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徐載靖身後傳來幾聲馬兒的嘶鳴,
其中一個是第一波衝來的三個鐵鷂子中的一個,
他只是被砸落兵器,並未受傷,此時正在撥轉坐騎的方向。
另外的是被打斷腿躺倒在地的馬兒正悲鳴不止,但因爲披着重重的鐵馬鎧,馬兒卻是很難擡起脖子和馬首。
“呼”
徐載靖轉了一下手中的長槊,槊刃下的紅纓朝外甩了一下。
血滴飛舞在空中。
轉完長槊後,徐載靖單手持槊朝側後輕輕一指。
徐載靖側後方,坐騎被打斷腿自己卻已經站起身的鐵鷂子,
看着精準穿過自己面甲縫隙,就停在眼珠前的帶着血漬的鋒利槊刃,瞪大的眼中滿是驚駭和恐懼!
也就是他反應快,猛地停下了動作!
不然,
下一刻他就會被槊刃入腦。
力大已經夠可怕的了,
更可怕的是敵人的動作還這麼精準,
這長槊往前一送,或是自己往前一衝,一身鐵甲的他就就要死了。
鐵鷂子甲冑下的喉頭微動,識趣的扔了手中鐵骨朵朝後挪蹭了一步。
這時,
唯一一個人馬都沒受傷的鐵鷂子,已經撥轉了馬兒的方向,朝徐載靖衝過來,想用坐騎衝撞徐載靖。
“公子!小心!”
“五郎小心!”
衆人的喊聲中,
背對衆人的徐載靖微微搖了搖頭後,雙手用力握住精鋼長槊,
蓄力後轉身用力抽去。
“嗚!”
“砰!”
棍棒揮舞的嘯聲後,
就是令人牙酸的撞擊聲,
披着鐵甲的馬匹和騎士,
被抽中的左側鎧甲直接變形凹了下去,
右側鎧甲則朝外凸了一下,
稍稍滯空後,
人和馬直接砸在地上,皆是沒了聲息,只有鮮血在身下流了出來。
看到這番場面,周圍頓時一靜。
白高重騎鐵鷂子,人馬甲冑加起來的重量可是極其驚人的!
不論是青雲還是白高人,都沒見過這幅場面!
而白高君臣士卒,看向徐載靖眼神中的恐懼,比方纔更甚。
恰逢其會,這時一陣輕微的地動餘波襲來,
“轟~~~”
地動讓衆人有些站不穩,就如皇宮內白高衆人的心情。
“噹啷”
“噼啪”
不遠處的宮殿廊柱傾倒,
瓦片從有些傾斜的大殿頂上掉落下來。
這一番動靜,
讓白高君臣醒過神來,周圍又是一陣混亂。
有坐騎的趕忙安撫起了馬兒。
混亂稍歇。
徐載靖身後,
拽厥忠定的嗓門前所未有的高,他用白高話奮力喊道:
“你們別上了!”
“之前垂環司去汴京的所有高手,就是被他一個人給全滅的!”
“你們再上就是尋死~”
喊着喊着,他眼中居然有了淚水:‘鐵鷂子啊!都被他抽飛了!我拽厥忠定哪有那麼不堪!明明是他強的厲害!’
白高君臣聽到此話,
瞭解的人面上滿是不可置信,
不瞭解的人,則開始交頭接耳的打聽起來。
樑乙仁咬着牙看着徐載靖。
身旁袖子裡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垂環司的高手本事如何,他可是十分了解的。
鐵鷂子的重量,他更是十分清楚:被抽到滯空???發生了什麼呀!
出於恐懼他本能的看向了周圍的白高步軍弓弩。
樑乙仁正要下令的時候,湊到他身旁的兆泰峰扯了扯他的衣袖:“殿下,你認爲這般人物,會被弓弩射中?”
