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出個題你算算,如果再算錯了看你還說什麼?假如一個人賣給你七個酒瓶、八個啤酒瓶、三個罐頭瓶還按剛纔我說的價格,你算算一共多少錢?”
“你這不是誠心難爲你爹嗎?豬錢是豬錢,羊錢是羊錢。你給我弄的啤酒、罐頭一大堆,我顧得上哪兒跟哪兒?咱不能一樣一樣的算嗎?”
“這怎麼是難爲你呢?人家把酒瓶、罐頭瓶一塊給你弄來,你總不至於只要一樣吧?”
“那我也得先一樣一樣地算。”
“一樣一樣地能算出來也行。再比如:有人賣給你九百個罐頭瓶,這該給人家多少錢。”
“你說那麼大幹什麼?一次哪能有人賣給你這麼多?太多了一次也帶不走啊,咱就當他一次賣給我九個罐頭瓶吧。”
“這還多?我還嫌少哩,要是有人能給我九千、九萬個瓶子那纔好呢!”
“你先不要想那麼大了,幹小買賣也碰不到那麼大的主兒,還是算算小帳比較現實一些。”說着話從口袋裡拿出一把瓜子,九個一組,九個一組地細數起來:“這次我搞準當一些,省得再會出錯。這是一個罐頭瓶、這是倆……。”
玉虎不解:“你這是在幹嗎?”
“你別給我添亂好不好?我正算帳呢。”
玉虎譏笑道:“我說老大人呀,有你這麼算帳的嗎?你用乘法把兩數相乘不就知道了嗎?”
“加法我都不怎麼熟悉,更不要說用乘法了,這麼着雖是慢了一點,但比較真實可信。”
“你快算了吧!你這種算法,就連三年級的小學生都嫌過時,你還拿出來獻醜,讓人見了豈不齒冷三天?照你的邏輯,如果縣裡讓你造個上億元的工程預算,難不成還要我幫你先拉幾車皮瓜子回來?”
“那你說該怎麼算?”
“這麼簡單的問題,十來歲的孩子都會算,你還不象個孩子哩!”
老趙心中有些煩躁起來,強穩心神一字一句地念道:“五九六十四、六九七十三……。”
“如果真讓你管帳的話,有莊夥賠不了地!瞎忙忙陣子,到最後砸鍋賣鐵,連老婆孩子也得賠進去!”
“我從校外經過,經常聽學生們背誦乘法口訣,我聽他們背的是六九七十三嘛。”
“五九四十五、六九五十四,你怎麼算着六九七十三呢?”
“那你說幾九是七十三呢?”
“幾九也不是七十三,八九才七十二呢,六九怎麼可能是七十三?”
“那你說七九是多少?”
“七九六十三。”
“我說聽着孩子們背的挺溜,原來是我把六七搞反了。”
“帳算錯了還可以重算,可是要把錢多給了人家,還能不能再要回來,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我說過:我用乘法不太熟的,若是用我剛纔那種數瓜子的辦法,就不會出錯。”
“不會算帳,你還管什麼帳呀?純粹是草靶架子———管個鳥!”
趙魁自知不是算帳的好手,也就不再逞強:“我算帳不沾,不是還有你嗎?誰的對,咱就聽誰的。”
“你不跟着,我還不至於算錯,有你在旁邊攪和,不該出錯,也得受你影響鬧出錯來。”
“你算帳時,我不言語總該行了吧。”
“萬一我算錯了,多給了別人酒瓶錢,你也不言語,那還要你跟着我幹什麼?”
“你少給了他們,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做沒看見,若是你多給了人家,我再提醒你不就行了?”
“問題是:你連帳都算不過來,又怎麼知道我是多給了,還是少給了?”
“自古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一個人出門在外,有點什麼事,總不如兩個人方便,再說我又不用你揹着、馱着,你怕什麼?”
“得!出門還要領上個南郭先生,說你是管帳的吧,什麼帳也不會算,說你是收酒瓶的吧,收貨交貨全都靠我,讓你幫我帶酒瓶怕是更不行,就你這柴把式騎手,摔個跟頭我就得白乾四五天,你說你還跟着幹什麼?”
“我這不是第一次出來嗎?等我熟悉熟悉情況,知道行情了再賺錢也不遲啊。”
“噢,你現在也知道第一次出門不容易呀?當初我頭次出來時,你可想到我的難處?你可不說先讓我掌握一下行情,等到有了經驗再上交利潤?”
“我還真沒往那方面想,現在我這不是深入基層、體驗生活來了嗎?”
