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西山西麓,寒風吹得滿山的樹葉瑟瑟作響,這是玉西最爲偏僻之處,人跡罕至。此時,樹林深處,卻有幾道人影,還有一輛車。
“復哥,時間到了,爲什麼鬼影彭還沒來?難道有詐?”
“胡說!鬼影彭一生最講誠信,豈是這種人?我們再等等。”羅絡復也在滴咕,一絲不安涌上心頭,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仍舊不見鬼影彭的身影,風聲陣陣,彷彿無數人隱藏在林木之間,羅絡復害怕起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達極限,不由得握緊手中槍,低聲說:“走,我們可能被騙了!”
就在轉身之際,樹林中突然涌出一個個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公安、武警,警燈閃爍,警笛長鳴。
“羅絡復,你已經被包圍了,請交出毒品,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凌厲的喊話聲劃破森林寧靜。
羅絡復不愧久經沙場,所帶的人也是亡命之徒,重圍之下,舍死求生,二話不說,撥槍就打。一時之間,森林裡槍聲大作,泥土橫飛。
烏合之衆豈能與王者之師抗爭,不到五分鐘,羅絡復身邊的人所剩無幾。羅絡復不禁心慌,爬上車,餘下幾人也跟着上車,羅絡復踩起油門,疾馳而去,子彈如雨,紛紛打在車尾上,冒出縷縷青煙。眼看就要逃出包圍圈,忽然,砰地一聲巨響,車子爆炸了,一股熊熊大火夾着濃濃黑煙沖天而起,照亮了半個天空。
玉西山又恢復了平靜。
瓦地市公安局副局長劉大山凝視着熊熊大火,手一揮:“上去看看,有沒有活口?有的話立即送往醫院搶救!還有,控制火勢,不要造成火災!”
公安民警立即分組行動。一組徑奔火苗之處,砍伐樹木,製造隔離帶;另一組上去一一檢視地上橫七堅八的毒販子。不一會兒,第二組負責人垂頭喪氣走來:“劉局,兄弟們槍法大好了,槍槍擊中要害,沒一個活口。”
劉大山點點頭,嘆息一聲:“張檢,真沒想到,這條線索居然是真的!唉,羅絡復也一個大毒梟,倘若能活捉就好了,他身上,不知有多少線索!如今連一個活口也沒有,這條線索,算是斷了!”
張馳站在他身後,搖頭嘆息:“劉局,我也沒料到,這線索是真的。我看那車子爆炸有些怪異,不像是被槍擊中油箱而爆炸。”
“爲什麼?我們這裡可有許多神槍手,要擊中油箱並非難事。”
“劉局,你聽爆炸聲從車內傳出來,而且爆炸時產生的衝擊力也是由內及外,所以車子炸裂得比較均勻。”
劉大山聽了此語:“張檢,經你這麼提醒,果然如此,這麼說,羅絡復此行抱了必死的決心?我看不太可能。”
“劉局,確實不太可能,否則,羅絡復爲什麼要逃,直接將車朝我們這裡開來,然後引爆**,同歸於盡,豈不更好?難道有人謀害他?”
劉大山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說:“張檢說的沒錯!鬼影彭販毒幾十年,我們抓了他幾十年,可是,他至今毫髮無損。以他的行事風格,怎麼可能會走漏風聲?這也是當初我們不相信這條線索的原因。如今看來,定是有人在借刀殺人!”
張馳隱隱不安,心想:“彭可爲什麼要提供這條線索?他是不是幕後主指使?”
玉西看守所,吳波看了看彭可的減刑材料,他對這次減刑充滿了信心。
張立將材料送給張馳,張馳眼皮都沒擡一下,說:“是彭可的減刑材料?”
張立點頭。
張馳冷笑道:“看來吳所長真不死心!這線索也來的真是及時,不早不晚,恰恰是不能保外就醫的時候。”
玉西檢察院,檢察長劉衛、副檢察長鄧兵正在聽取張馳關於公安擊斃羅絡復以及彭可減刑的報告。
聽完後,劉衛問:“小張,你覺得彭可提供線索的行爲構成立功嗎?”
張馳說:“這事非常蹊蹺。經過鑑定與勘驗,羅絡復攜帶的毒品足足有五十公斤,完全可以定死刑,從結果來看,可以構成重大立功。但是,這線索的來源非常奇怪,這麼重要的線索,爲什麼被彭可所掌握?”
