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不會相信這是段祥龍寫下來的,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四哥也看到了這幾個字,對我說:“很明顯,是剛纔那幾個人殺的段祥龍,殺完人,然後捉住他的手指寫下了這幾個字……段祥龍到了此時,除了白老三,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只能找白老三尋求保護,這肯定是白老三的周密安排……
“他知道段祥龍已經暴露,他知道一旦段祥龍被警方的人抓住會殃及自己的安全,而且段祥龍目前似乎已經沒有了利用的價值,留着反而會後患無窮,於是就先下手爲強,派人到這裡來殺人滅口,然後嫁禍於李順。他這麼做,可謂一舉兩得,既消滅了後患,又可以將警方的視線引向李順。”
我同意四哥的分析,點點頭。
四哥看着地上的幾個血字,說:“這幾個字不能留。”
我從口袋裡掏出衛生紙,將幾個字輕輕擦去,然後去了衛生間,將衛生紙扔進抽水馬桶,按了抽水按鈕……
然後,我出來,看着地板上段祥龍的屍體,一時沉默了。
段祥龍就這麼死了,他是被白老三的人殺死的。
段祥龍走的如此突然,甚至我都沒有來得及和他了結兩人之間的恩怨情仇。
我和他之間的往事,昔日的樑子,或許,隨着他的離去,永遠也無法解開永遠也無法弄清楚了。
人死帳了,或許,我不該再怨恨段祥龍,不該再糾結那些往事了!
段祥龍就這樣死了,他是我們大學同學裡第一個離開這個世界的。
人終有一死,只是,段祥龍死的太早,死的方式太慘。
我心裡突然感到一陣悲涼,爲段祥龍,也爲自己。
這就是段祥龍加入黑社會追隨白老三的下場,他的下場無疑是很悽慘的。
而我,也身處黑社會,追隨着李順,段祥龍的下場很慘,那麼,我呢?我以後的下場會比他好嗎?
悲涼了半天,我擡頭看着四哥:“殺人兇手已經走了,我們要報案嗎?”
四哥看着我:“報案……你覺得合適嗎?”
“爲什麼不合適?”我說。
“你的證據呢?就憑你自己看到的那些嗎?那些證據有說服力嗎?”四哥說。
“怎麼沒說服力呢?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兇手肯定就是那幾個人!”我說。
“你有時候考慮問題很穩健很成熟,但有時候卻又很幼稚。”四哥看着我:“別忘記了我們的身份,我們是什麼人,我們去報案,會招致什麼後果。”
四哥的話觸動了我的內心,我不由有些黯然。
不知不覺,似乎,我已經不屬於這個社會的正常普通人了。
我似乎成了這個社會的另類人羣。
我嘆了口氣,看看臥室,一片狼藉,似乎這裡剛剛被翻動過。
顯然,白老三的人走的時候提的那個旅行包是從這裡帶走了什麼東西,說不定就是和白老三有關的證據什麼的。
李順的計劃高明,白老三卻更技高一籌,顯然,李順想借助段祥龍閃擊白老三的計劃破產落空了。不但沒有成功,還險些被白老三倒算進去。
要不是我和四哥出現在這裡發現了地板上的幾個字,說不定李順就會真的有麻煩,有大麻煩了!
我不由有些後怕,還有些慶幸。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後怕和慶幸,我不知道自己的後怕和慶幸是否合理合情。
似乎老天沒有成全李順,卻也不想算計於他。
李順到底還是有些造化的。
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警笛聲。
四哥倏地移動到窗口,往下看了看,然後回頭對我說:“你不用報案了……賊喊捉賊,或許是他們自己報的案……警察來了……好幾輛警車,警察正在往樓裡衝。”
“啊--警察來了!”我說。
“是的--我們必須要馬上離開,不然,我們要是被堵在這裡,到時候是無法說清楚的,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說不定會被當做兇手!”四哥急促地說。
我和四哥快速到了門口,四哥突然站住,一拉我的胳膊:“來不及了,樓梯電梯都出不去了。”
我看看電梯上面的數字,電梯正在快速往上升,已經到了5樓。
我又側耳傾聽,隱約聽到樓道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我和四哥被警察堵在這裡了,警察馬上就到,怎麼辦?
我看着四哥。
四哥略一沉思,對我說:“跟我來--”
四哥接着就直奔後面的客房,打開窗戶,對我說:“從這裡出去,跟着我--”
四哥說着,敏捷地躍上窗臺,接着兩手牢牢攀住了旁邊的下水管道。
我如法炮製,也從窗臺出去攀住了下水管道,抓牢站穩後,我又摘下口罩,當做擦布,將窗臺上我和四哥的腳印快速擦乾淨,然後將窗戶關好。
窗戶剛剛關上,我就聽到了警察進屋的凌亂腳步聲……
四哥接着就攀住下水管道往上爬,10樓是頂樓。
我緊緊跟上。
很快,我和四哥到了樓頂的天台。
坐在天台上,四哥和我稍微喘了口氣。
我看着四哥:“四哥,你說,是不是我們跟蹤他們被發現了,他們故意設的這個局?”