想着汴京那次李氏親王背後偷襲都不能傷到徐載靖的事實,樑乙仁搖了搖頭。
徐載靖此時所站位置,已經是往前走了三四十步。
“當!”
他收回的長槊在身前地面上一頓。
當他的視線掃去,白高士卒有的後退有的不敢與徐載靖對視。
徐載靖喊道:
“王師將至,爾等此時降了,尚能留些尊貴體面!”
“真等大軍攻城,爾等那時再降,可就沒體面了。”
說完他提起長槊朝白高君臣中的樑乙仁指了指,道:“兄臺好巧!之前汴京一別居然又見面了!煩請幫着翻譯翻譯!”
樑乙仁:“你!”
一旁的拽厥老大人輕聲道:“陛下,殿下,徐五郎所言卻是沒錯的!此時降了,最低也是去汴京當個富家翁!”
這時,
白高君臣人羣外面,有內管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陛下!宮外急報。”
“說!”
那白高內官看了看白高君臣後,遲疑的尖聲說道:“宮外稟告,說北邊城牆被震塌的缺口,就在方纔的輕微地動中變得更大了。”
白高皇帝樑乙輔瞬間有些站不穩:這還等什麼攻城?
“陛下,您還可以去西平府!”
“西平府牆高城堅,定是能守上一守的!”
白高臣子中有人大聲建言道。
羣臣又是一番騷動。
拽厥老大人駁斥道:“仁多!西平府只有一城!又能守上多久?如今大周王師可是三面圍攻,北有勇毅侯,東有拓西侯,南邊還有王韶!”
仁多大將軍:“守住就有辦法!”
拽厥老大人沒理他,朝着白高皇帝躬身:
“陛下!這前有鹽州地動,昨晚又來一次!兩次地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大周攻伐我白高之時來!”
“大周多有眼前這般的悍勇之士!此時城外定然已經在張網以待!陛下,您要三思啊!”
此話一出,白高臣子中又是一番交頭接耳。
喧譁過後,
樑乙輔喪氣的垂下了頭,擺手道:“靈州,不去了!你們把武器都放下!備筆墨!”
辰時正刻(早八點)
興慶府城外,
大周步、騎大軍雲集。
勇毅侯徐明驊騎在馬上,
遙望着損毀嚴重的興慶府城牆。
徐明驊身旁是·勇毅侯以前在西軍的上級·拓西侯嫡長子·載章和華蘭大婚時的男媒·大周國舅·曹家大兄·曹晨。
也是之前大戰時,十萬大周援軍的統帥。
這位曹家大兄用馬鞭指了指城牆道:
“明驊,你小兒子不僅膽子大,還能掐會算!這地動都能讓他給算到!要不是咱們多有提放,不知要有多少兒郎要受傷!”
“他只是讀書多罷了,有那般異象,別人看到也會知道的!”徐明驊笑道。
“城牆這般樣子,看來咱們能省不少勁!就怕白高僞帝竄到靈州啊!”
徐明驊面有憂色的點了點頭。
這時,
興慶府的城門樓下,一名擎着旗子的大周騎軍朝着大軍奔來。
聽完傳來的‘斥候龐萬椿稟告,白高僞帝願降,請大軍入城!已往靈州去信,命其歸降’的消息,
曹晨和徐明驊驚訝的對視了一眼。
隨後,
一杆‘祝’字大旗在前,數百大周騎軍朝着興慶府奔去。
很快,
大周旗幟飄在了興慶府的城頭。
大軍隨即前移。
大軍側翼就是黃河。
徐侯長子徐載端負責防守側翼,防着白高掘開大河水淹周軍。
當載端將‘河岸一切正常’的消息傳回軍中,大軍開始在城外紮營。
大周步軍也開始有序的接管興慶府的城防、草場和緊要處。
原白高宗室李家兄弟中的弟弟李魑魅,
跟在大周騎軍袍澤身旁,從西北的振武門入了這座許久未見的興慶府。
看着面目全非混亂不堪的街巷,
聽着周圍的哭聲,
他沉沉的嘆了口氣。
“踏踏踏踏~”
不遠處一陣蹄聲傳來,
周圍的袍澤頓時警戒起來。
但很快就解除了。
一片‘五郎’‘靖哥兒’的喊聲中,
徐載靖來到了李魑魅身前不遠處,身後還跟着白高國的內官和騎軍。
“郭二哥!你部居然先入城了?”
