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喂,你昨晚和那人聊得挺開心啊!”一大清早木鬼就向葉諾興師問罪道。木鬼一股子八卦的臉,葉諾壓根兒不高興搭理他。結果誰知道木鬼不虧就是根木頭,腦袋絲毫不會轉彎,誓死就是要刨根問底了。結果一大清早就看到這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互不相讓。兩個人硬是傻傻地對望沉默尷尬了半晌。烏鴉可能都會覺得自己比這兩人有情趣,還大方地應景配樂了兩聲。

葉諾耐不住了正準備回答,就瞥到那“河豚”姑娘着急忙慌地從屋內向自己跑來。與之前炮仗一般的氣勢不同的是,今天她眼睛紅紅地,顯然哭過了。

她兩手一撐桌子,氣洶洶地吼道:“說,你把我家公子弄哪裡去了!”

“你和公子究竟都講啥了?他和他的妹妹都不見了!”她那股子委屈勁兒,看在葉諾的眼裡很是令人難受。

“你要吃包子嗎?”葉諾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鬼使神差地就說了這句話,木鬼很是吃驚,一把摁住眼前的包子,眼睛瞪得要吃人

“你對她這麼好做什麼?這包子可是我一大早去買的,憑啥給她?餓死她!”

“你…你…你們!”那“河豚”姑娘唯一的缺點就是氣性太大,一點兒也禁不住木鬼的挑釁。

“你…你…你你,你什麼你,話都說不清楚!還哭!”木鬼總是抓住別人一點兒就不放,葉諾剛開始也受不了他,但長時間下來也就習慣了,但如今一看到純兒這模樣,不由地心中倒也生出一種憐惜之情了。

“你能不能別老欺負純兒。”

“我欺負她?她值得我欺負嗎?就這樣還純兒?還不如叫蠢兒呢!”木鬼一損人就停不下來的勁兒,一直都很令葉諾頭疼,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扶額啃包子了。誰讓她嘴皮子也不一定能比那木頭厲害呢。

“啊!你們都欺負我!”這回這個“河豚”姑娘算是徹底號啕大哭起來了,一個原本那樣清靜的院子瞬間變得鬧哄哄的。

“你說我怎麼蠢了?”

“你還不夠蠢嗎?如果不是我們,你早就給你那個好公子的妹妹用來續命了!此刻你應該謝謝我們纔是而不是在這裡找我們的麻煩。”木鬼說完還十分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河豚”姑娘聽了突然愣住了,鼻涕眼淚混在一起糊了一臉,嘴巴微張着,卻沒了哭聲。

葉諾甚至都有些懷疑了她這究竟是真傷心還是在演戲了。

陸焱的獨自離去,不告而別,甚至直接就將個小姑娘丟在了這個小庭院的行爲,不禁令葉諾更爲反感,她自己都開始吐槽起她以前的眼光,怎麼就能夠看上這樣的人。不過也沒什麼錯,她以前就是看上了所以把命給丟了。

木鬼倒是一點兒也不意外,“他這麼擰巴的一個人,說他善良吧,他又不能夠做到徹底的善良,爲了他的妹妹,先是搶你的魂珠,將你給害死了。”

“後來又害了那麼多妖的命,但你要說他可惡吧,他又做不到完全騙人。當年部落之爭時他倒是一點兒也沒迫害其他人,現如今最後還留了這個小河豚一條命,嘖嘖嘖,這人也真挺讓人鬧心的。”

兩人從吃完早飯後便從那院子自行離去,在路上慢悠悠地邊走邊聊,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一直有個小跟班。

“你知道嗎?”木鬼突然轉了話題,

“什麼?”葉諾有些懵。

“唉,你果然啥都不知道。看你這樣我也算是替析木放心了。

“你可不能忘恩負義啊,當初析木爲了救你那可是廢了老鼻子勁兒了。你可不能因爲你那舊相好一把火把他妹妹給燒了,就忘了以前的情義!”木鬼走在前面說的一套一套的,葉諾才聽到重點。

“你說他把他的妹妹給燒了?”

“對啊,就那天你們晚上聊天回來後,我跟着他看到的,那火確實挺漂亮的,威力也挺強,噗的一聲,他妹妹就變成灰了。”

木鬼不在意地說着,倒是一下子令葉諾愣住了。她一直以爲陸焱會一直帶着自己的妹妹走下去,或是去隱居,或是去尋找其他保存肉身來複活他的親人的方法,再不濟便是將他的妹妹埋葬。但她卻從沒想過他最後選擇的卻是付之一炬。赤炎族人從來都講究入土爲安,就連葉諾也不能明白,那樣一個崇拜火的力量的部落,卻會堅信的認爲被火燒者將永遠不得往生。

葉諾一想到往生就不由地自嘲一笑,確實可笑,其實不論土葬還是火葬,神族之人哪來得什麼往生。

葉諾的心好像一下子就空了,她是恨過他們的,恨他的妹妹,恨他的家族,因爲無視生命,無視他人尊嚴,就連當時自己在差點神滅形消時,最耿耿於懷的一件事那也就是復仇了。

可時間或許真的是一個非常奇特而又可怕的東西,她的那些仇恨在慢慢地被它消磨掉,她不是沒有見過那些被仇恨包裹住的那些人。忘川河畔,那些接過孟婆手中湯的鬼在進入輪迴前哪個不帶有遺憾,哪個又不帶有悵惘。懷有仇恨一輩子至死未能復仇的人又何常多?就連她所藉助的法器洛圖不一樣也是建立在人久久不能化去的執念之上才發揮作用。可結局呢?

葉諾突然想起那時她剛與陸焱再見時的逃避,和心裡濃濃散不去的悲傷。在此時聽到木鬼的話後,似乎一切的仇恨都隨着那身體化爲灰燼後變得虛無。葉諾心裡空空的,腦袋裡不時地傳出一個聲音:“又還有什麼會剩下來呢?”

木鬼一巴掌拍在了葉諾的後背上,力道尤其重,葉諾緩過神來就皺起了眉。無語地看着木鬼依舊一副得瑟樣兒。

“你找死嗎?”葉諾此時開始活動活動筋骨,終於下定了決心準備要好好收拾他一頓,木鬼嬉皮笑臉地用嘴吹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然後交錯的拍了拍手,環手於胸,側着頭,十足挑釁的模樣。

“這不能怪我,誰讓我和你說話,你發呆來着!”一說完嘴巴向她身後一努。

葉諾朝後瞥了眼,剛一回頭,腦中恍然驚覺,又仔細朝後纔看清了自己身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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