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將落未落
天色朦朧
曲園街
路邊布棚下的攤子燒着蜂窩煤爐,煤爐上的鍋裡蒸騰的冒着白氣。
徐明驊徐載端父子帶着親兵騎馬來到街口後,衆人拉了拉繮繩讓馬兒速度降了下來,
看到這隊人馬,穿着棉衣襬攤的婦人百姓紛紛拱手躬身行禮,
這些多是侯府親兵故舊,有的是丈夫戰死要養孩子的婦人,有的是兒子戰死沒人供養的老人,便在這街邊擺攤養活自己,也有父親戰死母親改嫁沒人要的孤兒,便在攤子上幫忙端碗擦桌子,掙口飯吃。
客人也多是侯府的街坊四鄰,
有侯府庇佑,汴京的潑皮無賴淨街虎之流,也不敢欺辱他們。
街道司的兵丁對他們也是照顧有加,富貴是沒多少,也算衣食無憂,
年節裡侯府也有慰問賜下,譬如他們身上防寒的棉衣。
當然,要是你欺行霸市結夥欺負人,敗壞了徐家的名聲,侯府裡的軍法也不是吃素的,當街就行刑。
一衆人馬沒進大門,就遇見了三輛孫家馬車經過,看着馬車上的牌子,徐明驊父子二人對視了一眼。
“啊?”
衆人落了座,
孫氏又看了看自家三個兒子。
一旁的安梅正想說話,感受到自家母親的視線,她低下了頭。
“她們氣飽了。”
徐明驊脫了外面的披風,在女使的服侍下淨手洗臉,擦完了臉,徐明驊又擦着手,看着臉色不好看的孫氏問道:
載端和他父親一樣,眼中有些迷惑得看着她。
聽到此話,孫氏欣慰的點了點頭。
主母院兒,
“葉哥,你比試又輸了?”
“去去去,我自己吃的!”
葉放騎在馬上扔了一串銅錢給路邊的小子道:“楚戰,等會從舒伯攤子上拿份煎魚和炒雞兔送進來。”
徐侯父子身後,
飯菜還沒做好,
載章面色愉悅的坐在椅子上,一心的看着華蘭根本沒注意自家母親的臉色,只是華蘭面帶慚愧的和孫氏行禮的時候,載章才接受到了自家母親的白眼兒。
“孫家嫂嫂們來了?怎麼不留下吃飯?”
“吃飯吧!”
半大小子楚戰看着一臉得色的疤臉親兵胡麻,心中瞭然:
“知道了,哥。”
做課業做的昏天黑地的徐載靖呆呆的坐在廳中的椅子上眼中滿是思緒,就連自家二姐給他打眼色都沒看到,聽到父兄進門徐載靖才趕忙站了起來。
孫氏深吸了口氣道:
而小兒子則是面色懊惱,嘴裡唸唸有詞:“煜大哥這個破題思路,我怎的沒想到!妙!妙呀!”
而安梅身邊的狸奴則是面帶疑惑的看向了徐載靖:喵?
“大娘子,晚飯備好了。”
一頓飯,除了沉浸在破題妙處的徐載靖忘我的吃着飯,其他人都感受到了孫氏心情不好。
華蘭更是有些坐立不安,飯都沒吃幾口。
徐載靖吃飽飯和父親母親行禮後便走到門口,接過青草手裡的大氅,抽空看了一眼青草,無奈的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青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然後把一顆米粒塞回了嘴裡,
隨後主僕二人回小院兒。
載端和謝氏也吃完後告別的父母離開了前廳。
“華蘭,咱們也回去吧?”
聽到此話,華蘭搖了搖頭道:“官人,你先回去吧,我和婆母有話要說。”
“那,我在院兒裡等你。”
華蘭強笑了一下。
徐明驊道:“娘子,你和華兒聊,我先過去。”
華蘭看着點頭離開的公公趕忙蹲了一禮。
孫氏看着華蘭道:“坐吧。”
徐家的女使們動作麻利的將飯桌收拾好後孫氏擺了擺手。
很快房間裡只有婆媳二人。
華蘭看到沒有了外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婆母,媳婦沒有督促官人讀書上進,媳婦.”
