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華門,
宮門外一側,
平寧郡主嘴角微揚,面上帶着標準笑容儀態十足的點着頭。
平寧郡主點頭的對象,是跟在富昌侯夫婦身後,朝她福了一禮後告別的榮飛燕。
隨後,又笑着同京中其他認識的官眷貴婦點頭致意後,平寧郡主面上的笑容逐漸消散,嘴角朝下抿了起來。
回頭看了一眼後,平寧郡主緩緩停下等着齊國公。
這時,齊國公的笑聲傳來:“哈哈!沙兄慢走,咱們有時間再敘!”
“到時可要帶上世侄。”
“一定一定!”
說完話,齊國公走到了平寧郡主身邊,笑道:“走吧。”
邁步走着,側頭看着平寧郡主的表情道,齊國公道:“怎麼了這是,瞧着這麼不高興?是因爲我和中山侯說話?”
平寧郡主斜了齊國公一眼,眉眼挑了挑後,低聲道:“沙家這一代也沒個出彩的後輩,國公和他家敘什麼舊?還帶衡兒去?想讓衡兒學他家的整日闖禍?”
“這話怎麼說的!沙家孩子也沒.”
話說了半句,齊國公沒繼續下去:當年神保觀外險些釀成大禍的混亂,就是沙家孩子搞的。
“好好好,到時我去赴宴,不帶衡兒便是了。”
“嗯!”
“方纔在後面看你和富昌侯大娘子聊的高興,說什麼了?”
平寧郡主有些嫌棄的搖了搖頭:“嗤!沒什麼!”
看着前方的榮家人,一旁的齊國公笑着,低聲道:“我瞧着榮家飛燕姑娘是個好的!樣貌和性格上看着和榮妃娘娘有些像,要是和咱們衡兒”
“說什麼呢!?”
平寧郡主停下腳步,看了看四周後,瞪了齊國公一眼:
“和榮家結親?榮家以後能給衡兒什麼助力?一家子沒個有說法的!”
“榮妃怎麼進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齊國公收起了笑容。
榮妃祖上乃是泥瓦匠,也是類似今日這般的大慶典中,榮妃娘娘被選進獻舞的隊伍裡,在幾百位獻舞的姑娘中被皇帝一眼相中。
然後纔有了榮家一飛沖天.
沉吟了一會兒後,齊國公道:“其實,榮妃能得聖寵這麼多年”
看着朝前快步走去不搭理自己的平寧郡主,齊國公搖了下頭後追了上去。
走了幾步後,看着正一臉笑容的和某位官眷說話的平寧郡主,齊國公同那官眷身旁,故意減緩步伐落後兩步的紫袍高官拱手道:“海兄,許久未見,在太原府.”
榮家車馬所在,
富昌侯大娘子轉頭看了看後,同守在車邊的小廝道:“你們公子呢?”
榮家小廝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道:“回大娘子,公子他和幾家侯府的哥兒一起皇城南門看”
聽到這話,富昌侯大娘子無奈的搖了下頭:“這都定親的人了,還這麼不懂事!”
說完後,
富昌侯大娘子一邊上車,一邊笑着同榮飛燕道:“燕兒,我瞧着郡主娘娘滿臉笑容,心裡八成對你是滿意的.”
“娘,我看算了吧!郡主娘娘她,那只是禮貌的笑而已”
“而且郡主娘娘向來心高氣傲眼高於頂,出身也尊貴,怎麼會讓小公爺和咱們家扯上關係!”
兩人進了馬車,
富昌侯大娘子一瞪榮飛燕,道:“你這說的什麼話?你姐姐她是寵妃,兄長也即將迎娶國公的嫡女,眼看着咱們榮家門第也是要上去的。”
“那,咱們家能給齊傢什麼助力麼?”
“怎.我.”富昌侯大娘子一時啞然。
平寧郡主是皇后養女,身份本就尊貴無比。
齊家早已不朝武將方面發展,齊衡專心讀書謀求科舉,以後的大娘子必然是要能給她官場助力之人。
榮家麼.
富昌侯大娘子還要說話的時候,順着榮飛燕掀開的車簾朝一旁看去,就看到平寧郡主正和一門五翰林的海家夫婦說着話。
“駕!”