郭逵回道:“是!侯爺命我等陪着李小兄弟去接管城中草料場。”
徐載靖點了點頭道:“如今大災剛過,城中很是混亂,你們多多注意魑魅的安全。”
郭逵:“多謝五郎提醒,我等省的!”
“好!郭二哥,我還有事去大營,先走了!”
“五郎自去!”
徐載靖又朝李魑魅點頭致意後,便帶人朝着城北奔去。
城外大營,
大週中軍,
大帳還未搭好,
大周衆將分作兩排坐在便攜的交椅上。
拓西侯徐明驊將手中的紙張遞給了一旁的國舅曹晨,
曹晨看完後,摩挲着手中細密的紙張看一眼站着的白高國內官,又看了看站在遠處隊尾的徐載靖。
軍中等級森嚴,位置皆是按軍職排列,徐載靖這位斥候什長,能站在隊尾已經是破例了。
曹晨將紙張卷好交還給徐明驊後,兩人又貼耳說了幾句。
隨後,徐明驊沉吟片刻後,對跟來的白高內官道:“伱主這般明大義,我等甚是欣慰!但受降之事卻要等拓西侯來纔可以!”
“另外,賑災之事你主便不要操心了!此事自有我大周將士來做,你主呆在宮中便是!”
那白高內官正要說話,
徐明驊擺手道:“你主所求的藥材,我等自會酌情支援。”
曹晨又湊到徐明驊耳邊說了幾句。
徐明驊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兒子,遲疑了片刻後,點了點頭道:“也好!”
隨即朗聲道:“徐載靖何在?”
隊尾的徐載靖一愣,趕忙出列拱手道:“卑職在!”
“去拓西侯大營,將此信傳到!”
“卑職領命!”
拱手說完,徐載靖便朝前走去,準備去拿信。
從隊尾到兩位大將跟前有二十多步路,兩側坐着大周衆將看向他的眼神中皆滿是喜歡。
來到父親近前,徐載靖正要伸手。
曹晨道:“五郎,朝北還是朝東,從哪邊走你可知道?”
徐載靖一愣,拱手道:“我打算往南,渡黃河,過西平府直入拓西侯大營!”
此話一出,
坐在周圍的大周衆位將軍們,紛紛笑了起來。
“五郎,西平府此時還未歸降,城外不知道有多少斥候遊騎呢!”
坐在下首首位的英國公長子張方顏道。
徐載靖側身一禮道:
“有多少都不耽誤我過去。”
一聽此話,曹晨將信遞給徐載靖,笑道:“哈哈哈!好小子!去吧!”
看着白高內官和徐載靖一同轉身離去,
曹晨同一旁的徐明驊道:
“我和五郎這般年紀的時候已經敢領兵正面衝擊敵陣了!”
“但是你這小兒子,帶九個人就敢進敵國的都城,還入了人家的皇宮把信給帶出來!”
“真是後生可畏啊!”
徐明驊眼中滿是笑意,但還是搖頭道:“他在京中可是惹了不少事!不是個讓人省心的!”
曹晨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中也有了笑意:“嘖嘖嘖~此言不錯!你這小兒子,長得這般俊秀,是惹了不少事兒!”
徐明驊轉頭看着曹晨,他怎麼覺得兩人口中說的‘事’,意思有些不一樣呢!
興慶府南三十里
“哈!”
“駕!”