劉衛看了看鄧兵,鄧兵說:“提供線索,只要被舉報人可能判處無期徒刑以上,就可以構成重大立功。顯然,羅絡復能夠構成重大立功,應當減刑。再說,彭可餘刑也就一個多月,完全可以減餘刑。”
張馳說:“我不同意鄧檢的觀點。線索來源不明,就不能對其是否立功予以定性!根據調查,彭可稱這條線索是在會見時,他的朋友提供,他不肯提供其朋友具體姓名、地址,說怕受到報復。根據有關規定,服刑期間只能會見親屬,彭可會見到朋友,顯然違反了規定,他的行爲不具有正當性,因此,我覺得不能認定爲立功,不能減刑。”
鄧兵若有所思,沒有作聲。
劉衛說:“我同意張馳的觀點。彭可在羈押期間違反監規進會見獲取線索,不能認定爲立功。”
張馳說:“這條線索來得不早不晚,恰恰發生在彭可不能保外就醫之後,爲什麼看守所這麼積極地爲彭可減刑?其中是不是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想絕對有可能。”
劉衛嘆息說:“小張,你說的沒錯!彭可減刑,連政法委伍書記都來打招呼了。”
鄧兵大吃一驚:“什麼?伍權也要插一杆子?”
“不錯,伍權說,無論我們同不同意,反正市中院都會裁定減餘刑!如今有了舉報羅絡復這一情節,伍權更加底氣氣十足!”
鄧兵大怒:“劉檢,不用懷疑,伍權肯定從中得了好處,否則,他怎麼會如此關心一個犯人減刑?我們去查查他,不怕查不出問題!”
劉衛嘆息說:“老鄧,你總是把問題想得簡單。這件事,顯然非常複雜!伍權是堂堂政法委書記,沒有充分的證據,怎麼是你想查就查得了的?倒是我們在處理彭可減刑一事上,要格外小心慎重!”
張馳說:“劉檢,彭可減刑一事,我們寸步也不能後退,否則將跌入深淵!”
鄧兵說:“沒錯!就算伍權插手又怎麼樣,不能減就是不能減!”
劉衛點點頭:“伍書記對我,成見已深,他這次明是打招呼,實際上在威脅我!”
張馳說:“劉檢,這件事,你不用出面,讓我來,我跟伍書記,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赤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小兵一個,不怕伍書記如何對我!”
深夜,玉西看守所顯得格外安靜,張馳擡頭望了望,吳波辦公室的燈仍舊亮着,張馳不禁嘆息,他實在看不透吳波,亦正亦邪,這是張馳對吳波的總結。
推開門,張馳看到了煙霧繚繞下的吳波,吳波一驚:“這麼晚了,張檢怎麼還不休息?”
“吳所不是一樣沒睡,這麼多煙,看來滿腹心事呀。”
“唉,張檢,看守所那麼多事,不得不讓人心煩!對了,彭可減刑的事怎麼樣?下午周局長還打電話給我,說端掉了多年未抓到的大毒梟羅絡復,市局很高興,要給我們記功呢,呵呵,我說張檢是首功,線索是他發現的。”
張馳眉毛一皺:“吳所,我可不在意這些虛名!我們不同意對彭可減刑,這是不同意減刑的檢察意見書,我已放在案卷裡面了,你可一併移交給中院。”
吳波大吃一驚,說:“爲什麼不能減刑,這可構成重大立功,應當減刑,你是檢察官,難道可以違反規定?”
“彭可違反會見規定獲得線索,不具有正當性,不是立功!”
“這事恐怕由不得你!不能保外就醫就算了,如今重大立功,也不能減刑,張檢,你這是什麼意思?以後,誰還會去舉報?哼哼,這件事,可是伍書記親自督辦!”
“我只知法律,不知伍書記!”張馳硬生生地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吳波氣憤不已,他撥通了伍權的電話。
夜深如海,房間裡,張馳一次又一次撲向沙包,累得筋疲力盡。每當陷入困境,他要麼靜靜思考,要麼將全身怒火向沙包傾瀉。
14監牢頭獄霸的事、彭可減刑的事,疑點叢生,恍如一座座大山,壓在心頭,張馳無法寧靜。突然間,看着窗外急急的風雨聲,張馳想起,那次去瓦地監獄,也是風雨如晦。
突然,他想起瓦地監獄罪犯丁嘉勇!他以前關押在玉西看守所14監室。那次,丁嘉勇看到黃土,充滿了深深的恐懼。
“我該去瓦地監獄一趟,在那裡,丁嘉勇不會有任何顧慮!”張馳想着,彷彿在暗夜裡找到了一絲微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