“也好,想不到我這個買酒瓶的還能這麼威風,下鄉收貨也帶着隨從保鏢。”
“怎麼,你爹還成了你的累贅啦?你他孃的不要狗坐轎子——不識擡舉!我也是怕你吃虧才捨命陪君子的,誰知你小子竟把好心當成驢肝肺,實在令人氣憤不平!”
“別吵了,有能耐就多買些酒瓶吧,買不下東西,說別的都是扯蛋!”說話間兩人又上車西去。
途經一村時,父親對玉虎道:“你下來吆喝吆喝吧
趙魁看到這情形就來氣:“你他孃的沒吃飯呀?聽你的口氣就跟快斷氣似的,你不能大點聲嗎?”
“這幾天老在外面東走西串的,晌午也喝不了湯水,光這樣能不上火嗎?今兒個我的嗓子疼的厲害,嫌我喊的不好你來喊呀。”
老趙運了一口氣,大聲道:“買啤頭瓶、罐酒瓶!”
玉虎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啤頭瓶、罐酒瓶都出來了?你喊串了。”
“我這全是讓你氣的,能不出錯嗎?”
玉虎一字一句地學起了戲腔:“爹呀爹你消消氣,我求求你,咱有話慢慢講,不要着急……。”
趙魁既好氣又好樂:“得、得、得!少給你心存芥蒂,因此故意把父親往背地旮旯人家稀少的地方引領。
老趙就這麼被兒子牽着鼻子轉了半天也沒買到幾個,加上玉虎總在一旁說些泄氣的話,不由得心中煩躁、氣火上涌,本想衝兒子發泄一下,不料衝口而出的卻是一句:“誰他孃的賣啤酒瓶!”結果他這麼一喊,本打算賣瓶子的人也不賣給他了。
玉虎責怪道:“哪有你這麼做買賣的?你這一吆喝,誰還會照顧你的生意?”
“這還不都是叫你個操你孃的給氣的!”
“我怎麼又招你惹你了?別人不知道怎麼把你得罪了,我還不知道是咋回事哩,你那兒又才氣衝鬥牛、火冒三丈了。”
“老子滿心滿意地賣力喊叫也買不了幾個,心中正沒好氣呢,你個臭小子還在一旁絮絮叨叨的惹老子心煩,這能不怨你嗎?”
“沒好氣你也不該罵大街呀,有你這麼滿街罵着做生意的嗎?”
趙魁惱羞成怒:“我愛怎麼吆喝就怎麼吆喝,用你來教訓老子?”
“好、好、好,你怎麼吆喝我可以不管,但是我們總得關心一下買酒瓶的業績吧,讓人看看你纔買了幾個?總共才能賺多少錢?前幾天我每次上交五元你還嫌少,今兒個你也體味到幹買賣的艱辛了吧?”
“你小子瞎吵吵個啥?老子吆喝了半天連口涼水也喝不上,我還沒有抱怨什麼,你倒唸冤哩,你想氣死我呀!”
“這會兒你才知道滿街吆喝起來,口乾舌燥不好乾呀?前幾天我就一直這麼堅持過來的,把嗓子都快喊破了,賺幾塊錢容易嗎?我!你不深入瞭解,怎知此中辛苦?照今天來看,我每天上交三元也不算少。”
“你別煩我了好不好?走,先找個地方吃飯吧,你爹早就餓壞了。”
“就咱們今天買的這點貨,連兩碗麪錢都掙不出來,再一吃飯,那今天可就要賠錢了。”
“那就回家去吧。”
“咱們不買酒瓶啦?”
“先回去吃了飯再說吧。”
“這會兒你也知道收酒瓶不好乾了吧?有道是:飽漢不知餓漢飢、事未經過不知難。你不要只看一時我多賺了幾塊,還有賠的時候啦,依今天這種情況,咱們原來商定的上交指標,還要降一降方纔合理。”
“不管怎麼說,反正你小子幾次藏的錢被我搜出來了,我知道你小子刁鑽尖滑、很不老實,說不定這兩天你又暗箱操作、私吞了錢款。”
“天地良心呀,請你說話拿出點證據好不好?不要總是憑空猜測、污人清白。”
“那你說前段日子藏沒藏過錢?這是你爹憑白無故加枉你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浪子回頭還金不換呢。有錯就改還是好同志嘛。你不能抓住我一次,就否定我一輩子,你再說我私吞公款我就認爲你是在鼓勵慫恿我這麼做,不然孩兒豈不是白白背了一個黑鍋、枉擔了這侵吞公款之名?”
父親抓不到任何把柄也就耐何玉虎不得。
吃過午飯,趙魁說什麼也不跟着玉虎出去了,自此玉虎又開始了自己獨闖天涯的經歷。