數名騎軍正在官道上策馬狂奔,
馬蹄翻騰捲起了一路的煙塵。
爲首的是一匹神俊的黑馬。
黑馬上的大周騎軍擎着一杆長槊,
長槊之上,一面大周的旗子正在迎風招展。
看到前方的驛站,
騎軍沒有減速,
直接狂奔而過。
驛站的房屋已經歪斜,院子裡聽到動靜的驛卒趕朝外走去。
然後,這驛卒看着煙塵中飄着的大周旗幟,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離開興慶府一個時辰後。
徐載靖等一行人來到了黃河岸邊。
除了小驪駒,其餘馬兒都喘的厲害。
而在最前方騎士的已經變成了的拽厥忠定。
寬大的浮橋前,
拽厥忠定勒馬後亮出了興慶府的令牌,指着身後的徐載靖一行人用白高話嘰裡咕嚕吼了一番。
隨後,
徐載靖等人便直接騎馬過橋。
橋邊,
守橋的士卒目瞪口呆的看着徐載靖擎着的大周旗幟,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徐載靖等人過了黃河,靠近靈州的時候便聽到遠遠傳來‘大周萬勝’的吼聲。
那是拓西侯麾下的將士們在藉着北方大勝振聲高呼,先聲奪人。
正在這時,
有幾個白高內官打扮的騎士,正在一隊騎軍的保護下,朝徐載靖等人奔來。
徐載靖勒停小驪駒,將長槊放回身後固定好,然後抽出了一旁弓囊中的強弓。
看到徐載靖一行人大周斥候的打扮,
這幫白高內官趕忙勒馬,
待看清徐載靖的模樣後,
更是有白高內官指着徐載靖,面上滿是恐懼的用白高話急速的說着什麼。
片刻後,
有一名白高騎軍張開雙臂朝徐載靖這邊跑來。
拽厥忠定趕忙上前交談。
不一會兒,拽厥忠定來到徐載靖身前道:“五郎,靈州守將已經決定歸降!正在等待大周砲擊結束。”
徐載靖頷首道:“那便不繞了,讓他帶路,咱們直接從城中穿過去!”
靈州城外,
大軍陣前,
拓西侯四子曹昭和英國公二子張方順,看清了擎着大周旗幟來到陣前的大周騎軍的模樣。
曹、張二人對視了一眼,曹昭奮力喊道:“你這小子,你怎麼又從敵軍後邊出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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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載靖笑着舉了舉手中的長槊。
隨後便解了兵器,領着身後的靈州白高將領入了中軍後。
曹老將軍同樣坐在交椅上,接過親兵遞過來的信後,他飛速的看了幾眼。
隨後老將軍朝着白高將領道:
“你想說什麼我知道!”
“本侯用我這顆腦袋給你保證,你麾下的士卒歸順有功,彼此恩怨一筆勾銷,以後爾等便是我大周子民!”
“有敢屠戮者,人神共誅!”
“當然,不想當我大周子民者,不在此列。”
曹老將軍一邊摺好信紙,一邊道:“將此軍令傳下去!”
徐載靖身後,被剝的更乾淨的只剩裡衣的拽厥忠定,語氣鄭重的翻譯着。
“我等信得過老將軍!”
那白高將領躬身用大周話說道。
拽厥忠定一時訕訕。
老將軍又下了幾個軍令,
第一個便是給汴京送去金牌急報,剩下的便是穩妥進城,防止詐降的佈置。
一切沒有妥當前,老將軍自然是不會進城的。
其餘人已經離開了老將軍身旁,只留了徐載靖。
“徐家小子,興慶府地動是昨晚?”
徐載靖:“是的,曹爺爺!”
老將軍疑惑道:“昨晚地動,今日就降了!白高僞帝的想法轉換的倒是夠快!而且居然沒來靈州繼續苟延殘喘”
徐載靖拱手道:“曹爺爺,他們早降晚降,都是要降的!區別就是大周將士少些死傷,他們還能有些尊貴體面。”
曹老將軍看着靈州城,頗有感觸的說道:“他們能想明白,難能可貴啊!”