“喲呼~”
距離停放車馬地方有些距離的街上,有人大聲呼喝着馬兒,朝南邊奔去。
不時有騎士跟上,一時間甚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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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飛燕掀着車簾看着遠去的衆人,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皇城,
宣德門南,
“籲~”
徐載靖、顧廷燁等人看着圍御街旁的百姓,勒停了馬兒。
汴京百姓們之所以圍在御街邊,
是因爲之前在殿內表演舞蹈的三四百位容顏出色姑娘,此時已經騎着馬兒在御街上跑了起來。
平日裡御街只有皇帝出行的時候可以走,
但今日皇帝壽辰,給皇帝賀壽的這幫姑娘們也有機會在寬闊的御街上縱馬馳騁。
馬兒蹄急有風,舞衣豔麗輕薄,
一番馳騁很是顯露了這幫姑娘們的風姿。 щщщ ◆ttkan ◆c o
不時有在一旁圍觀的汴京紈絝少年,朝着姑娘們打着呼哨,或是舉着手中的果子、首飾,盼着能吸引姑娘們的注意。
一旁騎在小驪駒背上的徐載靖面露驚訝,乃是因爲他看到,居然還有姑娘在其中作男子打扮!
別說,瞧着還真俊俏。
顧廷燁專注的看着最出挑的四個女孩兒,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好奇的問道:“話說,怎麼沒在阮媽媽的小宴上見過那四個姑娘啊!”
一旁已經從腰間解下荷包的樑晗道:“她們是青樓正店中自己養着的女孩兒,和阮媽媽不是一路的。”
“哦!”
顧廷燁點着頭,看着某個騎馬過來的極美貌的姑娘,他摸着腰間的玉佩就要扔過去當個賞。
但扯下品相一般的琉璃佩後,顧廷燁瞧了一眼,他先是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摩挲了幾下後顧廷燁低頭將琉璃佩重新戴好。
當顧廷燁擡起頭的時候,就看到一個東西,從御街上騎馬的姑娘那兒,朝着他身邊的徐載靖直直飛去。
顧廷燁定睛看去,卻是方纔他想要扔玉佩的姑娘頭上的花冠。
此時御街上極美貌的姑娘,雖然頭上沒了花冠,但卻顯得面容更加清晰美麗了。
“喔~”
一旁圍觀的百姓們,看到此景瞬間歡呼了起來。
結果,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
徐載靖手中的花冠就旋轉着朝那騎馬的姑娘飛了回去。
“啪~”
騎馬的姑娘有些措手不及的看着懷裡的花冠。
“哎!靖不是!你不要給我呀!”
“是啊!”
“你怎麼這樣啊!”
“扔回去算什麼?”
身旁的顧廷燁、榮顯和樑晗,十分可惜的說道。
徐載靖側頭看了看兩邊,疑惑道:“這,這有什麼說法麼?”
“人家都走了,自然沒什麼說法咯!”
樑晗看着撥馬離開的姑娘,遺憾的說道。
榮顯則拍了拍徐載靖的肩膀,語氣同樣遺憾:
“靖哥兒,往年有這種盛事,這姑娘把花冠或者別的東西扔給你,就是說相中你了!”
“多好看的姑娘,你就當個妾室也是好啊!”
徐載靖攤了攤手。
似乎是有了方纔扔花冠姑娘的前車之鑑,徐載靖等人附近再也沒姑娘湊過來。
幾人又在路邊看了一會兒,便各自散了。
樑晗和榮顯兩人,似乎是知道了某位姿容出色的姑娘出身所在,走的時候嘻嘻哈哈,不像是結伴回家。
出宮歸家途中,
海家寬大的馬車裡,
海家主君夫婦二人坐在其中,
掀開車簾朝後看了一眼,海家大娘子朝一旁道:“讓雲姐兒的馬車跟的近一些!”
“是,大娘子!”
一旁的僕婦應是後朝後走去。
不一會兒後面就傳來車伕鞭馬加速的聲音。
從車外收回視線,看着輕捋着鬍鬚的海家主君,海家大娘子道:“官人,在想什麼呢?”
海家主君放下捋鬍鬚的手,在腿上了拍了兩下後,有些不確定的受道:“方纔齊國公和郡主娘娘說的話,我總感覺有些別的意思。”
海家大娘子抿了抿嘴:“自是有別的意思!咱們雲姐兒都多大了?”
“嗯?莫非齊家想要和咱們結親?”
海家大娘子點頭肯定道:“不錯!郡主娘娘話裡話外是有這個意思。”
“嘶!”
海家主君思考了起來,一邊思考一邊點頭:“這小公爺齊衡,聽說讀書刻苦,今日一見倒也不錯!如今還有聖上賜字,以後榮寵少不了的。”
海家大娘子:“哼!”
海家主君不再點頭,側頭看着自家的娘子問道:“怎麼?看着娘子似乎不太滿意此事?”
海家大娘子微微抿了下嘴:
“滿意?嫁到國公府有什麼讓我滿意的?”
“就平寧郡主那個孤傲的脾氣,齊衡又是個寶貝到不行的獨子!”
