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來的手掌帶着主人醞釀的怒氣,在半空中優雅地劃過一道弧線。少年沒有閃躲,閉上眼睛,身體直直地站在那裡,迎接那即將到來的耳光。儘管旁人會認爲他的這種反應有損男人的尊嚴,但是林凌天依然覺得只有承擔起自己的過錯和責任的男人才算得上男子漢大丈夫的頂天立地。
出手的人沒有半點惡意,有的只是惱怒,長輩對於胡鬧的後輩的憤慨。
臉上並沒有意料中的疼痛傳來,少年疑惑地張開雙目。
只見萊朵院長夫人的那隻手生生地僵硬在半空中,被梅琳死死地拽住,無法落下來。
“導師,不是他的錯……是梅琳不好……”少女梨花帶雨,可憐巴巴地哀求着正在氣頭上的老婦人。
看到一臉坦然和悔悟的林凌天,又看看那個傻傻地勸着自己惹人愛憐的女孩兒,金娜的氣不知怎的頓時消了大半,再也生不起來。當初放這個心思單純的女孩出去玩,出了問題金娜自問也有自己的一份責任。
那個時候,梅琳的光系魔法有了很大的進步,對於這個乖巧的學生,金娜甚是喜愛。小女娃辛辛苦苦、勤勤懇懇的訓練,她都看在眼裡,儘管這位學生學習和練習魔法的動機和心思不純,可誰學習魔法又是單純的爲了力量和學術的追求,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私心,只要有一個支持着這種枯燥無味的學習和修煉的動機和動力就足夠了。
爲了獎勵她取得的成績,萊朵夫人答應了讓梅琳像學院的其他學生那樣有一個自由的假期的小小請求。
對於自己的學生去找林凌天的事情,金娜還是知道的,就算少女沒有親口向她提起,但她時時刻刻地叨唸卻出賣了她那點相當明顯地掛在臉上的小心思。在向老萊朵的詢問中,金娜對這位有過幾面之緣,梅琳口口聲聲提起就兩眼發光的‘少爺’有了一些大概的印象,對他的人品和責任感比較放心。
梅琳出去之後沒有回來。起初院長夫人還有點擔憂欲意去尋找,但轉念一想年輕人一定是希望有多一點相處的時間和空間,她就沒有過多的考慮這件事了,畢竟自己還不是少女的合法監護人。可那時候,誰也沒想過她要找的少爺留條失蹤了,少女因爲在低微的精神力狀態下受到刺激而昏倒在無人的宿舍裡。
沒有人比金娜更清楚在精神力枯竭的時候發生那種狀況的後果,她自己差點失去了一個很有前途的學生,也無怪她會在聽了林凌天對整個事件的坦白之後會大發雷霆。她下意識的把所有過錯都推到眼前的少年身上了,是因爲梅琳對他的依賴讓自己這個現在無兒無女在身旁的老人家也吃味?
“算了,你別哭了,我不做追究這是誰的責任了,不過以後你要遵守一個規定。”金娜雖然保養得還不錯,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老了,被這些年輕人一折騰,自己就覺得很累。他們之間的問題,她作爲一個外人也管不了,只希望那混小子不要再讓類似的悲劇發生。
“作爲你的老師,我要求你以後在精神力耗竭之後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必須立刻冥想,而且中途不能有任何雜念。”老夫人嚴肅地說道。
“嗯,導師。可雜念是……”梅琳抹去了眼角掉落的珠子,不明所以地問道。
“就是心中不能想任何事情和人……”金娜說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下站在不遠處的藍黑色頭髮少年。
梅琳順着院長夫人的目光看過去,對上的卻正是她少爺凝視她的視線,心裡一愣。“想少爺也不行麼?”少女用微不可查的聲音囁囁道。
她的話語還是被時刻關注着她反應的女導師捕捉到了。“就是他纔不行!”語氣堅決的金娜強硬的態度嚇壞了心存一絲僥倖的少女。
“否則,我就不讓你們見面。”金娜爲了梅琳好,只好拉下臉來威脅道。
“怎麼可以這樣……”少女委屈極了。
“梅琳,別擔心。我們可以偷偷地見面哦。呵呵。”少女委屈的模樣讓林凌天好是心疼,他故意當着那古板的萊朵夫人的面搗亂道。
“小子,你要是敢這樣做,我就讓你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老婦人也不生氣,只是臉色一板,裝作兇狠地警告道。
“不要!”少女突然打斷了她老師和少爺的交流。
兩個用眼神較量的人同時愣了一下,把注意力轉到表情不太自然的少女身上。
金娜很吃驚,因爲印象中乖寶寶似的的好學生從來沒有用過這麼冷、這麼硬的語氣對她說過話,雖然貌似她剛纔的玩笑的確有點開過頭了。她只想嚇一嚇這小子和這個傻孩子罷了。
林凌天也很吃驚,因爲敏感的他捕捉到少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無意中流露出一絲冰冷的殺意。的確是殺意,直面生死多了,林凌天對這個的感應比較強烈。正因爲這一丁點無緣無故與梅琳本人的性格毫不協調的殺氣,讓少年在熟悉的少女身上彷彿看到一個陌生的影子。連小動物都捨不得弄死的小女僕怎麼會具備那種至少殺過百千人才會令人萌生的寒意。
他馬上又聯想到一個自己忽略的細節,就是那些在房間地面上紛飛的紙屑,凡是他的物品就算是一個小紙條,這位小女僕都會小心翼翼地翻看絕不會讓它損壞分毫。那張字條卻明顯是被人狠狠地撕碎的。他實在不理解爲什麼梅琳會那樣做。
看到自己兩個親近的人都一臉怪異地望着她,少女的神情又恢復成以前的懵懂迷糊。她也一臉不解地回望他們。“我有什麼不對勁麼?”她對自己剛纔異常的表現無知無覺,迷茫而又怯怯地問道。
難道剛纔是錯覺?同樣的意識同時出現在關注着梅琳的兩個人心頭。他們對視了一眼,大家都選擇地避開了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也許真的只是錯覺吧,畢竟那只是很短暫的一瞬。林凌天也覺得是自己太多心了。他的梅琳還是那個迷迷糊糊的小女僕,怎麼可能會殺氣凜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