隨後,曹老將軍轉頭看向了徐載靖。
“你小子可要繼續留在軍中?”
感受着頗有壓力的目光,
徐載靖躬身拱手道:“回曹爺爺,小子回汴京!”
曹老將軍:“真是浪費!”
徐載靖躬身愈深。
老將軍深吸了口氣道:
“你小子回汴京前,有空也去找其他幾家的後輩耍耍。”
“順帶同他們學學統領騎軍的本事!一個侯爵幼子,來了前線去當個斥候什長,真是!”
徐載靖低着頭,有些悶悶的說道:“曹爺爺,我來前線纔多久”
“哼!”
晚上,
拓西侯大軍以南
星空下,
路邊驛站,
頻率極快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上了年紀經驗豐富的驛卒趕忙拎着水囊打着燈籠來到屋外喊道:“快!備馬!多半是金牌急報!”
聽到老驛卒的喊聲,驛站中的卒子趕忙牽着一匹壯士的馬兒來到院子裡。
如今大周河湟開邊多年,前線的驛站中傳遞軍情的好馬逐漸多了起來。
“快!備馬!金牌急報!白高國降了!”
嗓子有些沙啞,但是精神極爲亢奮的騎士一邊翻身下馬,一邊亮出手中令牌喊道。
老驛卒將手中的水囊遞過去:“把你的水囊給.什麼????”
下馬的騎士速度飛快的上了新馬,接過水囊後掛在鞍韉上,將摘下的空癟水囊扔給老驛卒,大聲道:“白高國,降了!”
“駕!哈!”
說完,騎士再次鞭馬離去。
馬蹄聲逐漸遠處,
驛站中兩位愣了一下後,
有人大喊着朝着一旁的屋子跑去:“白高國降了!”
很快就有驛卒從屋子裡跑出來確認。
衆驛卒高興的說着話,
過了有一會兒,
馬蹄聲傳來,
又一匹奮力奔跑的馬兒停在了驛站院子裡。
出來的衆人趕忙不礙事的站到一側,有人遞上水囊大聲問道:“兄臺,白高降了?”
那騎士點頭不跌,
拔開水囊塞子喝了一口漱了漱嘴吐出一口髒水,然後道:“降了!我要去西邊給王大人傳信!”
說完喝了一口水後,這騎士又道:“前面的是去汴京,我這要好馬都要不到!”
說着,這騎士換了馬也鞭馬離去。
第二天一早,
老將軍帶着徐載靖入了靈州城,檢視了一番靈州城中白高軍隊解除兵甲的情況。
然後帶着萬餘西軍精銳騎軍出西門過黃河。
此時黃河之上,浮橋已經變成了三座。
中午時分,
曹老將軍抵達興慶府外,勇毅侯大營。
此時,
靈州七百里外,
慶州,
州城之外的驛站,
身上滿是塵土的,腰腿有些發軟的騎士扶着驛卒的肩膀上了馬。
“白高降了?什麼時候的事啊?”
騎士一邊接水囊和肉饅頭一邊說道:“就在昨日!”
說完,騎士用用力磕着馬腹,
加速朝東南奔去。
第三日,
天氣晴,
有北風,
興慶府六座城門中還算完好的東門清河門,城牆上站着甲冑鮮明的大周士卒。
清河門外,
大軍雲集,
戰旗如林
最高處的‘周’字大旗隨風飄揚,
這大旗旁,
是稍矮稍小些的曹、徐、張、折等戰旗,
這些戰旗後面又有其他家的,
戰旗下,
曹老將軍一身甲冑站在中間,
兩側是位居都統制的勇毅侯徐明驊和拓西侯長子曹晨。
兩人外側是各家從軍子弟中位居廂都指揮使一級,統領萬人以上的如曹陽、張方顏/順、徐載端等。
再往外便是統領一軍兩千人以上軍都指揮使,
這般向外排列下去,
一直到營一級。
徐載靖一身甲冑擦得鋥亮!
