然的往外走,鄭萬九和助理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錢金玉、江靈雨反倒有些興奮。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進警察局……
去的警察有點多,開的車也就多,王成功和孫懷玉也順便搭了趟順風車。
也就十分鐘,警車開到了平和分局。剛進院子,副隊長下意識的瞅了瞅。
副局長、隊長和分局辦公室主任就站在臺階上,好像在等什麼人。旁邊還有一位年輕一點兒的,戴着眼鏡,斯斯文文,應該不是局裡的同事。
歡迎上級領導視察的時候,也就這陣勢了吧?
轉着念頭,也就車剛停穩,局裡的三位先迎了下來,直奔王成功和孫懷玉。
“王科長,孫科長,歡迎來指導工作……張處長剛打過電話,兩位放心,事情不難辦……”
副隊長一個後仰:好傢伙,這麼露骨的嗎?
而且還在光天化日之下,更是在嫌疑人的面前?
但這不對啊:辦公室主任不好說,但他是副局長一手帶出來的,秉性不要太瞭解:說好聽點是有風骨,說難聽點就是自命清高。不然那麼多的榮譽傍身,快退休了還是個副科。
包括隊長也一樣,一對師徒就像模子裡刻出來的,見了局長也照樣敢擺臭臉,但這會臉上擠滿了褶子,笑的要多假有多假?
轉着念頭,他又擡起了腳,準備帶人進去,結果被隊長捅了一下:“你急個卵?”
“幹嘛!”
“有人要和那位說話!”
說話,說什麼話?
他下意識的一擡頭,看到那位戴眼鏡的男子也下了臺階,直直朝李定安走了過去。
唏,不說符不符合規定,關鍵是……這特麼可是停車場,能不能進去再說?
他轉了轉眼珠:“怎麼回事?”
隊長左右瞅了瞅,壓低了聲音:“你個傻屌,這麼明顯都看不出來:公開、公正、公平、透明……”
我去……
意思就是,故意讓人看的?
那肯定不是什麼部不部的關係,咱骨頭沒這麼軟。所以就只有一種可能:情況有變?
他剛要說話,隊長又碰了碰他,意思是待會再說……
……
王成功和孫懷玉眼睛微眯:“劉秘書?”
兩個部門經常打交道,張漢光和王永謙還很熟,所以他們對這位也不陌生:王永謙的秘書。
“兩位辛苦了!”
確實挺辛苦,不但要貼身服務,還要貼身保護,關鍵這位太不安份,還特能折騰……
像是找到了知音,王成功和孫懷玉感激的笑了笑:“應該的!”
李定安也主動打了聲招呼:“劉秘書!”
“李老師!”
劉秘書點點頭,知道這種場合說什麼都不合適,只是簡單的提了一下:“領導讓我來看看!”
領導是誰?
當然是王永謙。
這事鬧的?
李定安嘆了口氣:“給領導添麻煩了!”
劉秘書又笑了笑:“李老師客氣!”
來的時候,領導雖然沒表態,只是交待他看看李定安怎麼樣。但一羣顧問都挺興奮,說是大半輩子了,終於見到一位敢和整個行業叫板,關鍵是還讓他給辦成了。
不誇張,那些搞收藏的和古玩愛好者給李定安立塊碑都不過份。還說也就身份不合適,不然他們也想來看看李定安,順便瞻仰瞻仰。
所以,劉秘書覺得李定安真沒必要不好意思,更不用覺着好像惹了麻煩。
有的時候,事情得反過來看:站在官方的立場上,這真就不是什麼壞事。
就是動靜鬧的稍大了些……
他笑了笑,又想了一下措詞:“李老師,領導沒交待,但我覺得有幾件事還是得提一下!”
“嗯,劉秘書你說!”
“十五分鐘前,盛京收藏發表聲名:承諾店內售出的古玩中如果出現仿品,將全額退款!”
李定安不由的怔了一下:“沒說追究我造謠,誹謗的責任之類的?”
