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之下,金雨桐根本來不及再細想。
已經進行了三層,難道要在這時候放棄?
不,她絕對不會放棄的!
金雨桐咬緊牙關,目露兇狠:她對玲瓏塔,誓在必得!
但是想的簡單,做起來卻很難。
讓金雨桐感覺非常難堪和惱火的是:接下來的三根她都失敗了。
當心情糟糕到極點的時候,周圍的任何動靜都會讓人感覺到無邊的焦躁。
尤其是此起彼伏的咔嚓聲響,連綿不絕的閃光燈,更有一些記者的低聲細語。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金雨桐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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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想:他們一定是在嘲笑她吧,肯定是在笑話她!
對,他們都是在看她的笑話!
她咬緊牙關,嘴裡甚至都有了些鐵鏽味,心裡萬千祈禱,但手裡的銀絲卻依然插不進去。
試到第四根的時候,金雨桐手都有些顫抖。
銀絲本身質軟,尤其她手裡這根,原本是她留下來做最後的勝利決斷的,此時捏在她手心,還沒開始試,就已經有了些變形。
因爲她太緊張、太在意,用力太大了。
額角在滴汗,金雨桐屏住呼吸,彎着腰,整個人都趴在了冰涼的工作臺上,再也顧不上自己姿容是否美觀了。
對,就是那個孔!
金雨桐眼睛睜得很大,死死地盯着它,慢慢把銀絲插進去。
一毫米,五毫米,一釐米……
即將成功的時候,銀絲停住了。
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擋住,纖細柔軟的銀絲觸到了底,但金雨桐手勢卻有些急,來不及收力的情況下,銀絲生生在她手裡懟了進去。
彎成了麻花。
不知道是哪裡發出的一聲笑聲,算是最後一根稻草,壓死了金雨桐僅存的理智。
她崩潰地將手裡的銀絲一甩,怒聲道:“你們太無恥了!你們動了手腳!”
原以爲記者們會上來採訪她,然後她就可以借勢說陸子安動了手腳,要求檢查玲瓏塔。
那樣的話,無論結果如何,他們至少會解開玲瓏塔以證清白。
——就算今天她拿不到手,只要今天她看到了結果,大不了回去再練幾個月,到時再來就行!
主意打的是極好,但是意外的是,她說完以後,卻根本沒有人附和。
金雨桐疑惑地看向記者們,卻看到了他們眼底毫不掩飾的譏諷。
衆人紛紛拿一種“莫不是個傻子吧”的眼神瞅着她,連拍照都沒什麼勁頭了。
馮小荀擺弄了一下手裡的相機,懶洋洋地道:“你說誰動了手腳?所有人可都看着了,玲瓏塔取出來,就只有你一個人有碰到,你是想說自己對玲瓏塔動手腳了嗎?”
“也許是在這之前!”金雨桐氣極敗壞。
鄒凱笑眯眯地看着她,饒有興致地解釋道:“玲瓏塔是展出品,每天都是放在玻璃櫃臺裡的,有監控,在上次你來之後,就一直放在玻璃櫃裡頭,沒取出來過。”
“哎?金小姐以前來過?”記者們都很會抓細節,連忙追問道:“當時是什麼情形呢?”
“是什麼時候的事呀?當時解開了嗎?”
“金小姐你之前怎麼沒有說呢?”
“金小姐,上一次你也是來解開玲瓏塔之局的嗎?請問當時你解開了幾層?”
“金小姐……”
讓金雨桐萬萬沒想到的是,就這麼一句話,他們竟然就掉轉槍頭,對準了她。
被問得手足無措的她哪裡遇到過這種場面,當即就怯了場。
“上次,上次是意外!”金雨桐急得滿頭大汗,妝容都有些花了:“但我能肯定的是,這次他們肯定動了手腳,不是之前就是剛纔,對,剛纔!剛纔那個男的碰了的!”
剛纔?
衆人面面相覷,她這是在說誰呢?
趙崇杉一臉震驚地看着她,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哇,你該不會是在說我吧?”
“那可真是太厲害了啊。”鄒凱哂笑:“金小姐,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你也不要逮誰咬誰好吧?”
