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合適。”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反反覆覆只出現兩句話“我們分手吧!”“我們不合適。”除了這兩句,她再也聽不見別的。
她以爲不會在意什麼,有什麼關係呢,分手,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某一處,某一個地方,痛得不能自已。
觸摸不到的疼。
謝少卿,謝少卿,謝少卿,這三個字從什麼時候開始紮根在她心底的,她竟然不知。她要割捨掉這三個字,就得割皮剮肉,再等待傷口慢慢癒合。
她所有的哀傷柴林西都看在眼裡,他的手指微微一動,他快走幾步追上了已然離去的謝少卿。
“那不是她的錯,都怪我。”
謝少卿朝柴林西大聲吼道:“滾!”
柴林西回頭看了一眼盧笛,她仍站在原地,眼裡的憂傷變成了漠然。
“盧總?”
盧笛回覆平靜,她淡淡的口吻:“換個地方說話。”
她說的換個地方竟然在盛世荷苑的對面,一家閒靜的咖啡廳。
坐在對面的盧笛神思恍惚,她的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全是謝少卿,謝少卿的樣子佔據了她的大腦,她聽不進柴林西說的話。
她捂着眼睛額頭按在桌子上。
“盧總?”柴林西歪着頭輕聲喚道。
怎麼會這樣,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當時只是因爲太擔心她,擔心她遇到危險,他不希望再一次看到廣告牌砸在她的身上,寧願那塊牌子砸在他自己身上。所以,當他看到她平安無事時,他纔會激動的擁抱了她,沒想到給她帶來這麼大的傷害。
他從來沒看到盧笛像現在這樣,他責怪自己,無意傷害了她。
盧笛輕輕拍了拍額頭,擡起頭時已經恢復了她一貫的神色。
“那個視頻你也看過的,有什麼想法?”
柴林西回想起那個視頻,他的注意力都在那道欄杆上,視頻裡有個黑色的人影。
那個黑色的人影把一罐液體倒入了欄杆底下,沒過多久,又進來一個男人,從身形判斷那是一箇中年男人的身體。他進來之後,四處看了看,沒有留意到欄杆,很快,他出去了。
再後來,又進來一個女人。
女人是跟着另一個人進來的。
最後兩個保潔員進來了,兩個人在說着什麼,其中一個把工具往地上一扔,另一個去撿拾地上的工具,不知腳下踩到什麼,她滑到了欄杆邊,誰知欄杆是鬆的,她從那處欄杆掉了下去。
那是28樓,隔着屏幕柴林西感到不寒而慄,這是真實的,從視頻就能判斷出來,而且是巧家的工地,從保潔員身上套着的短褂能看出來。
盧笛若有所思的看着杯子,這個視頻跟龔新亮給她的那個視頻有很大的出入,這個視頻的清晰度很高,除了那個黑影看得不太真切,其他幾個人的面貌都很清楚,第二個是艾工,彭總離開以後,艾工很快也離開了。那個女人是燕燕,燕燕是跟着謝少卿進來的。謝少卿說跟燕燕沒什麼,他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還有這兩個不同的視頻,角度不同,清晰度不同,那說明拍攝工具有兩臺。
謝少卿,謝少卿,他究竟有多少事瞞着他?
“那個黑影,我們可以找技術鑑定還原啊。”柴林西想到他的一個朋友,那可是個計算機高手。
“怎麼還原?”盧笛並不懂這個,她也想知道這個黑影是怎麼回事,其他人都能看清,唯獨他看不清楚。
“這就類似於文字被抹了,視頻被馬賽克,專業的計算機高手能夠讓圖像還原。”柴林西常跟朋友來往,耳濡目染,也懂一些這方面的東西。
“你聯繫,我們過去找他。”
柴林西趕緊打電話給他的朋友:“黑子,是我,我是西西,是這樣的……”他將這邊的情況一五一十說給黑子聽。
那邊很爽利的答應了。
柴林西帶着盧笛來到了黑子的住處,盧笛打量着四周的建築,這房子有些年頭了,古老青磚上爬滿了青苔,牆上還長了好些草。
柴林西向盧笛解釋:“他這個人比較隨性,老闆看不慣他那個樣子,他腳一擡,從公司裡搬了出來。”
盧笛理解,他說的是待業中。
只不過他的話更委婉罷了。
她隨柴林西上了三樓,一塊呀呀作響的木頭門打開了,一個眼窩深陷,掛着厚鏡片的大眼圓臉厚脣男孩把門打開了。
“黑子。”
他就是黑子。
年紀看起來很小啊。
她小聲問柴林西:“他多大,成年了嗎?”
柴林西同樣壓低聲音說道:“沒有,17歲,人不可貌相,別看他年齡小,本事大着呢。”
“你怎麼認識他的?”
“他是我同學。”
同學?