四哥沉思了一會兒,說:“我分析,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塔他們發現我們跟蹤了,故意裝作不知,上去幹掉段祥龍後,知道我們會上去,於是他們就報警,好讓我們被警察堵在段祥龍的被殺現場……
“第二種可能,就是他們沒有發現我們,他們現在做的一切,只是按照原計劃在進行,殺人滅口後報警,然後嫁禍於李順……從今天的情況看,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
我點點頭:”嗯……”
四哥接着說:“幹完這事後,他們現在已經在回星海的路上了,回去給白老三複命了……我們今天很玄。”
我站起來走到天台邊緣,往下看了看,樓下的警察已經在樓道口周邊拉了警戒線,周圍有不少居民在圍觀。
四哥也走過來往下看了看,對我說:“我們要快速離開這裡,此地不可久留。”
我往四周看了下,看着四哥。
四哥說:“往前走……我們從天台盡頭下去。”
我和四哥走到天台盡頭,攀住樓後的下水管道,往下滑,四哥在前,我在後。
往下滑了幾米,四哥停住,打開樓道口的窗戶,身體微微一探,進入了樓道里面。
我也跟着進去。
進去後,我們然後沿着樓梯走了下來,一直走到一樓,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出了樓道口。
我們出來的這個樓道距離段祥龍住所所在的樓道之間隔了3個樓道。
出來後,我和四哥若無其事地看了下四周,沒有人注意我們。
我和四哥大搖大擺出了小區,打了一輛車,離開象山,直奔寧州而去。
到寧州後,我們找了一個茶館,喝了半天茶。
我和四哥一直在茶館坐到下午4點,纔開始往家走。
本來我想去海珠家給海珠的父母拜個年的,但是不知怎麼,總覺得心裡有些發虛,不敢見海珠的父母。
於是,我給海珠家裡打了電話,給她父母電話拜了年。
海珠的父母接到我的電話,很高興,讓我有空去家裡玩。
我含含糊糊地答應着,然後掛了電話。
回去的路上,我又開始想海珠和海峰馬上要回來的事情,秋桐正在我家裡,海珠和海峰迴來後到我家拜年,必然會見到秋桐,不知到時他們會有怎樣的反應。
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就有些不安。
又想到冬兒,她對我揹着李順到處找段祥龍感到很困惑,她是否會感覺到什麼異常了呢?她會不會打着給我父母拜年的名義也到我家裡來呢?
想到這裡,我的心又有些心神不定。
正胡思亂想着,李順打來了電話,上來第一句就說:“我靠,段祥龍死了!”
“哦……”我應了一句。
“是不是你乾的?”李順說。
“不是!”我說。
“那肯定是白老三的人乾的!日--”李順的口氣有些沮喪:“媽的,我的算盤落空了,白老三搶在警方之前下手了,他殺了段祥龍,自然是爲了保全他自己,段祥龍一死,這事就很難再追究到他了。這狗日的智商有長進啊,心眼多了……老子走一步,他就能跟一步,還能走到老子的前面去。”
“嗯……”
“你似乎對段祥龍的死感到不意外。”李順說。
“這兩天死了這麼多人,多死一個,難道值得意外嗎?”我說。
李順頓了頓:“這倒也是,看來你的心態也穩健多了,處事不驚啊……嘿嘿……”
李順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接着說:“你是不是感到很遺憾?”
“此話怎講?”
“怎講?你徹底沒有機會親自和段祥龍了結恩怨了,你難道不覺得遺憾嗎?”李順說。
我有些無語,沒有做聲。
“其實你不用覺得有遺憾,段祥龍死了,還不用我們動手,你和他的恩怨情仇都一筆勾銷了,也算是白老三替你報了仇,其實真正感到遺憾的應該是我,本想借助段祥龍來反擊白老三一下的,結果卻落空了,哎--我感到深深的遺憾啊……”李順的口氣裡帶着一絲失落。
我繼續保持沉默。
“不過,我不會讓白老三安穩的,只要白老三不死,只要白老三的勢力不徹底垮掉,我和他的鬥爭就不會結束,隨着段祥龍的完蛋,這次我們和白老三的大戰似乎可以暫時畫上一個句號,春節攻勢暫告結束,但是,鬥爭是不會停止的,今後的鬥爭形勢,還會更加激烈化和複雜化……
“白老三要重整旗鼓,我們也要對此次大戰進行一次完整的總結,找出得失的原因,找到不足和教訓,根據不斷變化的敵我形勢制定下一步的鬥爭方針和策略……”李順滔滔不絕地在電話裡嘮叨着。
我無心聽李順的長篇闊論,卻也不能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