雖然他的級別不高,
但他的位置並不靠後,
因爲此時他與其他幾家小輩一起充作親衛持槊站在一側,位置就在曹老將軍和父親的側前方,大哥載端的身後。
徐載靖無聊的數着大哥載端身上的甲冑鐵片,
數到三百九的時候,
徐載靖耳朵一動,仗着個子高,側頭朝着遠處的城門看去。
這時,
“嗚嗚嗚~~~”
有哭聲遠遠的傳來,
徐載靖踮了踮腳,
就看到不遠處有穿着素衣的白高君臣已經出了城門。
爲首的前白高皇帝樑乙輔手捧着降表,同時牽着幾頭羊,
樑乙輔後面是正在痛哭的臣子,
再後面是去了釵環的白高女眷,
最後面是擡着棺材的白高士卒,
離得大周大軍近些,
徐載靖憑藉的出色的目力,還看到樑乙輔嘴裡還叼着一條絲絹,絲絹中似乎裹着什麼東西。
很快,
白高衆人走的更近了,
棺材停在稍遠的地方,
白高臣子的哭聲低了不少,
樑乙輔帶着白高衆人垂首走到拓西侯跟前,正要下跪的時候,卻被拓西侯往前兩步一把托住。
這讓白高臣子中的一些人鬆了口氣。
當拓西侯老將軍正在接受降表說客套話的時候,
樑乙輔身後成羣的白高臣子、女眷,
大多被大軍氣勢給嚇得低頭直髮抖,
也有膽大的朝四周看的,
但是看到衆將身後持槊的徐載靖時,有不少人人眼中驚慌的低下頭。
受降儀式結束,
出城的白高君臣家眷便當天被留宿在了城外大營。
接下來的一天,
大周軍隊又按照一份神秘人提供的名單,連夜在城中了找了不少人和財物出來。
這些人、物又一起上了在興慶府城中找出的馬車,
隨後,車隊在大周騎軍的護衛下朝南邊的黃河渡口走去。
徐載靖騎着小驪駒走在車隊最後面,他回頭看了一眼興慶府的城牆一眼。
經過西平府靈州時,
大周騎軍和車隊的規模再次變大,那便是後話了
九月十六日下午
汴京
外城
萬勝門外不遠處,
正在狂奔的騎士將水囊湊到了自己嘴邊。
喝了一口水潤了嗓子的騎士,竭力的喊道:“金牌急報!讓開!”
城門外的街道上,
聽到吼聲的百姓路人,趕忙閃到了路旁。
守城的士卒,也趕忙將門洞下的路人驅趕到一旁。
踢踏的馬蹄聲中,
騎士很快來到了城門洞附近,
那騎士用力喊道:“王師大勝!白高已降!駕!”
聽到這聲喊,
周圍的士卒百姓皆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城內,
萬勝門內大街,
倪家宅子,
屋子裡,倪騰嶽正在用心的看着桌上的文章。
心中有所得的他,正要下筆記錄一二的時候。
院子外傳來了一陣不知名的喧譁。
“哥!哥!”
一個姑娘的聲音傳來。
門被猛地推開。
倪騰嶽看着冒冒失失的小妹一臉的怒色。
“哥!剛纔大街上有騎士喊,白高國降了!”
倪騰嶽皺眉道:“小妹!你找藉口也找個好點的!”
倪家小妹指着院外道:“哥!真的!不信你聽!”
倪騰嶽一愣,放下筆後朝外快走了幾步。
從萬勝門內大街往內城走,
西水門外大街,
徐載靖外祖孫家,也是一般的情況。
聽着孫家僕役面帶笑意的通秉,正堂中,坐在圈椅上的孫家的兩位老祖宗依舊有些不相信的對視了一眼。
“去,派人去曹家、徐家打聽打聽!”
