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斐諾還在跟其他幾個同學檢查包裹時,接到夏夢的電話。他匆匆和導師告個假就立即跑到站口。在距離不到五十米時放慢腳步,他一眼就看見站在寒風中背對着他的女子。
夏夢站在軌道臺邊,獵獵的冷風吹起她的衣角,及背海藻般的長髮像涌着波浪般,她的下顎曲線收緊,看起來十分的單薄。
何斐諾慢慢走近,直至與她並肩。聽見腳步聲夏夢並未回頭,視線仍注視着遠山青黛的一角:“爲什麼要去當志願者?”
何斐諾默語了一會才說:“這是我想做的。”他頓了頓,見夏夢側身靜靜的看她,毫不猶豫回視,“我一直想去,像陸哥那樣。”那往日如墨的眸子似加入了一些東西,流光瀲灩,耀眼得讓人自慚形穢。夏夢想起之前的一個人,也用同樣堅定熱情的聲音告訴她他的理想,在內斂優秀的外表下,蘊含着亟待噴發的熱情。而彼時的她只是滿心的不解和失望。
夏夢垂下眸光,將所有情緒都很好的掩藏,陽光斜斜擦過她的側臉,良久,她才緩聲開口:“自己小心點。”
火車的鳴笛聲尖銳響起,正慢慢的往前移動。清冷的站臺只剩夏夢一個人,透過車窗依稀看見何斐諾衝她揮手。直到火車開走了,她才轉身往回走。
剛出了站臺站在街道邊,電話就響了。是葉謙:“上車,我送你。”話音未落,後方的一輛銀灰色的車喇叭聲響了兩下。夏夢看到玻璃窗後的葉謙沖他揚了揚手,略捋了捋耳側的碎髮,她點了一下頭。
夏夢坐在副駕駛位上,車窗開到一半,她的手肘搭在窗沿,指抵鬢髮,眼皮微垂,闔着眼睛,側臉顎線緊繃分明,顯得十分疲憊。
葉謙隨手找了張CD,大多是輕音樂,在不大的空間裡流淌。他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眼角的餘光卻始終留意着夏夢一舉一動。這麼多年來,無論是在商場還是處於學生時期,他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可唯獨對夏夢心底存在幾分探究。他也談過幾場不溫不火的戀愛,卻不懂該是有多深的感情才使她在這麼多年後還是這樣念念不忘。
夏夢沉默了片刻出聲打破沉寂,她盯着某個角落突然問:“葉醫生,如果是你,會不會願意去當志願者?”還未等他回答,她低下頭又說,一字一頓:“我就不會。”
葉謙知道她只是想找個聽衆,故而只是安靜等着她的下文。
夏夢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忽而嫣然一笑,倒映着車窗外浮光掠過的景色更顯嫵媚動人:“古人常說,修學,齊家,治國,平天下。有小家才能顧得上大家。我也一直信奉金錢的力量,僅個人的綿薄之力實在太過渺小,作爲一個從名牌大學畢業的大學生更應該努力工作創造出更大的社會財富,然後用經濟力量去推動更多人。”她無聲自嘲的勾起嘴角,“其實說來說去還是我自私。小時候每次學校組織捐款也會央着父母把舊衣服貢獻出來,看到電視放某山區紀實片也會溼了眼眶,除了悲天憫人外,更含了一絲慶幸,自己投生在了好人家,從未想過要去真正的做點什麼。人大多這樣,良善,卻是建立在富足的基礎上的。”
“我一直以爲無私這種話不過掛在嘴上談談罷了,卻沒有想到真的有人有崇高的理想,放棄了高薪的工作只爲奔赴一個虛無縹緲的理想。”
後來夏夢才逐漸明白,她捨得榮華,捨得富貴,卻舍不下一個陸溋生。
只是——流年急景,錦時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