“沒有?”
等於這一家基本承認了他在直播間裡講的那些仿品,確實全是仿品。
這在古玩界是極爲罕見的,堪稱絕無僅有,而且離他直播纔過去了多長時間,就發表了聲明?
正狐疑着,劉秘書又說:“大概半個小時前,是長白山拍賣……稍早幾分鐘則是安本齋,同樣的,兩家承諾:仿品全額退款……”
這就奇怪了:一家改口還有點可能,三家同時改口?
李定安皺着眉頭:“再之前呢,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
聰明!
劉秘書讚許的笑了笑:“在此之前,也就是良品坊率先發布通告:邀請專家鑑定、仿品就地銷燬、已售出的仿品假一賠三……並承諾,此次事件結束後,會向當地希望工程捐款一億……”
“嘶……”
任是李定安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爲什麼?”
如果說是在直播看到王成功和孫懷玉亮了證件,被嚇到了……本地的三家倒有那麼一點可能,但良品坊,絕對不會。
與之相比,前三家頂多是蝦米,後者則是鯊魚……
“具體原因不知道,但據陳教授和張教授分析,可能是……”
後面的兩個字劉秘書沒說出來,只是比了一下口型:來歷! 李定安恍然大悟:但凡做古玩生意的,哪家沒有幾件說不清來歷的東西?
體量越大,這樣的東西就越多,有關部門真要追究,保證這些公司的老闆以後個個都能衣食無憂。
而一看良品坊這麼大的勢力,卻突然服了軟,陣勢還這麼大,剩下那幾家會怎麼想?
不趕快跟上,就是出頭鳥的下場。
那良品坊呢,動作爲什麼又這麼快?
稍一思索,李定安就明白了:只是罵了幾句假專家,這小子就敢和東北文博界放對,不分出死活誓不罷休,換成把他哄來東北,鬧成現在這副局面的始作傭者呢?
不和你拼個魚死網破,我都不姓李……姓馮的女人肯定是這樣想的。
那與其兩敗俱傷,還不如提前釋善意,穩住自己再說。所以,如果不出意外,那個姓曲的女人已經揹着支票本到瀋陽了……
嗯,還不止……
李定安猛的一愣:我去?
這女人好大的野心……
李定安默然不語,其他人也被震的不輕。
副隊長總算是明白了,爲什麼師傅和師兄要擺出這麼一副陣仗:不只是情況有變,而是風突然就倒着颳了。
看來那幾家的東西是真的有問題,更說不定,事實真就像李定安說的,假貨佔了九成。不然發佈通告的時候絕對會提一句,而不是像現在全都默認了一樣。
但之前呢?
報案的時候,可是一家比一家強硬:咱什麼時候賣過假貨,都是那小子污衊、誹謗……抓他。
所以不用猜他都知道,那三家肯定已經撤案了。這樣一來,之前的報案根本不用管,現在就只管這一頭。
再聯想一下,故宮那一件呢?
還真就不太好說,因爲這四家已經用行動證明了這位的眼力有多高。而到如今,那幅地圖纔是整個事件的中心,也是公衆關注的焦點。如果萬一反轉,哈哈……樂子就大了。
死不認錯、反咬一口、惡人先告狀……他都能想到故宮會被罵成什麼樣子。
所以,爲了以防萬一,警察必須先得把姿態擺出來:看到沒有,咱們從頭到尾都是一是一,二是二,夠公平、夠公開,夠透明,也夠客氣吧?
至於什麼地方保護……對不起,壓根就不存在……
轉着念頭,看到局領導一點頭,他就知道可以帶人進去了。
都擡起了腳,副隊長又頓了一下,看了看到旁邊打電話的劉秘書:“師兄,這位是誰?”
隊長言簡意賅:“部委的,文旅部!”
副隊長一個後仰:“專程從京城飛過來的?”
“不是,科教處的王處長就在瀋陽,聽說後順帶派秘書過來了解一下……”
這是順帶嘛?