說着華蘭就要跪下去,卻被孫氏一把拉住:“你這孩子,這是幹什麼!”
“婆母,我沒有督促官人上進我”
“嗤!你這孩子說什麼混賬話?是三郎這個孽障!是他自己不好學不律己,與你何干?”華蘭剛想說話,孫氏繼續道:
“怎麼,他身爲男兒,自己專心讀書的事幹不好,我反倒要怪罪到兒媳婦身上了?”
“可,官人他對我
孫氏眼中帶笑的說道:“華兒以爲伱婆婆我這麼小心眼兒?看自家兒子把媳婦放心頭,怕我這個當婆婆的吃你的醋?”
華蘭不好意思的看了孫氏一眼沒說話。
孫氏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世道,是要咱們女子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三郎就是他這個家的君王,你一個姑娘,能如何?逼他上進?逼得緊了,說不定這男人就去找別的女人了。”
“你是想讓我和你父親鞭策他一下?”
華蘭點了點頭。
孫氏和藹的看着華蘭,眼中滿是笑意道:“華兒,你能如此,我這做婆婆的心裡十分感激。”
看着華蘭有些高興的樣子,孫氏繼續道:“可你今日留下說話,今晚或者明日我和你父親就懲罰他,豈不會壞了你們夫婦的情分。”
華蘭低下了頭,她怎麼會沒想過呢。
孫氏撫摸着華蘭的肩膀道:“好孩子!這事我來吧。”
華蘭擡起頭:“啊?”
看着華蘭的樣子,孫氏笑着道:
“以後你天天來‘站規矩’!讓你拖累的我兒子不上進!”
“我這個惡婆婆,不治兒子,治媳婦兒!”
“他這麼心疼你,又如何會不上進呢?”
華蘭看着孫氏的笑容,
她的婆母這是要自己惡人,把她盛華蘭摘出來,不知爲何,華蘭忽的鼻子一酸:“婆母,母親!”
“傻孩子,你哭什麼?小時候我還揍他呢,沒事的!”
拍了拍伏在自己肩膀上的華蘭,孫氏道:“不過,你哭也不錯。”
華蘭擡頭,淚眼朦朧迷惑的看着孫氏。
“這樣,你回去就不用演被婆母訓哭了。”
聽到孫氏的話,華蘭破涕爲笑。
孫氏笑着道:“可別擦眼淚,就這樣回去吧。”
華蘭鄭重的給孫氏行了一禮後,轉身離去。
臥房裡,
孫氏滿懷欣慰臉上帶笑的走了進來。
徐明驊放下手裡的兵書看了過來道:“喲,這是怎麼了?剛纔心情不好,現在怎麼都笑出來了?”
孫氏白了他一眼:“一邊去。”
換了睡衣,徐明驊幫她挽好髮髻。
熄了燈,
“夫人,到底何事讓你不高興?”
徐明驊討好的問道。
“哼!”
孫氏沒好氣的背過了身子。
“娘子?”
孫氏捂住了徐侯爺親過來的嘴。
“咱們那祝家外甥,本事大了。”
“唔?怎麼了?”
將孃家嫂嫂說的事說完,孫氏道:
“.這麼算,他是在孝期有的孩子!”
徐明驊一下子從牀榻上坐了起來:“這!不應該呀!虎兒他夫人準備如何?”
孫氏繼續道:“那女子要是個好的,就納了。要是個心思不正的,就找個人牙子賣到千里之外吧。”
徐明驊的心情也不好了,坐着嘆了口氣,又躺了回去。
“對了,明日我就要當惡婆婆了。”
“你這又是要幹嘛?”
徐明驊沒好氣的問道。
“還不是三郎那孽障.”
聽自家大娘子說完,徐明驊沉吟了片刻道:“盛表弟家的家教還是”
話沒說完孫氏道:
“嗤!寵妾滅妻?華蘭這般大氣懂事的孩子,盛家除了姑姑誰能教出來?”
徐明驊:“這,姑姑教的就不是盛家家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