讓人難以置信,柴林西怎麼着也得23,24了吧,他的同學比他小了6歲。
柴林西是降級降得太多,還是他的同學跳級太快。
“他經常跳級。”
黑子啞着嗓子說道:“你們兩個議論我的時候能不能稍微離我遠點,尊重一下當事人的情緒吧。”
柴林西和盧笛同時閉嘴。
黑子的眼角一揚,暗暗得意。
“什麼東西要還原,拿過來。”黑子朝柴林西伸手,他的手指伸出來時,再次讓盧笛感到驚豔。他的五根手指細長綿軟,骨節突出,她極少看到這種手指,不免多看了兩眼,黑子的手縮了回來。盧笛盯着他的臉看了看,心道:典型的娃娃臉嘛,挺可愛。
她的熱情黑子可吃不消,他的臉瞬間紅了,柴林西感到奇怪:“你紅什麼臉,這是我的上司,盧總,盧總,黑子。”
“你好!”盧笛先跟他打招呼。
黑子的臉更紅了,他接過U盤連上了電腦,坐在電腦旁邊時,他彷彿變成另一個人,眼神犀利仿如另一臺高速運轉的微型計算機,十隻手指在鍵盤上飛舞,速度快到讓盧笛咋舌,那是傳說中的只見殘影啊。
盧笛的眼睛掃向屋子裡的陳設,一張簡單的牀,一個行李箱,還有若干收拾得很整齊的日用品。
她小聲的對柴林西說:“我們先出去吧,站在旁邊也幫不上忙。”
柴林西依她所言,跟了出來。
盧笛只管往前走,這棟樓有些年頭了,樓裡住的人不多,三樓除了緊挨着黑子的兩間掛了衣服,右邊的幾個房間門窗上蒙了厚厚一層灰。
柴林西不知她要去哪,也不敢多問,只管跟在她的身後。
終於,她停了下來,停下的距離是她算計好的,距離黑子的屋子剛好不打擾他做事。
“讓你朋友來我們公司吧。”
柴林西愕然,她把他帶到這裡是爲了跟他說這個,他承認黑子是個人才,但是他的才能都在計算機上,來裝修公司,他那小身板能做什麼呀?
“盧總,你不知道他那個人,本事不小,脾氣也大,我們公司可能不太適合他呢!”他實在想不到公司裡有什麼職位適合這小子,現在推掉也是爲了他好,公司里人事關係很複雜,從這個視頻就能看出來,他那個消瘦程度幹架都不一定能跑過其他人。
而盧笛想的是,武則天創立大唐盛世她憑的是什麼呢,唯纔是用。
她不會去看這個人的高矮胖瘦,只要他的能力足夠強就ok。
一個計算機能力強的人他可以做程序開發,當這個程序開發上升到一定高度時,他可以帶領一個團隊成立一個子公司。這個子公司的業務可以擴張到別的公司,別的領域,可以優先篩選出最優客戶服務母公司。
“我相信他可以。”
“他不一定願意離開這裡。”柴林西不是沒跟他提過,換一個環境。
黑子死活不願意。
“他會同意的。”盧笛篤定。她剛纔看到的陳列就是最好的證明,行李箱是豎着放的,在靠近門不到一米的地方,日用品都集中在一個地方方便人離開時,隨手一捲打包帶走。牀上除了被子沒有任何雜物,這對於一個計算機宅男來說不合邏輯。一個思維縝密的人,他的生活是很混亂的,當這種混亂突然改變秩序時那就說明有某些東西在近期會發生變化。
結合她所看到的種種,結論是:他會離開。
不管是有人邀請,還是他自己要離開,盧笛都會想辦法把他拉到自己的陣營裡。
“我口渴,你給我買點飲料上來。”盧笛捂着半邊臉說道。
“你要喝什麼?”柴林西的聲音很好聽,厚重帶着磁性。
“礦泉水,多買兩瓶。”
盧笛目送柴林西下了樓,看着他出了大門,這時,她回到黑子的住處,她站在黑子的身後,看着他專心致志的還原那個黑影。
“我現在跟你說話會不會干擾到你?”
“不會。”
“你要離開這裡?”
“你怎麼知道?”他的手指一停,這件事他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
“來我們公司吧!”她向黑子伸出橄欖枝。
黑子索性轉過身來:“開什麼玩笑。”柴林西說的是幫他做技術還原,沒說把他賣給他們公司。
“你有更好的去處?”
她連這個都知道,哪裡來的間諜?黑子的眼睛一睜,大眼睛更大了。
盧笛爲了打消他的疑慮,把剛纔的推理說給了他聽,黑子恍然:“偵探所的?”
“你不管我是哪來的,我們合作,我能保證你有一個前程美好的未來,能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能讓你的人生價值達到最大化……”盧笛說得激情澎湃,黑子聽了很心動。
這時,柴林西進來了,他打斷了盧笛:“黑子,那個視頻裡的黑影還原出來了嗎?”
黑子回頭看圖像,還有臉部輪廓,人物馬上還原出來了,盧笛看了一眼那張人像圖,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震驚,竟然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黑子和柴林西同時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