擺明就是怕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特意派人來看着。
包括之前那兩位警司也一樣,都不帶一點遮掩的。
對地方部門就這麼不信任嘛?
副隊長撓了撓額頭:“那這案子怎麼辦?”
“秀逗了,還能怎麼辦?”隊長眼睛一瞪,“當然是我剛纔講的:公平公正公開!”
“咱不是一直都這樣辦案的嗎?”
“那不就結了?”
明白了:該擺的姿態要擺,但該怎麼辦還就怎麼辦!
副隊長頓時就吃了顆定心丸,又揮了揮手,讓警員把人帶了進去。
邊往裡走,鄭萬九和錢金玉,還有江靈雨還不停的瞄着李定安的背影。
又有京城部委領導來打招呼!
到現在,都兩個部了?
李定安這背景逆天了……
……
瀋陽故宮。
一輛奧迪停到了辦公樓下,秘書先一步下車,又打開了後座的車門,下來了兩位男子。
一位年輕一點,四十出頭,另一位滿頭華髮,至少也有七十歲。
不過身體很健朗,步履很穩。
這位的經歷稍有些傳奇:上世紀六十年代,瀋陽紡織廠還叫奉天紡紗廠,他是廠裡技術最好的紡織工人,年年都是三八紅旗手。之後任機長、組長,車間主任。八十年代初改制,那時他剛剛三十出頭,就已是分廠廠長。
九十末再次改制,他已是總廠副廠長,括弧:副廳!
後來,陸續在工業、經貿、招商等部門任職,退休的時候,正好是文化部門的領導。退休之後,他還在奉天紡紗廠原址上修建的“東北紡織博物館”擔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名譽館長。
從淵源上講,這位不但是老前輩,更是老領導,而數遍全東北,比他懂紡織業,經驗更豐富的紡織老工人,估計已經沒有幾位。
所以看到李定安在直播間裡說,請位老紡織工人就能一目瞭然,院長就把這位請來了。
但故宮其它領導層都有些不以爲然:掛了幾十年的東西,多少學者、教授,以及知名或不知名的專家都看過,就因爲一個小年輕說了句“機紡”,就成了假的?
沒這麼扯淡的,更沒有什麼必要重新鑑定。
還專程把老領導請了過來,院長是真能折騰人……
有意見歸有意見,但看到老人下了車,書記忙帶着幾位副院長從門口迎了出來:“老領導辛苦,這麼熱的天,還要勞您跑一趟!”
老人擺擺手:“客氣話就別說了,東西呢!”
“就在會議室,幾位教授正在研究!”
“去看看!”
“好!”
寒喧了幾句,一堆人簇擁着老人進了辦公樓。
會議室在三樓,不是一般的寬敞。中間用十多張會議桌拼了一座展臺,《皇輿全覽圖》就擺在上面。
外面依舊罩着玻璃框,就只有左下角的位置被打開了一小塊,其餘部分依舊處於密封狀態。
而在空氣中暴露這麼一次,這一小塊地圖縮短的壽命至少也要以十年計。所以說,在場的這些人個個都恨不得刀了李定安。
這是犯罪……
看到老人進來,所有人都站直了身體。老人依舊擺擺手,意思是少囉嗦,該幹嘛就幹嘛。
登時有人遞上了放大鏡,老人搖了搖頭,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上了年歲,走幾步就喘……你們先看,我先緩緩!”
稍一頓,他又問:“實驗室送檢了沒有?”
“送了,共取了四份樣,碳14和熱光譜各送了兩份!”
院長看了看錶,“估計快有結果了……”
話音未落,口袋裡“嘟嘟”的響了兩聲,院長拿出手機:“真是巧,實驗室打來的!”
他順手接通,電話中的聲音很是清晰:“你好鄧院長……四份樣品的結果都出來了,初步可以確定,絲綢的年份在一百年以上……”
“咚……”
書記砸了一下桌子,滿臉振奮:“現在誰還敢說是機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