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筆樓]
《人類轉化成彷生人桉例》。
《彷生人病毒》。
《彷生人化》。
《人偶》。
《被人偶同化》。
奧伯納公寓的電腦裡,充斥着大量關於彷生人病毒的搜索歷史,整整一個下午,他儘自己所能,搜索了大量資料,但卻沒有任何一種能解釋他身上發生的變化。
網上充斥着大量關於“僞人”話題的討論,就連人工智能領域的專家們也紛紛下場,再三向公衆強調了人工智能絕不會擁有自由意志,異常的人工智能只是中了一種他們目前還未掌握的病毒。
他希望相信科學的力量,稍安勿躁,他們一定會調查出病毒的源頭。
對此,人工智能學家們充滿了自信。
因爲在遙遠的邊境城市十七區,一位深受公司信賴的救助者已經就此事展開了調查,爲了協助調查,他們動用了『執政官』的備份。
看着發佈會上人工智能領域的專家們面向民衆們信誓旦旦的承諾,奧伯納關閉了電腦。
室內的光源就只剩下了桌上的一盞檯燈。
一個下午的努力讓奧伯納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世上並不存在將人轉變成彷生人的病毒,那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幽暗的光延伸到了他的小臂,他的右手依舊潔白無瑕,倘若任何人見到了此番景象,都會將他當成逃亡的彷生人。
公司發佈了高額的懸賞,無業遊民正在全城範圍內對逃亡的彷生人展開了追捕。
更糟糕的是,病毒在蔓延。
從他離開救助者服務中心到現在,被彷生人同化的部分又向前蔓延了5釐米。
潔白的部分已經吞噬了他的整個小臂,再過不久,
他的整隻右手都會被彷生人所取代。
他開始聽到聲音了。
在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別人的屋子裡,聽見了類似於機械合成聲的說話聲,它們直鑽進了大腦,卻又像是來自於非常遙遠的地方,根本分辨不清具體的內容。
奧伯納拿出了第二張便貼紙:
2166年,11月8日,22:00。
他效彷第一張便貼紙的格式記錄下了自己此刻的狀態,以及被彷生人病毒感染後的症狀,以及病毒蔓延的過程。
這將會成爲重要的研究材料,在科學領域,“第一個”,往往是最特殊的存在,也許從他的身上,公司能瞭解到虛空的秘密。
這或許就是公司讓他堅持調查下去的原因。
不久之前,他向獅心軍工彙報了自己此刻的狀態,最終得到了繼續的命令。
對,這是一個機會。
公司的態度讓奧伯納深受啓發,他意識到之前是他過於看重個人得失,從而忽視了這幾次與虛空的接觸對於公司乃至聯合政府的重大意義。
他們的今天,就是無數次風險與機遇篩選後的結果。
一想到自己正投身於某個宏偉的事業之中,奧伯納心中的惶恐被壓了下去。
在將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記錄在了便貼紙上之後,他拿出了手機,打開了上級親自傳達的指令:
“堅持下去。”
短短四個字,就讓他有了無限的勇氣和力量。
奧伯納久久注視着屏幕上的命令,這比任何心理疏導都管用得多,直到上面的字在長時間的注視之下變得有些陌生,沒來由的困頓感席捲了他,他才結束了這場“禱告”。
他忽然間想起了什麼,提筆在第二張便貼紙的末尾補上了兩段話:
“我是奧伯納-獅心。”
“我是人類。”
接下來,他需要觀察彷生人病毒蔓延的過程。
直覺告訴奧伯納,他已經離真相越來越近了,鑽進他腦海中縹緲的聲音,很可能就是揭開“國王”真面目的關鍵。
但是他絕不能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在入睡之前,他設置了8個鬧鈴,時間間隔爲一小時,這能確保每個整點他都會被鬧鈴喚醒,這不只是爲了觀察病毒蔓延的極度,還能讓他得到較爲充足的休息。
疲勞會滋生負面情感,而這些負面情感會讓虛空能輕易地影響到他的理智。
在這場調查中,他必須保持足夠的清醒和理智。
奧伯納做好充足的準備。
他將與鬧鐘相對的八張便貼紙排列好貼在牆上,這樣他就能在醒來的第一時間記錄下自己身體的狀態。
2166年,11月8日,23:00。
肘關節也被彷生人病毒同化了,義體檢測的數據一切正常,身體沒有任何明顯不適的反應。
2166年,11月9日,00:00。
睡眠似乎會大幅度加快病毒蔓延的速度,這隻右手都被同化了,義體檢測數據正常,但奇怪的是,右臂的植入體也能正常使用。
2166年,11月9日,01:00。
好熱。
這裡熱得像地獄。
除了到了整點準時響起的鈴聲之外,奧伯納還聽見了聲音。
有人把他架在了烤爐上,空氣中瀰漫着焦湖味。
他睜開了眼,習慣性牀頭櫃上油性筆的手卻撲了空,他沒有摸到筆,就連牀頭櫃也不見了。
他很快意識到,灼熱與焦湖味並非來源於一場噩夢,公寓裡的牀變成了鏤空的鐵板,奧伯納側過臉,透過鏤空的部分看見了自己此刻的處境。
一個巨型焚屍爐。
火焰熊熊燃燒着,彷生人的殘肢斷臂成爲了燃料,他一時間分辯清那下面究竟有多少個彷生人的殘骸,也沒時間分辨了。
身側巨大的儀器開始了運作,一點點地將他推向了焚屍爐。
奧伯納撐起了身體,拼命地跑了起來。
他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不知道是誰把自己送來了這裡,但他能輕易地預想到一旦自己被這臺儀器推進了焚屍爐,等待他的將會是和那些殘肢斷臂一樣,成爲焚屍爐的燃料。
在巨大儀器的另一端,是一個長得彷彿永遠沒有盡頭的長廊。
就在他快要精疲力竭之前,有人拽住了他的胳膊。
潔白的皮膚,沒有五官的臉。
不知爲何,奧伯納忽然理解了他們的行爲。
這不是襲擊,而是在救他。
他們奮力將自己拉上了平臺,平臺上的空間狹小極了,看起來像是一個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露臺,露天的盡頭有一扇門。
“高塔。 ”
“去高塔。”
機械的合成音又一次鑽進了他的腦袋裡,但這一次,奧伯納聽清了他們在說些什麼。
這些在虛空中被稱之爲“人偶”的生物不由分說地將他推出了門。
門的另一端涼風拂面。
“嘿,你還好吧?”
他擡起頭,一個穿着破破爛爛的無業遊民正站在他的面前,驚恐地盯着他。
遊民懷裡捧着一瓶不知從哪翻出來的啤酒,似乎是碰巧路過。
“聽着哥們,沿着這條街一直走下去有一家義體診所。”
他指向了前方,“你的義體看起來像是要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