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疾馳在泥路上,壓得黃泥水不時飛起,四散而開。
吳波從反光鏡看着坐在後排的張立,見他,心事重重,一臉落寞,吳波不免有些心痛,心想:“兄弟,對不起了,可是我也沒辦法,誰叫你要多管閒事?如果當初,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們相安無事,那該多好。”
來到一個僻靜的農莊,風景優美,山清水秀。兩人下了車,一前一後,慢慢走着。張立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吳波喊他前來吃飯,有什麼用意。
“小張,你看,這裡風景多好啊,完全沒有塵世間任何污跡,要能在此終老一生,該有多好。可是,人卻有太多牽掛與無奈,唉。”吳波感概地說。
張立沒有作聲,他不知道吳波說這話是不是有所暗示。
兩人憑窗而坐,吳波點了一桌菜,張立說:“吳所,我們兩個人,吃不了這麼多,別浪費了。”
吳波說:“小張,難得請你吃次飯,沒關係,先吃再說,今天,就放開肚皮,吃個痛快,喝個痛快。”吳波想探探,張立究竟知道多少秘密,究竟想幹什麼。
沒想到,張立只是吃與喝,不肯說話。吳波無奈:“小張,我知道,你對我很有意見。其實,你知道的只是表面,我也有苦衷。”想起阿英,吳波不禁悲傷,雖然她的病暫時好了,可是,那病就是一個潛伏的**,隨時可能爆炸,直到毀掉她的生命,而她,卻是他一生的最愛,一生的全部。
“也許,我愛得太深了!”吳波默默地想,仰頭喝了杯中的酒。
兩人默默地吃着,只有筷子撞擊碟子的聲音。
張立突然說:“吳所,其實我一直都很崇拜您,我是一個外地人,您卻把我當自己人,推心置腹地任用我。我也看到,您從不捲入所裡的派系之爭,而是一心一意爲了看守所的發展,殫精竭慮,嘔心瀝血。”
張立仰頭,喝了一口酒,他的臉已潮紅。
“可是有一天,我發現我錯了,吳所,您知道嗎?我震驚,我害怕,我不相信!可是,不相信又怎樣呢?我是從農村走出來的人,我不敢去抗爭什麼,只想保護自己,只想平平安安,不讓媽媽爲我操心!”張立已是淚眼朦朧。
吳波的心顫抖起來,他多麼不忍心,一個涉世未深的青年,居然這麼無情地捲入其中,可是,就算自己不追究,疤子臉又怎麼會放過張立?
吳波嘆息一聲:“小張,你的心跡我明白了。”
一頓沉重的飯席,吃了幾個鐘頭,說了幾句話,一桌的菜也沒怎麼動,太多時候,都是你我相望的沉默。
吳波說:“走吧,我去買單。”
張立站起來:“吳所,還是我請您吧。”
“怎麼要你買單呢,說好我請客。桌上的菜沒怎麼動,要不,你打個包,帶回去吧,你一個人,做飯也不容易。”吳波說。
張立是農村出來的,當然更加明白節省的含義,並不拒絕,他喚來服務員,幫着他一道打包。吳波則去大廳買單去。
張立打完包,吳波已在大廳等候,兩人上了車,往看守所趕去。這時,屏風後面,閃出一個臉上有一道長長刀疤的男人,看着揚長遠去的汽車,惡狠狠地笑着,他已挖好陷井,等待張立陷入。
誰會想到,這個農莊的老闆,就是胡爲!張立的菜中,已在不知不覺中,被服務員藏了幾包***,足足有10克!