“就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故意害我!”金雨桐很是抓狂,幾乎要瘋了:“不然我不可能解不開的,我絕對能解開的!除了我,根本沒人能解開!”
一片喧鬧中,一道清脆的聲音破空而來。
那人聲音猶顯稚嫩,但聲音裡的自信卻生生將金雨桐壓到了塵埃裡:“我能!”
所有人紛紛停下了手頭的事情,驚訝地擡起頭望過去。
黑壓壓的一片人羣,走在最前頭的,竟然是一個一米多高的小女孩。
她甚至還揹着個書包,穿着一身校服,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小臉白淨卻面容肅然。
她就這樣一步步地走進來,脊背挺得筆直,一直走到金雨桐面前,才停下腳步,嚴肅地盯着她:“你不能,我能!”
“哈!哪來的小毛孩在這搗亂!”金雨桐掌心一片粘膩,猛地擡高聲音:“保安呢,還不快來把她趕出去!”
說得很急,聲音都有些破音了。
“你怕什麼。”小女孩取下書包,走到她身邊:“你不是說我練十年八年都解不開嗎?我就解給你看看!”
頓了頓,她想起剛纔有位老爺爺和她說的話,便補了一句:“也省得你老是惦記着!”
金雨桐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嘴脣都有些哆嗦地看着她,卻依然不肯放棄:“你……”
“行了。”卓鵬淡然地道:“讓她試,陸大師說過,沒有任何侷限,大家各憑本事。”
拿年齡來說話什麼的,陸大師好好一個例子擺在前頭呢!
如今還有誰敢拿年齡來壓陸子安的?怕是自討沒趣呢。
金雨桐渾身發寒,只能將希望盡數寄託在跟着她來的一衆記者身上。
她期待地看向四周,卻根本沒有人和她對視。
碰到她眼神的人,都是飛快地避開了視線,裝作沒看到一般。
開什麼玩笑,這突然出現的小女孩一看就挺有底氣的,要真能拿下玲瓏塔,那纔是有趣呢!
多好的新聞啊,他們是瘋了纔會去阻止。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呀?”終於有人開口問了這個所有人都疑惑的問題。
正哼哧哼哧從工具箱裡拿工具的小姑娘放下了手裡的東西,轉過身來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任奇奇。”
卻並沒有詳細解釋的意思,所有人都不禁猜測着哪個姓任的大師什麼時候有這麼厲害的孫輩了……
金雨桐卻突然反應過來,一手摁住:“這是我的工具!你拿你自己的!”
任奇奇想也沒想,直接一錘子敲過來:“這是我爺爺的!根本不是你的!”
這話,沒毛病!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金雨桐也沒臉再提這是任老爺子送她的。
因爲這麼說,就會有人問她和任老爺子的關係,然後再扯出她姐,再扯上她那不成器的姐夫……
嘖,一鍋長了黴的粥,不提也罷。
於是,金雨桐雖然心裡很不甘,卻也只能忍了,一臉便秘地看着任奇奇像模像樣的在工作臺前坐了下來。
該死的!希望她也做不出來纔好!
任奇奇人不高,但是各種護具倒是戴得齊全,小臉幾乎全給遮了,穿着的寬鬆的工作服,像個小丑一般引人發笑。
但是,現場沒有一個人笑。
因爲當任奇奇拿鑷子的手,又穩,又緩,拉出的銀絲不僅細,而且非常均勻。
沒有什麼花俏的動作,也沒什麼奇妙的手勢。
她一步一個腳印地,慢慢做着那些重複的動作。
鑷子慢慢地翻動着銀絲,將它們切成數個相等的長塊。
再一根根慢慢地翻轉,或夾或摁,或用巧勁輕輕拍打。
每根不僅纖細,而且非常光滑,難得的是,它們都是圓柱,沒有一個棱角。
就連橫截面,都有小心地注意到。
這些細節,是金雨桐根本不在意的。
周圍又重新響起來的咔嚓聲響,門口遙遙站着望着這邊的人羣……
金雨桐感覺這些都已經遠去,她聽着那一下一下的輕輕響聲,看着任奇奇這些繁瑣的動作,腦海中竟涌出了一幅荒謬的畫面。
任奇奇在她眼中,慢慢與任老爺子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