“是!”
徐載靖外祖母擺手吩咐道。
看着轉身離去的僕從,
徐載靖外祖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後道:“我說,我不是在做夢吧?老頭子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這個?”
過西水門,
進了內城,
路邊一個掛着‘祝宅’牌匾的院子裡。
祝子爵家倪大娘子坐在繡墩上,正在探頭看着一旁小蝶手中的針線。
“倪姐姐,就是這般運針才能將這花給繡出來。”
倪祈秋點頭不止,滿是佩服的道:“小蝶妹妹,這般天馬行空的針法,你是怎麼想到的?”
小蝶笑着搖頭道:“是我家小娘教我的!”
這時,有祝家的女使腳步飛快的走了進來。
“大娘子!奴婢在路邊聽到”
女使說完,看着目瞪口呆的小蝶,輕聲道:“大娘子,應該不會是假的吧?”
倪祈秋搖頭:“不會!誰也不會拿這個亂來。走,咱們去後院兒告訴我婆母,然後咱們去曲園街探問探問。”
興國坊,
英國公府,
院內二門處,
柴錚錚正牽着五孃的手:“五娘,過幾日便去我家品香,到時朝雲會帶幾位文官家的閨秀來,咱們還能說說詩詞!”
五娘笑着點頭。
兩人不遠處,
榮飛燕站在周侗女兒周娘子身邊,聽周娘子說着一些用弓的技巧。
聽着前面柴錚錚的話語,榮飛燕輕聲道:“柴姐姐,到時也把周家嫂嫂請去可好?”
一旁的廷熠笑道:“飛燕妹妹,你方纔在五孃的躺椅上睡懵了不成?周家嫂嫂就是錚錚家的教習娘子啊!”
說話的榮飛燕一愣,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衆貴女順着榮飛燕的動作,看到榮飛燕的臉頰上還有幾道紅印子。
看到衆人的視線,榮飛燕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
幾位姑娘們嘰嘰喳喳的說着話,
二門過道上,各家的馬車駛了過來,貴女們準備上車。
忽的,
通往大門處的方向,一陣馬蹄聲後的一陣吼聲隱約傳來。
興國坊內,
不是國公府邸就是侯爵高門,
向來是清貴肅靜,
這般奔馬而過大聲吼叫那是極少的。
所以,這吼聲傳的也是遠的。
二門處,貴女們這裡猛地一靜。
張家五娘皺眉,不確定的說道:“我聽到的是‘王師大勝!白高已降’吧?”
說完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好友們,又看了看一旁的樊媽媽。
樊媽媽一邊肯定點頭,一邊朝一旁的小女使吩咐道:“去,趕緊讓門房過來稟告。”
這事一出,柴錚錚她們也不動了,視線追着張家小女使的身影。
不一會兒,
小女使帶着一個低頭的小廝走了過來,小廝頭也沒擡,垂首道:“回姑娘,小的聽得清楚,就是‘王師大勝,白高已降’!”
五娘疑惑道:“往日也沒見有人在咱們門口這麼大喊呀!”
小廝回道:“應該是南邊路口去御街這段,三家寺廟的高僧在路邊講經,看熱鬧的百姓有些多,這騎士纔在坊內繞路。”
五娘點頭道:“哦~”
一旁的樊媽媽道:“是個機靈的,晚些來領賞!”
“謝樊媽媽。”
小廝離去。
五娘眼珠一轉道:“錚錚你們等我,我去告訴母親後,咱們去宣德門前,說不定宮裡還會放煙花!”
顧廷熠看着五娘不顧儀態小跑的身影,眼角看了看柴錚錚和榮飛燕,眼睛一轉道:“白高國投降了,我家行哥兒的兩個舅舅是不是要回京呀!”
此話一出,
顧廷熠身邊兩位姑娘都停了一下。
似乎誰也不敢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