一路無言,很快到了看守所,張立說:“吳所,這些菜放您車上,我還要值班。”
吳波搖搖頭:“我馬上要去局裡開會,不便放在車裡,還是你拿過去吧。”
張立沒有拒絕,他提菜到值班室後,吳世釗便走了。他坐在椅子上,一個人,酒未醒,頭還有點暈。值班室空空蕩蕩,他看着那些飯菜,突然想起答應張老三的話,又看了看牆上鍾,再過二十分鐘,就上班了,人多了可不好。這麼想着,張立提着飯菜,搖搖晃晃地走到14監室,從鐵門塞給了張老三。
胡爲躺在牀上,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晚上八點,吳波到值班室巡視,才幾分鐘,聽到14監室的警鈴響起,吳波急忙帶着張立趕過去。
“吳所,張隊,我有重要的事報告。”胡爲說,旁邊的張老三,卻是一臉蒼白,不住顫抖。
“什麼事?大呼小叫幹嘛?”張立喝道,他實在厭惡胡爲。
“吳所,這菜裡藏了一包毒品!”胡爲指了指木板上的幾盒菜,每份菜內居然都有一包白色的東西,上面沾滿了油和菜。
吳波半信半疑:“怎麼可能是毒品?你確信?”
胡爲呵呵笑着:“吳所,我就是涉嫌販賣毒品進來的,哪有不認識毒品?這是***,而且,純度很高!”
這些話,飛進張立耳裡,無異如一顆顆響雷,他細看了幾眼,知道那一定是***,心裡想:“菜是我帶進來的?怎麼會有毒品?怎麼會有毒品?”
吳波板着眼,掃了掃張立,說:“胡爲,把毒品拿過來!”然後瞪着監室其他在押人員,惡狠狠地說:“都給我聽着,這件事,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誰要提起,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胡爲惶恐說:“是,是。”
值班室,吳波滿臉痛苦:“小張,你怎麼做這種事?”
張立吞吞吐吐地說:“吳所,我、我真不知道。您也知道,那菜,是從飯店打包的,然後放在您車上,一直都在我們的視線之下,我可什麼都、都沒做。”
“是的,可是爲什麼會有毒品?我買單時,你單獨提着盒飯,我開車走了後,還是你單獨提着盒飯,這些,你說得清嗎?你這樣,還連累了我,知道嗎?”
張立心亂如麻,腦海始終在想:“那毒品從哪裡來的?打包時,吳波不在旁邊,難道是那服務員嗎?不可能,素不相識,他爲什麼要將毒品置於菜中?”
吳波長嘆一聲:“唉,萬一泄露,你我都得完蛋!”
張立何曾見過這種事?他突然想起了媽媽,想:“媽媽要是知道了,該有多麼氣憤!”他擡起頭,顫聲問:“吳所,您說,怎麼辦?”
吳波一字一頓地說:“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他拿起盒飯和毒品,轉身離開了值班室。
張立感激涕零。
吳波心情複雜地出了監區,來到辦公室,腦海中滿是張立失魂落魄的樣子,心有不忍。他點起一支菸,狠狠吸了幾口,打開電腦,把14監室的監控下載到U盤裡。
接下幾天,張立如同行屍走肉,他不知道每一天是怎麼過去的,只看到天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吳波看在眼裡,很是心痛。
這日把張立喊到辦公室,說:“小張,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別想得太多了。”
張立點點頭,眼神空洞,一臉頹廢。
“張立,交給你一件事,彭可這個罪犯你清楚嗎?他患了嚴重疾重,需要保外就醫,你抓緊時間去辦。”吳波特意將這個任務交給他。
“彭可?”張立想了想:“好熟悉的名字啊。”忽然想起:“彭可以前就是關押在14監室,判刑後餘刑不足三個月,便留所服刑了。他是有些疾病,可是,無論如何都沒達到保外醫的程度。”
張立隱約猜到了吳波的意思:“不錯,吳所長要我去當炮灰!”他空洞的眼神有了一絲憤怒的亮光。
“吳所,我不能去。彭可是留所服刑中隊的,不是我管,我不能去辦。”張立說。
吳波笑了笑:“沒關係,小張,留所服刑中隊的中隊長休假了,這事又急,還是你去辦呢,你天天傷心,對身體不好,做點事,也許會好些。”
張立說:“吳所,彭可是有病,可是,他的病還沒達到保外就醫疾病範圍吧。”
吳波的臉沉了下來:“彭可的病究竟重不重,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而是要具有鑑定資格的醫院說了算!如果不符合,那肯定辦不能保外就醫,你當我吳波什麼人!”
聽吳波如此說,張立有點不好意思:“吳所,您放心,我馬上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