“郡主娘娘真當了婆婆,指着東,齊衡敢往西?嫁過去的兒媳婦能有什麼好日子?哼!”
一旁的海家主君想着齊國公方纔話都不多說的樣子,連連點頭:“娘子說的不錯,郡主娘娘性格是強勢了些。”
“以後齊國公再和我說起此事,我便暗裡拒了!”
海家大娘子點了點頭:“說起來,我倒覺得徐家的小兒子不錯!”
海家主君驚訝的看了過去:“之前娘子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海家大娘子擺了擺手絹兒道:“這想法哪有一成不變的,也是今日話說到這裡了!如今想着,這大娘子、夫人們當了婆婆怎麼樣,還得是有蹚路的纔好!”
看着自己官人疑惑的表情,海家大娘子繼續道:“你得看那有哥哥的,這時嫂子過的怎麼樣,婆婆如何心中便有數了!”
“夫人,那,前忠勤伯爵袁家呢?那位袁夫人待長子媳婦可好了”
“咳,她們倆那是有姨表的親戚關係,不一樣的!”
海家主君笑着點了下頭。
“官人,你看謝家、盛家和孫夫人沒什麼血緣親戚吧?好好好,不說盛家,就說嫁到徐家的謝家姑娘!”
“我參加過的幾次香衣雅集,瞧着這謝大娘子神態雍容放鬆,不像是被苛待斥責的樣子。”
“那二大娘子盛氏,更是整日裡笑容掛在臉上,眼神瞧着比小姑娘還要清亮,可見日子過的舒心。”
“所以大娘子就看中了那徐家小兒子?”海家主君輕聲道。
海家大娘子搖頭,擡起下巴道:“要不是這徐家小子成了舉人,可能也入不了我的眼!”
“可惜呀!”
海家大娘子嘆了口氣。
看着自家官人不解的樣子,海家大娘子繼續道:“可惜,想要和這徐家結親的人家有些多!咱們雲兒.”
海家主君撫了撫鬍鬚:“人家孩子可是捨命救過雲姐兒的,在你這兒怎麼還挑挑揀揀了呢?”
海家大娘子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我這.”
海家主君一笑道:
“徐侯功勳卓著,徐家將來可期!兩個孩子見過不止一面,以後你尋機會問問雲姐兒!”
“兩個孩子真要是兩情相悅,我便拉下面子,去徐家走一趟!”
海家大娘子用力拍了一下自家官人:“我雲姐兒養在深閨,什麼兩情相悅?”
海家主君連連拱手:“是是是,大娘子說的是!”
後面的馬車中,
海朝雲倚坐在車廂一側,就着車窗的亮光看着手中的詩集。
一旁的女使注澗,正小心的卸着海朝雲臉頰上粘的有些不舒服珍珠,
將最後一顆珍珠放進抱岫捧着的小木盒裡後,
注澗看了眼海朝雲手裡詩集的內容後,一邊用水壺溼着手裡的巾帕,一邊道:“姑娘,今天怎麼看起七絕聖手王江寧(王昌齡)等幾位大詩人的邊塞詩了?”
海朝雲合上詩集,看着熱鬧的汴京大街,輕聲道:“也不知這‘青海長雲暗雪山’是什麼樣的風景!”
聽着自家姑娘的話語,抱岫和注澗疑惑的對視了一眼。
“沒什麼,就是今日在宮裡聽了首曲子,有些想看這邊塞詩了。”
幾日後,
皇帝壽辰的歡樂氣氛緩緩消散。
整個汴京又如往常一般的運轉着。
徐載靖依舊早起習武、讀書、給馬兒按摩。
這日,
皇城司中,
“噗噗噗~”
一隻信鴿落在了鴿籠附近。
隨後便被皇城司吏卒捉住後抽出了腿上的紙卷。
廳堂內,
“主事,南邊來的密報。”
聽到吏卒的聲音,桌後靠在椅子上微微閉着眼的兆眉峰伸出了手。
前段日子皇帝壽辰大殿,他們這幫皇城司的管事、吏卒不敢鬆懈一刻,可是累壞了。
兆眉峰搓了搓臉後,細細的展開紙卷,待看清上面的幾個字後,他的眼睛一下瞪了起來!
很快,
這張紙卷就出現在了皇帝手中,
“荊地現白高鐵藝?”
“白高的鐵匠人是隻在工部和柴家麼?荊地怎麼會出現?”
聽着皇帝的問詢,兆子龍和兆眉峰對視了一眼後,兆子龍躬身拱手道:“回陛下,抵達京城的都是在這兩處!”
“眉峰,的意思是,出現的並非是抵達京城的匠人?”
“回陛下,是!”
皇帝沉吟片刻後,道:“去,叫徐載靖、何灌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